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玉匆匆收拾了行李，告別家人跟著處默返回長安。兩條狗子這回寸步不離，潤娘讓他把白馬也一起帶上。</br> 馬周這兩天一滴酒沒喝，精神好了不少，他提出也回長安，他現在已經很積極的接受了懷玉門客的角色，甚至客串起管家之職。</br> 老武拍著兒子的肩膀讓他放心去闖蕩，他對兒子得授從九品下的太子右衛率府參軍一職非常高興，老大是從八品了，現在二兒子也得了官，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了。</br> “男兒大丈夫，就當志在四方，年輕就要去闖蕩?！?lt;/br> 懷玉帶著從終南山帶來的行李離開三原，走之前整理行李，把包里的一些種子拿了些出來，還發現了包里帶著的一些小土豆，這種自己種的小小個的土豆，下山時本來是想著烤著吃煎著吃好吃就裝了些，現在倒是可以用來做種塊栽種。</br> 土豆子、玉米種、辣椒、番茄、南瓜，許多蔬菜種子都是大唐還沒有的，告訴了老武、潤娘種植之法。</br> “這些都是番胡品種，如今中原未有，我師傅早年搜集到的一些番胡蠻夷之地的果蔬種子，后來在終南山上栽種培育，這些種子都是能適應我們中原氣候的?！?lt;/br> 趕路匆忙，便沒帶上潤娘。</br> 也來不及等侯二姐三姐回娘家來相見，懷玉隨處默匆匆返京。</br> 烏云踏雪和照夜白這兩匹馬與馬周一人一匹，不到兩個時辰便趕回長安，進了長安城直接去東宮右衛率報道。</br> 右衛率衙門。</br> 懷玉先去拜見長官程咬金，老程正忙碌著，見到他來了很高興的過來迎接，“來來來，看程叔給你準備了什么。”老程拉著他來到一邊，那里一個木人上套著一套鎧甲。</br> “給你準備的，明光甲一套，怎么樣，喜歡不？”</br> 懷玉對明光甲倒也不陌生，初見懷義時他就身著一套明光甲，當時多虧那甲才沒喪命。</br> 后來又見過不少明光甲，在唐初，明光甲其實指帶有大圓護的鎧甲，具體的繁簡不一，高級將領們的明光甲那是非常華麗和威武的，防御力也極強，甚至有數重護肩。</br> 而有些簡單的不過是在兩襠的基礎上前后各加兩塊圓護而已。</br> 唐軍中大多數的明光甲，基本上都還是沿續南北朝制式，是在兩襠甲基礎上加了圓護，甚至腿裙很短，只及膝。只有披膊，沒有護臂，連盔也只是個比較簡單的鐵胄，有護項沒護肩，也沒有脛甲。</br> 老程給懷玉準備的這套就很不一般。</br> 僅僅是那個盔，他上面就還有一只異獸造型，一眼看去很搶眼。</br> “這是狻猊兜鍪?！?lt;/br> 頭盔上不僅有狻猊獸，還有高高翹起的頓項也頭盔相連，可以很好的保護頸部肩部，這套不僅可以護全頭、頸，還能保護喉，且兼護部份面部和肩部。</br> 整套甲胄在視覺上也更為豐富飽滿，護肩還有虎頭吞肩，獅頭袍肚。</br> 護臂、脛甲也都是如圓護一樣锃亮，配上缺胯袍、大口褲，加上束甲絆、雙帶扣皮帶，</br> 甲裙不僅有牛皮內襯，還有紅色絲錦包邊，配一雙云頭烏皮靴，真的非常霸氣。</br> 程咬金甚至還給配了一支黑漆馬槊，一把犀角弓。</br> 狻猊頭盔、虎頭吞肩、獅蠻袍肚，盔槍紅纓。</br> “試試?！崩铣绦χ?。</br> “這甲胄很重吧？”</br> “不重。”</br> 老程爺倆親自幫懷玉試甲，左一個部件右一個零件的往上穿，最后還要用束甲絆、牛皮帶綁扣，忙活好半天才把全套甲胄穿上。</br> 別說還挺合身。</br> 挺重，但好像又沒想象中那么重。</br> “你這副甲是統軍級別的，太子特意賜你的，重五十八斤。”</br> “這么重嗎，感覺還好。”</br> “那是因為這甲分散在你身上，當然跟扛五十八斤不同。不過披著這甲戰斗就又不同了，戰場上又是跑又是打的，能堅持個兩時辰就算很了得了?！?lt;/br> 懷玉把秦瓊送他的六斤锏拿來舞動。</br> “我來跟你比劃一下。”老程笑著，從旁邊武器架上拿起兩柄短柄雙板斧，斧頭刃闊五寸，雙面開刃，頸長八寸，柄長三尺。</br> 老程提著雙板斧，大喊一聲掄起就劈，兩只短柄板斧在他手里揮舞的跟風車一樣。</br> 懷玉趕緊雙手提锏格、擋。</br> 這锏他也練了一段時間，平時勉強能打一套連招，可此時身披近六十斤明光甲，跟老程對戰沒一會，就不行了。</br> 六斤的锏看似不重，可全副甲在身的對戰，一會懷玉就吃不消了。</br> 老程看準機會，撩、掛、削、掄，直接把懷玉長锏給打脫手。</br> “能在我手底下過了幾十招，還不錯?！?lt;/br> 懷玉氣喘吁吁，感覺身上已經濕透，想要脫甲老程制止了，“出了汗不可馬上卸甲，否則容易卸甲風，一不小心可是要死人的，你會醫術這也不知道么？”