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是什么嗎？”</br> 干凈明亮的病房內，醫生將一瓶礦泉水拿在手里，問坐靠在病床上，頭纏紗布的青年。</br> 凌云帆茫然地看了眼醫生，沉默半晌，慢慢地回答道：“水。”</br> 醫生繼續問：“有什么用處？”</br> 凌云帆依舊是一副遲鈍的模樣，抿了下唇，才道：“口渴了可以喝。”</br> 醫生指了指礦泉水瓶身：“這行字念一下。”</br> 凌云帆接過水，低頭邊看邊讀：“配料表，天然水，保質期，兩年……”</br> “可以了。”醫生打斷他，又道，“打開它。”m.</br> 凌云帆握住瓶蓋往右旋，因手疼費了些時間，但顯然清楚地知道該如何打開這瓶礦泉水。</br> 醫生若有所思片刻，看向站在床頭邊沉默不語的男人：“紀先生，我先去看看病人的腦部ct片子，一會再告知你有關病人的情況。”</br> “好。”紀滄海頷首，“謝謝。”</br> 醫生轉身離開病房，貼心地把門掩上。</br> 病房陷入落針可聞的安靜中，紀滄海看著凌云帆，見他低著頭，雙手因局促不安緊緊交握，忽而抬頭瞟自己一眼，又立刻垂眸。</br> 像極了落入獵人陷阱鐵籠中負了傷而無力反抗的小獸。</br> 紀滄海打破了房間讓人窒息的安靜，拉了把靠背折疊椅放在病床邊，面對凌云帆坐下，開口問道：“身上還疼嗎？”</br> “啊？”凌云帆支吾，“哦……不，不疼，還好……”</br> 紀滄海又問：“餓不餓？”</br> 凌云帆摸摸癟下去的肚子，干咽了一下，明明覺得饑腸轆轆，卻因不敢多言而說：“還……還好。”</br> 他的一舉一動被紀滄海盡收眼底，紀滄海起身走出病房，不一會又回來，手里多了一個蘋果和一把削皮刀。</br> “蘋果，吃嗎？”紀滄海將紅彤彤的蘋果舉在凌云帆眼前。</br> “我沒事，我不……”凌云帆的話還沒說完，被他誠實的肚子的一聲嚎叫給打斷。</br> 凌云帆雙頰登時紅得似能滴血：“……”</br> “吃蘋果嗎？不愛吃的話，我去問問有沒有別的。”紀滄海耐心地重復了一遍。</br> 凌云帆連忙說：“吃。”</br> 紀滄海‘嗯’了一聲，在椅子上坐下，拉出床底的垃圾桶，修長白皙的手指拿住蘋果和刀，眨眼間，蘋果皮就被削得一干二凈。</br> “給。”紀滄海將蘋果遞給凌云帆。</br> 凌云帆接過蘋果，咬了一大口，含糊道：“謝謝。”</br> 紀滄海從床頭柜的紙盒里抽出一張面巾紙擦手，他的動作緩慢有力，仔細地擦過包括指甲的每一處。</br> 凌云帆邊啃蘋果邊盯著他修長漂亮的手看，不自覺有些出神。</br> 紀滄海忽然問：“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嗎？”</br> 凌云帆莫名被嗆了一下，一口蘋果沒咬碎，咕的一聲咽下，他慌亂地用手背擦擦嘴角，低頭嘟囔：“不，不記得了……”</br> 紀滄海蹙了蹙眉，他說：“我叫紀滄海，有印象嗎？”</br> 凌云帆連忙搖頭。</br> “那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家在哪嗎？”紀滄海又問。</br> 凌云帆繼續搖頭。</br> 紀滄海：“過去的事，你一件都不記得了？”</br> “嗯……”凌云帆，“一件都不記得了。”</br> 紀滄海沉默下來，食指伸長貼側臉，中指曲起抵唇，不知在思考什么。</br> 凌云帆有一下沒一下地嚼著蘋果，時不時偷瞟紀滄海一眼。</br> 就在凌云帆第六次瞟紀滄海時，紀滄海抬眸，兩人四目相對。</br> 凌云帆嚇一跳，慌張想收回目光，聽見紀滄海用平靜的聲音說：“你不問問我和你是什么關系嗎？”</br> “什么關系啊？”凌云帆老老實實問。</br> 紀滄海緩緩張口，正要回答，幾聲叩門響打斷了他的話。</br> 護士小姐姐將門小心翼翼推開一條縫：“紀先生，主任讓我來請你過去。”</br> “好，知道了。”紀滄海站起身，對凌云帆說了句等等聊，而后走出病房。</br> -</br> 主任醫師辦公室內，醫生拿著腦部ct的片子，對坐在面前的紀滄海說：“患者的腦部沒有發現器質性病變或退行性病變等腦損傷。”</br> “所以他為什么突然失憶了？”紀滄海疑惑。</br> 醫生推測道：“可能和神經心理異常有關，失憶這種病很復雜，目前尚無明確的治療措施。”</br> 紀滄海：“那他恢復記憶的可能性有多大？”</br> 醫生：“這個我無法給到您確切的回答，只能說通過剛才的測試，可以看出患者能正常生活，紀先生如果你想治好他，可以試試神經系統檢查或者精神心理檢查。”</br> “不。”紀滄海微微后仰，靠在椅子上，雙手交疊，左手大拇指不自覺地輕按右手骨節，他語氣平靜，卻冷得可怕。</br> “我是想知道，有沒有辦法讓他這輩子都無法恢復記憶。”</br> 醫生：“……”</br> 聽過靶向治療，啷個還反向治療的？</br> 紀滄海笑了笑：“開個小玩笑，醫生別放在心上，對了，他什么時候能出院？”</br> 醫生：“紀先生你著急讓人出院嗎？“</br> 紀滄海：“對。”</br> 醫生：“那再觀察一個小時，患者沒出現眩暈、頭疼、放射性嘔吐的情況，就可以出院回家休息了。”</br> “謝謝，辛苦了。”紀滄海起身，和醫生握了手，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什么，又轉過身來對醫生說，“請您不要把我帶他來看病的事告訴別人。”</br> 醫生其實已猜出紀滄海是不小心撞了人，而紀滄海身為縱橫集團的公子，自然要注意自己在公眾面前的形象問題，于是他連連點頭：“我明白我明白。”</br> 紀滄海又道了一聲謝，往病房走去。</br> -</br> 而此時，病房內的凌云帆正伸長著脖子，透過病床旁明凈的窗戶往外看，瞧自己在幾樓，能不能翻窗走。</br> 他在努力研究怎樣才能悄無聲息地離開醫院，給紀滄海表演一個人間蒸發。</br> 沒錯，凌云帆的失憶是裝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