“走吧。”紀蒼穹拉著容湛往樓梯走去,“去三樓看看?!?lt;/br> “好?!比菡奎c點頭。</br> 兩人沿著樓梯一路往上,越走越心虛,因為這棟樓實在有些詭異,沒有一點人聲和動靜。</br> 紀蒼穹心里嘀咕:院長辦公室真的在這嗎?</br> 兩人行至三樓,見走廊空蕩蕩的,左右各有兩個房間。</br> “蒼穹哥,你看?!比菡恐钢婚g房間。</br> 紀蒼穹順著容湛手指著的方向看去,見那扇門上掛著黃銅色金屬小牌,牌上寫著一行字:院長辦公室。m.</br> 兩人對視一眼,紀蒼穹定了定神,抬手敲了敲門。</br> “哦呦?”門內傳來疑惑的聲音,“請進?!?lt;/br> 紀蒼穹推開門,和容湛走進辦公室。</br> 辦公室里的陳列看起來倒是十分正常,左右兩邊是頂到天花板的文件柜,正中央是放著電腦的辦公桌,只是那臺電腦瞧著像上世紀的產物,屏幕小不說,用的還是那種有半米寬的CRT顯示器。</br> 院長瞧著五十歲左右,耳鬢花白,穿著袖口泛黃的白大褂,站在辦公桌后,疑惑地打量兩人:“二位是?”</br> 紀蒼穹簡單地做了下自我介紹,然后問:“您是這里的院長嗎?”</br> “是的,我是?!痹洪L點點頭。</br> 紀蒼穹幾步上前:“院長,是這樣的,我想知道我弟弟有沒有在你們療養院?!?lt;/br> “你弟弟?”院長問,“他叫什么名字?”</br> 紀蒼穹于是把紀滄海的名字報給院長。</br> 院長指了指辦公桌對面椅子:“兩位坐一下,我查查?!?lt;/br> 說著院長戴起老花鏡,打開電腦,用兩只食指敲鍵盤,慢悠悠地劃拉著鼠標,把心急如焚的紀蒼穹和容湛脾氣直接磨沒。</br> 過了半天,院長瞇著眼睛看電腦屏幕:“啊……”</br> “怎么樣?!”紀蒼穹焦急問道。</br> 院長:“確實有位名字叫紀滄海的病人?!?lt;/br> 紀蒼穹急了,一下站起身:“我弟弟真的在這?他好好一個正常人,怎么能把他關這呢?不行,我要帶他走?!?lt;/br> “年輕人,別激動別激動,坐坐坐。”院長習以為常,推推老花鏡,“讓我看看什么病,嗯……偏執性精神障礙,曾經有傷人和非法囚禁的發病史哦,你們確定要把他帶走嗎?”</br> “什么傷人,什么發病史,怎么可能啊?”紀蒼穹只覺得不可思議。</br> 容湛開了口:“我們確定要帶他走?!?lt;/br> “那行?!痹洪L點點頭,“不過啊,我先申明清楚,你們可以把人帶走,先前預支的十年住院費不退的。”</br> 紀蒼穹和容湛異口同聲,錯愕喊道:“十年?”</br> “對?!痹洪L站起身,走到文件柜前,開始找當初簽訂的住院合同。</br> 紀蒼穹納悶:“該不會是同名同姓的人吧?”</br> 容湛則背脊發涼、汗毛倒立,如果自己沒有收到那些照片,紀滄海豈不是要被關在這十年,上天無路,入地無門。</br> 院長打開沉重的文件柜,瞇著眼一個文件夾一個文件夾翻去,最后抽出一份合同,遞給紀蒼穹:“如果確定要把人帶走,就在合同的最后一欄上簽個字蓋個手印。”</br> 紀蒼穹接過一看,見合同上夾著一張人員信息表,表的右上方貼有一寸照,照片上的人正是紀滄海。</br> “嘶……”紀蒼穹倒吸涼氣,“小海真的在這?”</br> 他不敢怠慢,找院長要來筆,急匆匆地翻到合同最后一欄想簽字,卻在落筆的瞬間,動作一滯。</br> 紀蒼穹看見合同上,允許療養院收治病人并全權管理的那欄,簽著紀蜚的名字。</br> 神經末梢似被針扎,有冷風呼嘯而過,帶走身軀的暖意,紀蒼穹驀然打了個寒戰。</br> “小伙子,想好再簽啊?!痹洪L話語沉穩。</br> 紀蒼穹抬頭看了院長一眼,毅然簽下自己的名字,拿紅印泥蓋了手印。</br> “行。”院長拿回合同,打了個電話,然后對兩人說,“你們下樓去吧,有人在樓下等著,他會帶你們去見這位病人的?!?lt;/br> “好?!奔o蒼穹站起身,對容湛說,“小湛走吧,去找小海,見到他把事情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lt;/br> 沒想到容湛卻說:“蒼穹哥,等等?!?lt;/br> 紀蒼穹:“怎么了?”</br> 容湛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這是他出門時帶上的,本是備著以防萬一,沒想到真的用上了。</br> 容湛將銀行卡遞給院長,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諾諾說:“這里面有三十幾萬……是我能拿出的所有現金積蓄了……”</br> “啊?”紀蒼穹一頭霧水。</br> 誰知,就容湛這么糊里糊涂的一句,院長竟然聽懂了。</br> 院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緊不慢地摘下眼鏡,接過銀行卡,然后說:“你們今天沒來過這,人也一直在我療養院里?!?lt;/br> “謝謝。”