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加更送到!)</br> 侯三在奮力的擂動戰鼓。</br> 咚咚的牛皮大鼓聲激昂萬分,讓人熱血上涌,侯三也是個老軍伍,早年還當過馬賊跟著歷山飛縱橫太行,后來被俘為奴再成為老武的馬前奴,為老武牽馬扛槍,還曾從大軍重圍里背著老武硬殺出血路來。</br> 現在看著老,平時在龍橋堡一副老實巴交的樣,種地趕車挑水沉默寡言,其實他也還很年輕,四十歲不到。</br> 這個黝黑的燕人,雙手奮力搥鼓,甚至敲出了極振奮動聽的節奏,在一聲聲鼓中,侯三壓抑著的血性也重新恢復,他身上甚至涌現殺氣。</br> 兩眼瞪的跟牛眼一樣,甚至變的赤紅。</br> 懷玉瞧著這個變的陌生的侯三,看著殺氣沖天的他,再看看軍旗下,那一個個被戰鼓點燃的府兵子弟、豪強鄉兵們。</br> 真有幾分糾糾老秦,血不流干,誓不休戰的氣勢,關中隴右人的勇武好戰真不一般,而大唐開國之初這股子軍功厚賞也導致大家尚武好戰。</br> 就這士氣,怪不得唐初府兵那般了得,縱橫天下呢。</br> 隊頭在前引戰,身先士卒,鼓舞士氣,高大的旗手護著本隊旗幟,隊在旗在,旗在人在。</br> 全隊最后,隊副手持一把刃長三尺柄長四尺的陌刀押陣,誰敢怯戰調頭,或無頭蒼蠅般亂竄,又或者無軍令就越陣出擊的,隊副可將他一刀斬了,或者割下一塊耳朵,戰后論罪。</br> 懷玉這員總管,就在陣中營旗之下。</br> 那面杏樹葫蘆銀針旗邊,還有一面旗,上書隴右醫院軍總管武。</br> 旗下還有一支奇兵機動力量。</br> 大戰在即,懷玉也披了兩層甲,里面索子甲,外面明光甲,幾十斤的重量,在這個悶熱的上午,讓人非常難受,渾身是汗。</br> 他全副披掛,坐在旗下的小馬扎上。</br> 數名部曲親兵,提著虎紋大盾丈八步槊在他面前圍了一圈。</br> 夜照白、白蹄烏兩匹駿馬也披甲立在一旁,隨時備用。</br> 懷玉的兩只狗子也守在他身邊,露出鋒利犬牙。</br> 懷玉面前立著一支雙手斬馬大劍,另外還有一把陌刀,足七尺長的陌刀,比雙手斬馬還要兇悍,這玩意在眼下唐初,一般裝備給弓弩手們。</br> 弓弩手們主要裝備是弓弩,他們的近戰武器則是陌刀和大棒、長柄斧,聽來好像有些奇怪,但真正見識了大唐的弓弩手就會明白,能當弓手的,都是熊虎身材的壯漢猛士,個個膀大腰圓膂力驚人,論單兵素質,弓手居然是步兵里最強的。</br> 武君威把三條牛皮索往他的胡祿上纏,“應當多帶幾條皮索,要不然一會抓俘虜都不夠用啊?!闭f著他還扭頭來問懷玉,“總管,這生擒和斬首功勞一樣不,要是一樣我就懶得抓活口,直接砍腦袋算了。”</br> 懷玉也沒打擊他的積極性,只是再次重申:“戰陣之上不許爭搶首級?!?lt;/br> “有條件就生俘,抓回來就是奴隸?!?lt;/br> 唐軍府兵制下,比較注重集體軍功,</br> 但斬首、俘虜依然是很重要的個人功績證明,</br> 戰場繳獲歸府兵所有,前提是得戰斗結束后再收繳戰利品,且必須交給軍中虞侯負責分。</br> “先打贏了再說,打不贏一切都休談起,打贏了才有功勛賞賜!”</br> “遵命?!?lt;/br> 武君威雖然笑著說遵命,可看他樣子也并沒怎么放心上。</br> 大唐重軍功,打贏后按敵我數量評上中下陣,以多擊少為下陣,以少擊多為上陣,數量相當是中陣。</br> 再按斬獲數量評獲,殺敵四分以上是上獲,兩分以上是中獲,一分又上為下獲,一分以下叫不成分。</br> 此戰如果能打贏,以兩千八對一千五,頂多算下陣。</br> 要是能殲敵一成以上,那能算個下獲。</br> 同樣的下陣下獲,但士兵們個人功還有分三等,下陣下獲上等功能得三轉勛,二三等就只能得二轉一轉勛,相差很大。