</br> “一時忘記了?！?lt;/br> “你力氣是有的，就是還欠缺練?！?lt;/br> 懷玉道：“我這參軍當屬文職吧，不用披甲吧？”</br> “到了軍中，哪還有什么文職武職之分，難道敵人打過來，還問你是文職武職，文職就不砍你？”</br> 老程笑呵呵的問：“兩幅畫一副藥，就換來這九品武職，你小子還是有本事的?！?lt;/br> 別看從九品下那是芝麻小官，但也是官，流外和流內的門檻那都是鴻溝一般，更別說官和民的區別了。</br> 要知道中縣下縣的縣尉，那也才從九品下，那可是管一縣眾曹事務的縣官。</br> 聊了一會，等汗收了，老程幫他卸甲，“這甲沒穿慣平時確實不便，殿下特還給你準備了一件環鎖鎧，這可是西域康國進貢的鎧甲，環鎖相扣形如網鎖，經過朝廷工匠改良，射不可入。</br> 那是一副鐵鎖子甲，全重不過二十六斤，像是一件鐵線衣，還連頭套的，能摭到膝上，直接罩在衣服上，甲的重量都在肩膀上，可以有效的防刀箭，但不能防弩，而且橫刀這樣尖銳的刀刺也防不住，更別說長矛馬槊，以及鞭锏錘這樣的鈍兵。</br> 這種甲鐵環越細防御力越好也越貴重。</br> 早在南北朝時這種甲就從西域傳入，中原王朝加以改良，但生產不多，現在唐朝也經常通過粟特人從西域進口這類鎧甲，非制式，一般都是賞賜給大將們，如程咬金這種猛將，上陣時往往會在明光甲內再套一件鎖子甲。</br> 李世民賜懷玉明光、鎖子甲各一套，倒不是讓他穿雙層甲而是知道他以前沒當過兵，怕日常披明光太累，于是另賜一套鎖子甲，輕便好穿。</br> 懷玉看著這兩套甲，感覺不太對勁，他就算特授入東宮為參軍，可也用不著賜兩套甲吧。</br> “程叔，是要去打仗嗎？”</br> 老程拿出一份命令給他，“殿下授右衛大將軍、平道將軍、霍國公柴紹為隴右道行軍大總管，組建隴右行營，調拔五萬人馬由其節制，征討吐谷渾、突厥人。你被殿下特派去隴右行營，授你檢校隴右行營醫務。隴右五萬人的軍中醫療戰場急救這些醫務，都由你來負責?！?lt;/br> “我？”懷玉極為驚訝，“這事不應當是從太醫署派醫師嗎？”</br> “醫師也派，你之前是不是曾對東宮藥藏局的幾位官員說過軍中醫療的一些問題？明顯他們跟太子報告了，所以這次太子讓你來檢校隴右行營醫務，這次朝廷會從太醫署、尚藥局以及藥藏局，還有各地都督府、州征召民間醫生十人，并助理二十人，以及一些針師、藥工等前往隴右?！?lt;/br> “可我才從九品下?！?lt;/br> 老程拍了拍他肩膀，“從九品下很低么？我告訴你，太醫署的醫師二十名，皆為流外一等，他們都不是流內。只有令、丞、醫監、醫正、醫博士才有品級。”</br> 令丞監正那是太醫署的行政官員，醫博士、助教那是負責醫學教育的，下屬四科的醫師、針師等都是流外。</br> 這次征召的十名醫生，二十名助理，品級都在懷玉這個從九品之下，而且醫官屬于伎術官，懷玉卻是參軍，伎術官天然比其它職官要低。</br> 他這個太子右衛率府的參軍負責檢校醫務，是完全可以領導那些官方醫師或民間醫師的。</br> “你之前跟東宮藥藏局官員聊的不是很好嘛，這次太子給你機會，按你的想法去干，太子全力支持你，只要你能夠減少一些傷亡，多醫救一些傷兵就好?！?lt;/br> 說的挺輕松，但任務卻還是很艱巨的。</br> 懷玉有些懵，他確實說過那些，侃侃而談嘛，當時想的是如何跟那幾位東宮官拉近點關系，多爭取點業務，也沒想到會有這結果啊。</br> “程叔，我從沒當過官，也沒入過伍，這啥也不懂啊。”</br> “放心，都有第一次的，你醫術這么了得，軍中正是用武之地?！崩铣讨噶酥柑幠?，“這次大郎也會去隴右，你們正好有伴，好好立功吧，機會難得呢。”</br> 老程給懷玉半天時間去準備一下。</br> “明日卯時，來衙門點卯報道，隨軍出發?！?lt;/br> “那我還需要準備啥？”</br> “有馬就準備兩匹，備上些干糧，帶些衣物，你若是有健壯勇武的奴仆部曲，也是可以帶上幾個隨軍的，你若沒有，我借你幾個?！崩铣绦呛堑牡?，“反正我很喜歡你小子，早晚咱能成翁婿倆，自家人也用不著那么客氣。”</br> 出征打仗居然還能帶奴仆部曲隨從，這倒是他沒想到的，不過看著老程那笑呵呵的樣，他打了個冷顫，堅決不能接受老程這好意，咱可不想娶老程的女兒，誰知她女兒是相撲手還是摔跤手。</br> “好好干，這差事要干好了，不說連升幾級，但授個二三轉勛，升個一兩階散官那是少不得的，甚至說不得還能封個男爵子爵的?！崩铣淌窃娇磻延裨较矚g，“太子殿下現在可是也非常喜歡你的，等你得勝還朝，到時程叔家女兒任你挑，挑中哪個就成婚，程叔送百萬陪嫁！”</br> 懷玉落慌而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