容湛垂頭,拉著紀蒼穹離開院長辦公室。</br> 紀蒼穹本以為容湛會跟他解釋,但容湛什么都沒說。</br> 紀蒼穹只得主動開口問:“小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br> 容湛腳步一停,看向紀蒼穹。</br> 毫無疑問,紀蒼穹從小到大不缺寵愛也不缺物質,他在溫暖和平的環境中成長,不諳世事,未經風雨,從未被黑暗侵蝕過。</br> 他善良熱忱,因為他覺得世界本就是這副模樣。</br> 這樣的紀蒼穹,能承受真相的殘忍嗎?</br> 容湛不敢細想。</br> “蒼穹哥,我們趕緊去找紀滄海先生吧,我怕再晚點會出事?!比菡空f完,拽著紀蒼穹下樓。</br> 紀蒼穹被拽得步伐踉蹌:“欸,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等等,你為什么稱呼小海為先生???”</br> 兩人走出紅磚小樓,見一名約莫三十歲,虎背熊腰身著教官制服的男人在門口等他們。</br> “是你倆要見病人嗎?”男人問。</br> “對?!奔o蒼穹與容湛齊齊點點頭。</br> 男人:“行,跟我來吧?!?lt;/br> 男人帶著他們穿過庭院,走進療養院的居住區,穿過偶爾能見身著病號服的人在曬太陽和玩樂,這么一看還算平和,但是走進住院樓深處后,需要經過一道道被鎖死的門,并且走廊窄小陰暗,空氣中還散發著異味,讓人覺得十分壓抑。</br> 終于,在穿過一道被鐵鏈鎖緊的柵欄門后,紀蒼穹忍不住開口:“你們這不是把人關起來嗎?這和監獄有什么區別?!?lt;/br> 男人關上門解釋道:“那也沒辦法的啊,這里面有些病人發狂后會有暴力傾向,會打人殺人的,我們也是為了安全著想啊?!?lt;/br> 說著,男人停在一間房門前,從腰間拿出一大串鑰匙,翻出一把鑰匙開鎖:“你們找的人在這間房里?!?lt;/br> 那扇房門木制漆黃油漆,上面有個玻璃小窗,容湛一眼看出是照片拍到的房間。</br> 門被打開,掀起一股霉變灰塵味。</br> 空蕩蕩的房間角落鋪著一張床墊,一人木愣愣地坐在床墊上,他眼角有淤青,嘴唇干裂,臉色慘白,瘦得幾乎脫相。</br> 聽見開門聲,紀滄海緩緩抬頭看過來,在看到來人后,他瞳孔顫抖,驀地站起身,踉踉蹌蹌地奔了過來。</br> 紀蒼穹:“小海,你怎么……”</br> 紀蒼穹話沒說完,就見男人上前把紀滄海按倒在地上,扭住胳膊。</br> “喂!你干什么!”紀蒼穹連忙阻止。</br> 男人解釋:“他精神狀態不對,會傷人的?!?lt;/br> “放屁,他明明是見到我們太高興了,正常人在這都被你們逼瘋了,我弟弟才不會傷人,你快松開他?!奔o蒼穹去拽男人。</br> 男人無奈,只得松開紀滄海。</br> “小海?!奔o蒼穹上前想扶人,卻被紀滄海推開。</br> 紀滄海奔到容湛面前,雙手抓住他肩膀,用力之大,指甲幾乎掐進容湛的肉里,他驚慌失色,喪魂落魄地高聲問容湛:“云帆呢?云帆在哪?他有沒有出事?”</br> 容湛被嚇得六神無主,結結巴巴地說:“紀滄海先生,我不知道凌云帆先生的事啊,你這是怎么了?”</br> “紀滄海。”紀蒼穹聽不下去,“小湛千辛萬苦來找你,你開口就是你情人?你有沒有良心???”</br> 紀滄海一聽容湛說不知道,松開人就往門口跑。</br> “等等!站??!”男人大喊。</br> 吵鬧聲引來了其他兩位安保人員,三人上前,習以為常地以非常粗魯暴力的手段將紀滄海放倒在地,熟練地往人胳膊上扎了一針。</br> 紀滄海本來就神情恍惚,掙扎了一會,陷入無意識狀態。</br> “你們給他打了什么針?。。俊奔o蒼穹連忙沖上前理論。</br> “鎮定用的?!卑脖H藛T解釋完又問,“他這副模樣,你們還要把人帶走嗎?”</br> “當然要帶走,不然留在這個地方被你們越關越瘋嗎?”雖然紀滄海提自己情人的事讓紀蒼穹一肚子火,但紀蒼穹還是立刻上前背起紀滄海,與容湛一起帶著人離開。</br> 兩人快步離開這座壓抑的精神疾病療養院,紀蒼穹將紀滄海放平在后座駕駛位上,給人系好安全帶固定住身子。</br> 容湛給紀蒼穹搭了把手,擔憂地說:“蒼穹哥,我們就近找個醫院給紀滄海先生做個身體檢查吧?!?lt;/br> 紀蒼穹:“我也是這么想的,鬼知道他們打的到底是不是鎮定劑,來,上車,我們去找醫院。”</br> “好?!比菡窟B忙坐上副駕駛。</br> 紀蒼穹發動車行駛在空曠無人的水泥路上,他偷偷看了容湛一眼,又看了一眼,突然說:“你別難過。”</br> 容湛愣了愣。</br> 紀蒼穹又說:“我一定會讓小海改過自新,讓他好好對你的,所以你別難過?!?lt;/br> 容湛:“……”</br> 容湛沉默半晌,雙手交握,猶豫著開口:“蒼穹哥,其實……其實……”</br> “其實我和紀滄海先生是協議結番,我們之間沒有感情?!?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