</br> 要是殺不夠一分,只能一轉。</br> 要是沒打贏,那一轉也沒。</br> 這些都是軍功的硬標準,對個人而言,要想得到一二三等功,那就得看你表現,看你斬殺、俘虜多少,要是達不到標準,三等功都錄不到,那一轉勛都沒。</br> 所以明知戰場上爭功搶首級不好,但也沒有誰能真正的制止改變的了。</br> “要能立跳蕩功、先鋒功就好了。”武君威笑呵呵的對懷玉道,“總管你是見任官的上資身份,這要是能立跳蕩功,那可是能夠直升兩階官階,都不用累年資和考核的?!?lt;/br> “一場勝仗,一萬人才最多能授十個跳蕩功,二十個先鋒第一功,你以為跳蕩功這么好立?那必須得是臨陣對敵,矢石未交,便先鋒挺入,敵賊因而破者那才能稱跳蕩。”</br> 萬人里最多授十人,一千人一個。按這標準,懷玉他們這兩千八百人,打敗敵人后,真有那種跳蕩沖鋒破敵的,也最多能從中挑兩個出來授此功。</br> 跳蕩功的誘惑是巨大的,有官的直接加兩階,其它本身是散官的,可以直接免考授職,有勛官在身還沒累夠年資得散官的,也能直接得授散階,哪怕是個白丁,也能優與處份。</br> 士兵們戰場立功并不容易,守城或攻城、破陣打贏了,且達到數量規模后才能論功,士兵們個人表現、斬獲也還得達標,才能立功授勛,還有個前提就是你打仗的時候不能遺失武器鎧甲、損失戰馬,又或是丟失隊旗,隊頭旗頭戰死、搶不回尸體等,否則是輕則處罰,重則處斬。</br> 丟失隊旗、隊頭,全隊都得斬,搶回隊旗、隊頭旗頭尸體,才能免于死。要是丟盔棄甲折損戰馬,也可能把到手的功勞給搭進去。</br> “我要是能立個先鋒功也不錯了,哪怕是先鋒第三等也行?!?lt;/br> “你想的倒是挺美,普通一二三等功都難得,這先鋒殊功更難,比跳蕩功也差不了多少的。”先鋒第一功,現任官可以直接晉一階。</br> “那我還是多斬幾個首級,多抓幾個俘虜吧,實在不行,我多搶幾匹馬也行。”武君威哈哈大笑,誰都想多立些功勞,但他也知道功勞難立。</br> 常功的不同陣獲三等功,加上殊功的先鋒一二三等、跳蕩功,每一級都是非常難的,在這之上還有更特殊的軍功,也就是斬將奪旗、破國王勝,這種直接就能上達天聽,由天子授封。</br> 就比如薛仁貴隨李世民征遼東的時候,他騎白馬持畫戟跳蕩先鋒、斬將奪旗,事后李世民直接把他由普通府兵提升為五品游擊將軍、果毅都尉。但這種真正的萬中無一,一般人做夢都不敢做那去。</br> 相比跳蕩先鋒這些,多數人想的更現實些,多抓點俘虜繳獲些戰利品,這些一般都是全隊一起分的,抓的多就分的多。</br> 侯三把那面牛皮大鼓敲的激昂萬分,突厥人的牛角號也不甘示弱的高昂急促。</br> 突厥騎兵終于向唐軍發起了攻擊。</br> 剛才的那兩個倒霉的突厥騎兵,尸體已經被陣前唐軍拖回來,直接被扒了個精光,腦袋砍下來插在陣中長矛上炫耀了,剩下兩具無頭尸被遺棄在陣前。</br> 這兩人的結果并沒有讓突厥人更謹慎小心,反而激的他們越發狂怒,一番整隊后,便直接殺了過來。</br> 懷玉收起望遠鏡,不忘記交待記錄軍功的醫院軍判官把剛才射殺那兩突厥騎兵的弓手記錄下來,尤其是射殺第一個的那壯漢弓手。</br> “本次戰斗第一個陣斬,一定要把他名字記下來,本總管額外賞他十匹絹!”</br> “射殺第二個突厥狼的那弓手,名字也記下來,本總管額外賞他五匹絹!”</br>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臨陣頒賞能大大激奮士氣。</br> “能有跳蕩挺入破敵者,本總管額外賞他五十匹絹?!?lt;/br> “能有斬將奪旗者,本總管額外賞他一百匹絹!”</br> ······</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