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拍案而起惹眾怒</br> ??今年幽州的新年，本來都督府發了不少賞賜補貼，不僅諸軍將士們過了個肥年，就是府州縣的文官胥吏們，也都得了不少福利，</br> ??但隨著崔敦禮一行到來，幽州文官武將胥吏們就都開始不滿了。</br> ??怨氣越來越多。</br> ??“大都督，他就是雞蛋里挑骨頭，故意找茬啊。”</br> ??“就是，哪有他這樣的，咱們為朝廷出生入死，風雪中廝殺，流血流汗，到頭來沒等到嘉獎，倒是等來各種刁難，難道這就是朝廷的意思？”</br> ??“聽說姓崔的跟大都督之前有些過節，他叔父崔干還因此貶官奪爵，這是要公報私仇吧？”</br> ??“我看姓崔的就是想借機找事，”</br> ??正月十五元宵節。</br> ??幽州沒有熱鬧的燈市，但也金吾不禁，展銷會還在繼續，吸引了許多的胡商和內地客商都在趕來參加，沒有了現貨，那就訂貨，各商家的樣品都差點保不住。</br> ??只不過與這火熱的貿易相比，崔敦禮他們的核查工作，做的有些過份，都督府提前準備好的各項材料報告，各種記錄的賬冊，他們都不相信，非要一個個的再核查，甚至找相關人員核實，</br> ??“我晚上請崔侍郎來談談。”</br> ??武懷玉看過內容倒也屬實，“當然可以，不過你得再抄寫兩份，一式三份，最好是四份，你一份我一份，給朝廷一份，給幽州都督府留一份，”</br> ??崔敦禮斜眼瞥他，</br> ??“好，那我就向大都督當面求證幾個問題。”</br> ??武懷玉計劃開軍屯三百屯，那就是一百五十萬畝，還沒算民屯商屯官屯之地，從燕州到營州，從薊州到檀州，再到莫易瀛滄平，</br> ??這里面涉及到的土地太多了，尤其是山后諸州和平營兩州，這里涉及到百萬畝土地，”</br> ??“幽州的問題還有很多，我們現在只是看到冰山一角而已，”崔敦禮卻道。</br> ??武懷玉倒很淡定。</br> ??崔敦禮跟他算不上什么私人過節，</br> ??這家伙不信自己野狐嶺大捷的戰績，非要查個‘水落石出’，武懷玉也能理解，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但這家伙搞的還是有些過份了點。</br> ??“是啊，咱們還是辦正事要緊吧。”</br> ??武懷玉舉杯，“為貞觀三年賀！”</br> ??“某既然是奉旨前來，就得不負圣人，得好好查，仔細查，把查到的問題都上報。”</br> ??等他寫了半天，寫完，武懷玉檢查了一遍，然后再給自己幾個幕僚檢查過，確認無誤后簽下名字，也請崔敦禮簽下名字。</br> ??“又或是風雪太大突然倒塌了？”</br> ??“就是，讓他去數，就算烏鴉和狼叼去了些，但總不可能幾萬尸體頭顱全叼走了。”</br> ??崔敦禮看著這幾人，“龐孝泰自稱是武懷玉的門下走狗，他可以毫無顧忌不要臉面，但咱們不是武懷玉的走狗，我們是朝廷命官，天子使者，”</br> ??崔敦禮一件件問，武懷玉也是一件件答。</br> ??“侍郎何意？”</br> ??崔敦禮看著這幾位下屬，“你們怕了？”</br> ??龐孝泰沒好氣在旁邊道，“崔侍郎別太過份，幽州將士們已經如此配合了，你也不要忘記我們此次出京，除了順路來幽州核實一下戰果，更主要的任務是出使突厥諸部、前往會見頡利可汗，你別把正事給忘記了。”</br> ??“沒有，武某有陛下特旨，此在某權限之內，”</br> ??野狐嶺一戰，涉及到大家的軍功戰績，涉及到功勛官爵，自然是沒有一個不上心的，現在崔敦禮這般弄，大家覺得備受侮辱，也十分憤怒。</br> ??明明有功將士，現在卻似貪官污吏一樣被查，就差把懷疑他們虛報軍功、貪污戰利品等寫在臉上了。</br> ??“崔侍郎，事情查的已經差不多了，咱們給長安寫個報告，趕緊去下一站吧。”</br> ??“請問，這些俘虜如此草率處置，可否請示了朝廷？”</br> ??這不僅是跟帝心武少保過不去，而且還是要跟整個幽州數萬將士們過不去啊。</br> ??“賀！”</br> ??“大量的地，以百錢一畝價大片拿下，甚至有更便宜的。”</br> ??其實他們也搞不明白崔侍郎這到底何意？</br> ??開始吧，他們還以為這位只是做個樣子，后來又以為他是想要謀點好處，再后來，已經覺得他是要公報私仇，而如今，他們覺得崔侍郎是不是傻了，哪里有這樣干的，</br> ??武懷玉話一出口，一眾幽州文武都怒視崔敦禮，氣氛變的很緊張。</br> ??“沒錯，這些都在陛下授給本都督的權限之內，雖未事先請示，但事后也都如實上報，”</br> ??員外郎們沉默，他們確實是怕了，在人家地盤這樣瘋狂搞事，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是博陵崔五姓子，還是入關幾代的門閥子，又得當今圣人賞識啊，說實話，大過年的出來，大家也是想立點功勞，回去添點資歷，你非要跟武懷玉過不去，大家真不愿意摻和。