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滄海壓在凌云帆身上,右手雖按住凌云帆的脖子,但沒有太用力,顯然是剛醒,還未從渾噩的狀態中回過神來。</br> 凌云帆看著他,驚訝地發現紀滄海淚眼朦朧。</br> 紀滄海重重喘息,眼睛飛快地眨了兩下,盯著身下的人看,許久才用顫抖的聲音,猶猶豫豫地喊:“云,云帆?”</br> “欸,沒錯,是我,你可算醒了。”凌云帆話語帶笑,伸手一攬,環住紀滄海的肩膀將人抱進懷里,安撫地輕拍人后背,“好了好了,沒事了啊。”</br> 紀滄海每次從夢魘里掙脫都覺得頭疼欲裂,這次也不例外,他困惑地問:“你怎么……在這……”</br> “我來夜襲啊。”凌云帆朗聲開玩笑。</br> 紀滄海伸手按住頭,心想自己終于瘋了嗎。</br> 凌云帆說:“你果然騙了我。”</br> 紀滄海渾身一僵,瞳孔瞬間縮如針尖。</br> 凌云帆又說:“你這肯定不是普通地做噩夢吧。”</br> 紀滄海:“……”</br> “啊對……”察覺凌云帆只是想說這件事,紀滄海稍稍放松,“確實……不是……”</br> 凌云帆:“那你這是什么?是病嗎?”</br> 紀滄海遲疑,不太愿意說。</br> 他應該是個完美無瑕的戀人,而不是深夜發病的麻煩鬼。</br> “支吾什么,快說。”凌云帆催促。</br> 紀滄海輕聲:“沒什么的……”</br> 凌云帆不悅地嘖了一聲,佯裝要生氣,瞧見紀滄海墨眸眼角還掛著淚痕,心又軟了下來,怎么都不愿意兇他。</br> 凌云帆伸手撫了紀滄海眼角一下,稍加思索,有了主意。</br> “紀總,我們做個交易唄。”凌云帆勾唇笑,年少恣意,有些狡黠。</br> 陌生的稱呼讓紀滄海頓了頓:“什么?”</br> “你實話跟我說說你這是什么情況,然后我……”凌云帆看著紀滄海,不肯錯過他的神情,“我親你一口。”</br> 紀滄海:“……”</br> 紀滄海像受到驚嚇似地驀地撐起上半身。</br> 安靜了片刻,他又默默平躺在床上,雙手按住太陽穴,俊秀的眉輕蹙,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br> 凌云帆原以為他會立刻答應,見他這么糾結也有點退縮了:“這事就這么難以啟齒嗎?”</br> “不是。”紀滄海搖頭,“我只是在擔心自己的精神狀態,按理說,做夢沒有這么真實。”</br> “噗嗤。”凌云帆笑出聲。</br> 他握住紀滄海的手腕拽了一下,讓人看著自己:“你沒做夢,快和我說說。”</br> 紀滄海見凌云帆這般堅持,松了口:“你有聽過睡眠障礙癥這個詞嗎?”</br> “睡眠什么?”詞語太過陌生,讓凌云帆疑惑。</br> 紀滄海:“通俗來說,就是鬼壓床。”</br> 凌云帆:“嘶,怪嚇人的,這是病啊?”</br> 紀滄海:“偶爾一兩次不是,但如果經常出現,就是病了。”</br> 凌云帆:“那你呢?多久會被這個病困擾一次?”</br> 紀滄海沉默半晌,才道:“幾乎每一天。”</br> 凌云帆忍不住喊出聲:“什么?幾乎每天?”</br> “沒事的。”紀滄海安撫凌云帆。</br> “什么叫沒事啊,每天都睡不好在床上亂蹬還叫沒事?你字典的沒事和我字典里的沒事,是同一個意思嗎?”凌云帆連珠炮地說了一堆,“這個病不能吃藥治療嗎?”</br> “可以。”紀滄海點頭,“安眠藥,但我覺得治標不治本,多吃無益,就停藥了。”</br> 凌云帆:“……”</br> 凌云帆想起了自己以前吃安眠藥把身體吃得一團糟的日子。</br> “嗯……”凌云帆沉吟許久,忽然道,“那如果有人在你做噩夢的時候把你叫醒,會不會好一些?”</br> “什么?”紀滄海困惑,不知凌云帆說這話是想表達何意。</br> 凌云帆在床上翻了個身,側躺著面對紀滄海:“你搬來主臥睡吧,晚上你做噩夢了,我來負責喊醒你。”</br> 紀滄海沉默片刻,忽而無奈地笑了笑:“云帆,你不該說這種話。”</br> “嗯?為什么?”凌云帆不解。</br> 紀滄海也翻了個身,側躺著,和凌云帆面對面,他伸手,用手試探地覆在凌云帆指尖上,見人沒有拒絕,于是輕握住,他說:“我喜歡你,我比你想象中還要喜歡你,這種喜歡無時無刻吞噬著我的理智,所以你允許我躺在你身邊,其實是在折磨我……”</br> “紀滄海。”凌云帆忽然開口打斷他的話,一字一頓,“我們交往吧。”</br> 紀滄海聞言,因震驚雙眼緩緩睜圓:“……什么……唔。”</br> 話沒說完,他的嘴被凌云帆用唇堵上了。</br> 紀滄海雖受驚愣住,但更因為不想錯過立刻回過神來,專心享受這個他已夢見無數次的吻。</br> 一個有些莽撞但不失溫柔繾綣的吻,應先是唇與唇的貼緊廝磨,再是舌尖試探地輕觸,最后是柔軟的舌密不可分地纏繞,像久別重逢的戀人的擁抱。</br> 中途兩人因呼吸不順,分開了片刻,彼此對視,氣喘吁吁,但很快,紀滄海再次吻住凌云帆,似饑餓的猛獸嘗到鮮甜的血骨。