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里,紀蒼穹緊張地問容湛:“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剛剛那人有沒有對你做什么?”</br> 容湛不見剛才氣勢洶洶的模樣,低著頭輕聲:“沒,都沒有,謝謝。”</br> “那就好。”紀蒼穹松口氣,然后問出了一個剛才他就覺得疑惑的問題,“你怎么跑這兒來了?”</br> 問這個問題時,紀蒼穹心里忍不住涌起期盼:容湛會不會是特意來找他的?</br> 先前,紀蒼穹知道紀滄海出軌后,就一直為容湛感到不值。</br> 那段時間紀蒼穹天天借酒消愁,苦悶到不行。</br> 他無法理解,為什么Alpha和Omega標記后,Omega就徹底淪為Alpha的所有物了,就連Alpha出軌這種事,都能被輕易原諒。</br> 明明,容湛值得更好的愛護,值得被人小心翼翼地捧在心間,不經歷半點風吹雨打,一輩子喜樂安康。</br> 可容湛一開口,就給了紀蒼穹一悶棍。</br> 容湛焦急地說:“我是為了紀總……不對,是為了滄海來的。”</br> “啊……”紀蒼穹肩膀瞬間垮了下來,他強打起精神,詢問,“小海怎么了?他不是在國外幫老爸打理子公司嗎?”</br> 容湛猛地搖頭似撥浪鼓,將捏得有些皺巴的信封遞給紀蒼穹。</br> “這是什么?”紀蒼穹疑惑接過,拆開一看,眼眸瞬間瞪大如銅鈴。</br> “這不是小海嗎?這是哪啊?出什么事了啊?”紀蒼穹震驚不已。</br> 容湛焦急:“有人往我住的地方塞了這個信封,紀滄海先生肯定出事了,蒼穹哥,我們得去救他才行。”</br> “別急別急。”紀蒼穹嘴上說著別急,心里亂得一批,連容湛對兩人稱呼的不同都沒注意到,畢竟這些照片實在詭異。</br> 紀蒼穹拿出手機,翻起通訊錄:“這樣,我給老爸打個電話,看看他知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br> 容湛眼眸驟縮,上前半步,奪走紀蒼穹的手機。</br> “啊?”紀蒼穹手上一空,愣了愣。</br> “不可以。”容湛慌張搖頭,“不可以讓紀董知道我們有照片。”</br> 紀蒼穹耐心解釋:“老爸的人脈比我們廣,讓他幫忙,肯定很快能知道小海發生了什么現在人在哪。”</br> 容湛咬了咬唇,眸光撲朔,猶豫許久緩聲說:“不可以讓紀董發現我們要救人,因為是他把人關起來的。”</br> “啊?你說什么啊?”紀蒼穹錯愕,“是老爸把小海關進這里?啊?怎么可能啊。”</br> 紀蒼穹擺著手,顯然不相信容湛的話:“雖然小海的確犯了錯,但老爸不至于把他關到這種地方啊。”</br> 容湛眸光流露哀傷,低頭沒再言語。</br> 紀蒼穹苦惱地抓抓頭發,順從容湛的意思:“我知道了,不告訴老爸,我們自己調查。”</br> 容湛欣喜,連連點頭。</br> 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仔仔細細地翻看那些照片,不肯放過蛛絲馬跡。</br> 容湛看著手里的照片,忽然發現什么,驀然舉起湊近,眼睛都快黏在照片上了,他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許久,輕扯紀蒼穹的袖子:“蒼穹哥,你看這里,好像有字。”</br> “什么,我看看。”紀蒼穹接過照片,看容湛指尖點過的地方。</br> 那張照片拍到了紀滄海穿著的病服正面,胸前的位置繡著一行小字,隱約能看見某精神疾病治療院的字眼。</br> “字太小了,有點模糊,看不太清啊。”紀蒼穹苦惱。</br> 他忽然想到一個人,拿出手機就要打電話。</br> 容湛嚇一跳,一把按住他的手。</br> “啊?”紀蒼穹愣了愣,回過神來后說,“不是打電話給我爸,我是想找我朋友。”</br> 容湛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驚慌失措地道歉:“對,對不起。”</br> “這有什么好道歉的。”紀蒼穹笑了笑,動作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容湛的頭。</br> 掌心撫過柔軟烏黑的發,時光好似回到了曾經那間陽光明媚,有著淡淡油彩味的畫室里。</br> “啊……”</br> 這下,兩人都愣住了。</br> 紀蒼穹猛地收回手,這下輪到他開始道歉了:“對不起,我,我,對不起。”</br> “沒,沒事的,沒事的。”容湛同樣慌亂,臉頰漲紅連連擺手。</br> 兩人就這么你一句對不起我一句沒關系的來來回回半天,終于想起還有正事。</br> “我有個朋友會修復照片,我問問他有沒有辦法讓照片上的字變得清楚些。”紀蒼穹說完,給唐運打去電話。</br> 紀蒼穹:“喂,運哥!”</br> 唐運:“嘖,紀蒼穹,今天是周日,你最好給我想清楚再開口。”</br> 紀蒼穹:“運哥,我有急事找你幫忙,你是不是會修復照片?你能不能幫我修張照片?我給你發工資。”