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學期那段時間,凌云帆和紀滄海之間的火藥味,隔著十條街都能聞見。</br> 先是兩人如果在走廊樓梯狹窄處相逢,凌云帆會直接扭頭就走,擺明了不給紀滄海好臉色看。</br> 然后是為時一周的學習興趣小組,凌云帆和紀滄海非常巧合地抽到了同組,凌云帆原本還想著該怎么辦,結果紀滄海只來了一天,后面直接請假半個月,既沒上課也沒來參與小組活動。</br> 再之后是晚自習,你看書到十點,那我就看書到十一點,最后兩人直接犟在晚自習階梯教室里,以至于保安大叔來趕人:“兩位同學你們干啥呢!晚自習都結束多久了,怎么還不走啊!馬上拉電閘了知道不?你倆是準備在這打地鋪然后兄弟抱一下說說心里話啊?”</br> 最離譜的還是運動會。</br> 一個跳高八百米和五千米奪成績,另一個跳遠一百米和兩百米拿名次。</br> 最后的班級接力賽就更精彩了,凌云帆和紀滄海各自是班里的最后一棒,恰好這兩個班級又抽到同時間段跑,分別在第一跑道和第三跑道。</br> -</br> 那天,接力比賽即將開始時,比賽選手紛紛在跑道上做熱身運動。</br> 凌云帆正壓著腿,忽然感到一道灼熱的視線,凌云帆一抬頭,見紀滄海不知為何盯著自己看。</br> 兩人四目相對,紀滄海挪開了眼睛。</br> 凌云帆納悶,紀滄海盯什么呢?咋的,還玩一手刺探敵情?</br> 忽然第二跑道的男生笑嘻嘻地跑來,熱絡地攬住他的肩膀,開玩笑道:“帆哥,等等手下留情啊。”</br> “那留情不了。”凌云帆回道,“這個第一名,我拿定了。”</br> 男生大笑,親昵地勾住凌云帆的脖子:“哎呦,不愧是帆哥,說話就是硬氣。”</br> 話音才落,前方飄來一句冷冷的話。</br> “比賽馬上開始,某些人卻還在插科打諢,就這還想拿第一?”</br> 說話的人,正是前方紀滄海。</br> 他一雙墨眸斜睨兩人,眼底似有冰碴。</br> 凌云帆不悅:“嘖,你……”</br> “干嘛呢,干嘛呢。”體育老師冒出,“比賽馬上開始了,快點回到自己位置上去。”</br> 那名男生連忙松開凌云帆,乖乖回到自己的跑道。</br> 凌云帆無奈閉嘴,但胸膛被激起的怒火怎么也消不下去。</br> 不過在跑步這件事上,凌云帆對自己很有信心。</br> 四個班級的最后一棒包括紀滄海在內都絕對跑不過他。</br> 只要前面幾棒不出岔子,他肯定是第一名。</br> 可就是怕什么來什么。</br> 凌云帆他們班的二棒三棒在交接過程中掉了棒,雖然立刻撿了起來,但還是耽誤了些時間。</br> 凌云帆從三棒手里接過接力棒時,他們班第四名。</br> 凌云帆拼了命地狂奔,在歡呼聲和掌聲中超過第三名和第二名,最后與紀滄海一決勝負。</br> 媽的,腿可斷血可流,紀滄海必須輸。</br> 眼瞅最后五米時凌云帆追平了紀滄海,勝利在望,可老天偏偏要捉弄他一下。</br> 終點近在咫尺,凌云帆崴了腳,在全場的驚呼聲中往橡膠跑道栽去。</br> 天旋地轉的瞬間,凌云帆唯一的念頭是:跌倒再起身肯定會耽誤時間,距離終點也只有一兩米了,不如……</br> 他撲向前,就勢一滾,干脆整個人翻滾兩圈摔過了終點。m.</br> 被沖過來的老師和同學扶起的時候,凌云帆開口第一句就是:“我贏了紀滄海嗎?”</br> 少年心性,從來都是這樣不服輸。</br> 聽見同學說贏了贏了,凌云帆放肆笑出聲,然后因為腳腕的疼痛叫聲慘烈得猶如被滾水燙。</br> 不過后來到醫務室,凌云帆琢磨了一下,發現不對勁。</br> 他雖然當機立斷地滾到了終點,但怎么說都是摔倒了,怎么可能會比正常跑步的紀滄海快,那時候兩人之間的差距可是微乎其微。</br> 凌云帆納悶,詢問兄弟。</br> 兄弟邊將腳踝處綁了固定帶的凌云帆攙到醫務室的病床上,邊說:“嘿,你摔倒時嚇了紀滄海一跳,那小子剎住腳步了。”</br> “嚇他一跳?”凌云帆疑惑地輕挑眉,“我倆各跑各的道,我還能嚇他一跳?”</br> “誰說不是呢!”兄弟嚷嚷道,“也不知那小子跑步不看前方終點,看你做什么,估計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超過他,活該他跑了個第二名。”</br> “反正我贏了。”凌云帆得意洋洋,昂首挺胸,多日煩悶一掃而空。</br> “帆哥你在這好好休息啊,我得去參加運動會閉幕式了。”兄弟道,“等閉幕式結束后來送你回家。”</br> “好,謝啦,你快去吧。”</br> 等兄弟離開醫務室,凌云帆扶著傷腿在醫務室的病床上躺了下來,大約因為實在無聊,不過一會,凌云帆竟睡了過去。</br> 迷迷糊糊中,凌云帆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清淡冷冽的幽香,好似立于雷雨后的池塘邊,涼爽的空氣中有淡雅的睡蓮香。</br> 凌云帆醒來時,發現醫務室的窗戶被打開了一半,病床的床頭放著一瓶運動飲料和一小盒芒果慕斯蛋糕。</br> 蛋糕上貼著一張愛心形狀的便利貼,上面有筆跡清雋的三個字:給帆哥。</br> 凌云帆大半天都在又跑又跳,這會自然是饑腸轆轆,所以沒有怎么猶豫就將蛋糕吃了,他心想:得問問這蛋糕是誰送的,然后好好答謝對方。</br> 后來,凌云帆一直惦記著那天的蛋糕,可他四處問了一圈,竟無一人承認給他送了蛋糕。</br> 白駒過隙,高二在打打鬧鬧中落下了帷幕,也算是精彩紛呈。</br> 而高三,是專注學業的一年。</br> 這一年,在成績上,凌云帆的年段排名兩次比紀滄海高,三次比紀滄海低,就在凌云帆咬牙切齒地為第六次考試日夜不休地奮斗時,紀滄海開始時不時缺課。</br> 第六次考試成績一出來,凌云帆立刻在年段成績排名上找,見自己是第三名并且紀滄海不是一二名時,握拳手肘向下一壓,心里雀躍地喊了一句yes。</br> 然后他開始尋找紀滄海的名字。</br> 前十名沒有,前二十名也沒有。</br> 就在凌云帆驚詫不已時,他在成績排名的最后一行看到了紀滄海的名字。</br> 所有科目都是零分,紀滄海缺考了。</br> 忽然間,凌云帆胸膛方才涌起的歡欣得意悉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落寞。</br> 失望和落寞不多時又變成了憤懣:紀滄海你怎么可以缺考!你是不是覺得這次考不過我所以干脆不考了!他媽的老子一定要把戰績扳平,再一次考得比你好,你等著!</br> 但紀滄海沒有給凌云帆機會。</br> 紀滄海休學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