</br> 熾熱的吻讓人腦袋迷糊,面頰耳垂發熱,心臟躍動的頻率快得不正常,對此,凌云帆曾經有過類似的感受,那是在他無意間聞到Omega的信息素時,可如今他身體做出這些反應,只因為紀滄海的吻。</br> 紀滄海沒有騙他,喜歡真的和第二性狀沒有關系。</br> 紀滄海食髓知味,不肯放過凌云帆,緊摟著人黏黏糊糊地親了許久,凌云帆勸他休息都不肯。</br> 總之第二天醒來,凌云帆的嘴唇是腫。</br> 凌云帆摸著火辣辣的唇,對身旁定定地看著自己的人說:“紀滄海,你真行,蚊子看了都自愧不如啊。”</br> 紀滄海明眸微彎,笑得如沐春風,又湊過去親了凌云帆一下。</br> 凌云帆被他親得沒脾氣:“我要喝咖啡,不然今天得睡死在課堂上。”</br> “我去煮。”紀滄海起身。</br> 凌云帆瞧著他離開房間的背影,覺得胸膛暖融融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怎么壓都壓不下去。</br> -</br> 兩人吃過早餐出門,紀滄海照例把凌云帆送到學校門口。</br> 凌云帆邊關車門邊和紀滄海道別,看了眼時間,快步往教學樓的方向奔去。</br> 走著走著,他兜里的手機響了,凌云帆接起電話:“喂,你好?”</br> 鄭思清歡快的聲音傳來:“帆哥,是我,鄭思清,我看到餐館的座機上好多未接電話,果然都是你打來的。”</br> “思清?!”凌云帆語氣激動,“你們還好嗎?我之前去餐館找你們,結果聽說餐館出事了。”</br> 鄭思清說:“是出了點事,不過都解決啦,你別擔心。”</br> 凌云帆松口氣:“那就好,我今天放學去餐館瞧瞧。”</br> “別來啦,餐館最近裝修,還沒開門。”鄭思清說,“過段時間再來。”</br> 凌云帆最近學業繁忙,確實沒太多時間,于是說:“好,那我之后再去看你們,不說了,我得趕去上課了。”</br> “好哦,帆哥拜拜。”</br> 掛斷電話收起手機,凌云帆繼續往教學樓方向小跑,他抬頭瞧見碧空如洗,風輕日暖,只覺得萬事順遂,應當好好珍惜當下。</br> 而另一邊,縱橫集團大廈的地下停車場,紀滄海坐在車上,手機里播放著凌云帆和鄭思清的通話錄音。</br> 淡淡的煩躁涌上紀滄海胸膛,他伸手揉了揉眉心,開始回憶昨晚凌云帆說要和自己交往的情景。</br> 記憶里的凌云帆眼眸明亮如暖陽,嘴角帶笑似月牙,清晰的話語猶在耳畔。</br> 很快,紀滄海胸膛的煩躁被喜悅沖淡。</br> 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輕聲提醒,他的奇跡給予了他足夠的安全感,他沒必要做多余的錯事。</br> 紀滄海深呼吸了一下,將那段通話錄音刪除,起身往辦公室走去。</br> -</br> 紀滄海一推開辦公室的門,發現容湛正站在等他。</br> 最近,紀滄海進公司的時間比以往要遲很多,容湛沒有詢問,只道:“有些緊急事務,需要您立刻處理一下。”</br> “給我吧。”紀滄海沒有推托,馬上進入了工作狀態。</br> 半個小時后,紀滄海將修改好的文件交給容湛:“讓負責的部門抓緊跟進,下午三點開會討論。”</br> “好,我會交代清楚的。”容湛接過文件,表面上波瀾不驚,心里忍不住贊嘆紀滄海這異于常人的工作能力,換做別人,半個小時估計只能用來弄清這份文件的細則事項。</br> 他收拾整理著文件,突然問紀滄海:“發生什么好事了嗎?”</br> 紀滄海淡淡地看容湛一眼。</br> 容湛:“您最近看起來心情很好。”</br> “是嗎。”紀滄海回答敷衍。</br> 容湛不再多說,收好文件準備離開,卻在轉身的瞬間愣住。</br> 清冷的幽香如霧般縹緲,頃刻纏住他的五感。</br> 容湛受驚,猛地退后兩步,遠離紀滄海。</br> 紀滄海微怔。</br> 身為Omega的容湛面紅耳赤,心跳本能地加速,微微喘息:“您……您的信息素……”</br> 紀滄海驀然反應過來,對容湛說:“我忘記提前吃抑制藥了,快離開。”</br> 不等紀滄海話說完,容湛已經逃似地離開了辦公室,還幫他鎖上了門。</br> 紀滄海后知后覺感到渾身燥熱,他深呼吸,解下領帶,松開襯衣第一顆扣子,起身打開窗,讓微涼的風灌進辦公室,然后在抽屜里翻找抑制藥。</br> 最近太多雜亂的事占據著紀滄海的腦子,讓他把某些沒有刻意去記的日常遺忘,比如易感期到了這件事。</br> 紀滄海找出藥瓶,從里面倒出兩粒藥,又去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br> 就在他要將手心里的兩粒藥倒進嘴里時,動作突然一停。</br> 紀滄海看著手里那藍白色膠囊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捏起一粒藥放回藥瓶里,只吃下劑量根本不夠的一粒抑制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