</br> 唐運:“老板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唐運,熱愛工作。”</br> 有錢能使唐運推磨。</br> 唐運從來都是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紀蒼穹把照片掃描過去后,大約半個小時唐運就把病號服上的病院名字發過來了,還疑惑地問紀蒼穹:“這什么照片啊?”</br> 紀蒼穹沒空解釋,搪塞了個電影劇照的回答,點開地圖軟件開始找這間精神病院在哪。</br> 紀蒼穹一查嚇一跳,根據網上的一些零碎信息,他發現這座精神病院在距離市區幾十公里的郊區山間,由私人承辦,全封閉,因為每年的住院費遠低于正規醫院,很多不愿給患者出錢的人就會選擇這家醫院,并且將人丟進去后再不管不問,幾年前出過護理不當病人致殘的負面新聞,還有記者去采訪,但新聞都被迅速壓下去了,如今在網上也只能看見一點水花。</br> 容湛看著那些信息,覺得觸目驚心:“這可怎么辦,紀滄海先生呆在里面會出事的吧。”</br> 紀蒼穹沒多想,蹭一下站起身,對容湛說:“走,我們開車過去看看。”</br> “好。”容湛跟著站起身,神情毅然,快步要往玄關走去。</br> “等等。”紀蒼穹喊住容湛,“你穿這身去嗎?”</br> 容湛低頭,看自己身上寬大的短袖襯衣和長至腳踝的褲子:“我穿得太隨便了嗎?”</br> “什么太隨便。”紀蒼穹無奈,“郊區山間的溫度不比市區,你這么穿會冷的,你等我一下。”</br> 說著紀蒼穹走進房間,從衣柜里翻了件棒球服外套出來,遞給容湛:“給,穿上吧。”</br> “謝,謝謝。”容湛接過外套穿上,白玉般的耳垂紅得似要滴血。</br> “有點大,不過總比沒有好,好了,走吧。”紀蒼穹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往玄關走去。</br> 容湛攥著外套的領子,聞到衣服上傳來淡淡的柔順劑洗衣液的香氣,心跳如擂鼓。</br> 他暗暗告誡自己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深呼吸幾下平復心情,快步跟上紀蒼穹。</br> -</br> 郊區山路崎嶇難走,兩人駕車開了將近兩個小時,在過路數名村民的指路幫忙下,耗費了好大勁才找到那座精神疾病療養院。</br> 療養院門前一條水泥路,道路兩旁都是叢雜的半人高的野草,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建筑,也看不見人煙,滿眼荒涼。</br> 療養院的門是兩扇往里開的大鐵門,右邊鐵門上開了一個小門,僅能通過一個人,多年風吹日曬,那鐵門已經銹跡斑斑。</br> 紀蒼穹停好車,和容湛走到緊閉的鐵門前,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br> “是……是這里嗎?”容湛環顧四周,只覺得陰森森的。</br> “應該是。”紀蒼穹也不是很肯定,抬手拍了拍鐵門,鐵門發出哐哐的巨大聲響。</br> 拍完門后,兩人靜靜地等了一會,聽見鐵門后面傳來咔噠咔噠的開門聲。</br> 不消片刻,小門被打開,一名身形佝僂瘦小的老人探出頭來,顫巍巍地問:“什么事啊?”</br> 紀蒼穹忙上前,將那幾張照片遞給老人:“老人家,你看看這些照片,認得上面這個人嗎?這個人在這里嗎?”</br> 老人擺擺手:“我眼花看不清啊。”</br> 紀蒼穹堅持:“老人家,看一眼,就一眼。”</br> 老人被紀蒼穹糾纏得有些不耐煩:“今天院長剛好在,要不我帶你們去問問他吧。”</br> 紀蒼穹和容湛對視一眼,欣喜地說:“好啊好啊,麻煩你了老人家。”</br> 看門老人于是讓紀蒼穹和容湛進療養院,又帶著他們徑直穿過門口沒怎么打理過的草坪,來到一座老舊的紅磚小樓前。</br> 老人:“院長室在三樓,樓梯你們自己爬吧,我爬不動,就不爬了。”</br> 兩人向老人道了謝,走進這座年代感十足的紅磚小樓里,只見老舊的樓梯兩邊盤旋往上,穿堂陰風陣陣,老式毛玻璃窗戶緊閉,明明是晴天白日,樓里卻處處晦暗不清。</br> “呃……這地方……”紀蒼穹心里發怵。</br> 容湛做了這么多年的秘書,思考從來都是理性多于感性,不畏懼詭怪事物,但他看著紀蒼穹,突然小聲說:“蒼穹哥,我有點害怕,你能不能握著我的手?”</br> “啊?”紀蒼穹愣了愣,眼神開始四處亂飄,結結巴巴地回答,“行,行啊,這里確實看著怪嚇人的。”</br> 說完,紀蒼穹朝容湛伸出手。</br> 寬大干爽的手掌落在容湛眼眸深處,與他這些年夢見的無異。</br> 容湛斂眸,將自己的手放進紀蒼穹手心里。</br> 紀蒼穹五指收攏,牢牢地握住容湛的手,肌膚貼緊,溫暖的熱度從掌心傳至躍動的心臟,那樣真實。</br> 紀蒼穹安撫他:“別怕。”</br> “嗯。”容湛點點頭,他低頭看著兩人相握的手,眼眶有些濕潤,“不怕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