</br> ??你先抄四份，還得親自抄，抄好了再一起簽，否則不簽。</br> ??晚上，以元宵節慶賀為由，武懷玉請來了一眾文官武將，還有在幽州過年的諸蕃首領貴族們，還有當地名門士族，一起赴宴。</br> ??一些兵部來的隨員，也都很緊張。</br> ??崔敦禮看著武懷玉，武懷玉也看著他，他沒急著簽字。</br> ??就你清高，就你了不起，</br> ??良久。</br> ??“怎么樣，調查結束了嗎？”</br> ??再之后，跟奚王直接強要了山北大片的河谷，這些地你知道是多少嗎？</br> ??崔敦禮把兩人這當面問答記下的內容，拿給武懷玉看，“大都督可否在上面畫押？”</br> ??“你們翻看了這么多卷宗檔案賬冊，就沒看到半點問題嗎？難道只知道看別人給你們看的東西？”</br> ??“明日我將帶人前往野狐嶺，戰場實地調查，”</br> ??武懷玉笑著安撫一眾部將，這些將領現在有的隸屬幽州都督府，有的隸屬安東都護府，基本上幽州邊軍還是歸都督府，而原行營兵則劃到都護府。</br> ??幾人都不說話，無聲的抗議這位年輕的崔侍郎。</br> ??但核對軍功就遲遲沒有結果，甚至許多將校士卒都反應說他們被三番五次的質詢，請問崔侍郎你們這是為何？</br> ??是發現哪里不對，可否直接說明，如果沒有發現什么異常，為何要這樣反復的質問懷疑？</br> ??你們這真是代表朝廷之意？</br> ??還是說你們打著朝廷的旗號，在這里不斷的盤查置疑，是在故意寒將士們的心，壞朝廷之名，毀圣人之仁？”</br> ??崔敦禮又問，“我查到幽州都督府在戰后，未請示朝廷，直接就給士兵拔下賞賜以及撫恤等，尤其是撫恤超過了朝廷規定數，可否？”</br> ??“這不勞大都督操心。”</br> ??核實就核實吧，偏偏搞的跟訊問犯人一樣。</br> ??就連可度者、摩會、攝圖等當初參加過野狐嶺之戰的一眾蕃胡貴族們，都被崔敦禮三番五次的請去聽證搞的不耐煩，多次跟武懷玉詢問這是要干什么。</br> ??可大家不想這樣干啊。</br> ??“再問，這些俘虜拍賣賣了多少錢帛？”</br> ??那幾位官員都低著腦袋，聽不下去了。</br> ??三十六策，走為上策。</br> ??“確有此事。”</br> ??氣氛還算融洽。</br> ??“不是都有詳細記錄嗎，總共賣了六十萬貫左右，包括繳獲的牛羊牲畜及帳篷等財物，以及一些傷馬，繳獲的完好戰馬直接留作軍用，沒賣。這六十萬的使用，也都有詳細賬本記錄。崔侍郎還有疑問嗎？”武懷玉道。</br> ??“崔侍郎，差不多就算了，咱們把查到的這些事情，全都如實上報朝廷，讓朝廷派專人來處理可好，咱們還是辦咱們的差事去，別耽誤了正事。”</br> ??崔敦禮起身，“我們這是按朝廷制度辦事。”</br> ??飲畢，武懷玉問崔敦禮，“崔侍郎，經過半個月的核查，不知道結果如何了？”</br> ??就算他們是兵部官員，可也不敢這樣干啊。</br> ??“崔侍郎是奉朝命前來，我們幽州將士們也能理解，賞功罰過，必須公平公正嘛，但賞不逾時罰不遷列，年前打的仗，極不容易才贏了，雖說記功錄勛核實頒發，都得有個時間過程，</br> ??“什么意外？”</br> ??“好，我這就再寫三份。”</br> ??崔敦禮不客氣道，“這些俘虜、繳獲拍賣前，未請示朝廷，拍賣后錢款的使用，也并未得朝廷使用，對吧？”</br> ??誰受的了這個？</br> ??神仙打架，他們只是凡人啊。</br> ??崔敦禮回到下榻處，好幾名隨從的兵部官員過來勸說。</br> ??武懷玉笑笑。</br> ??“問吧。”</br> ??“隨你便，我會派向導帶你去，并讓懷荒鎮兵、廣寧軍等護衛你們安全，不過提醒崔侍郎一句，這冰雪還未化呢，野狐嶺狼窩溝的那些敵人尸體，只怕都在冰雪中凍的硬實，你們去了也清點不了。”</br> ??武懷玉越說越大聲，最后直接拍了桌子，杯盤酒菜震動翻灑。</br> ??“幽州的水很深，我知道，我也很意外武懷玉在幽州短短時間，居然不僅能跟本地世家豪強關系打的火熱，甚至還能收撫山后邊民，又能威服奚、契丹等，他野狐嶺一戰，現在看來確實打的很了不起，但也不能因此，就無視其它問題。”</br> ??這場元宵晚宴最后有些不歡而散。</br> ??“好，還有什么可疑之處，現在就直接問吧，正好幽州文官武將都在，三蕃的人也在，一起問，我們當面回答。”</br> ??“幽州那些將領，個個如狼似虎的，那看我們的目光恨不得要生啖我們，再呆下去，我真擔心這里會出點什么意外。”</br> ??“沒錯，”</br> ??“比如說這賓館突然走火失火了？”</br> ??“還在核實中。”崔敦禮道。</br> ??“我一切都是公事公辦，遇到有些地方可疑之處，自然要反復詢問、核查，”</br> ??崔敦禮敲著桌案，“武懷玉在野狐嶺戰前，就已經安撫山后，收撫百余寨，幾萬家邊民。緊接著滅了北燕州粟特胡三千家，拿下于延水三百里流域，</br> ??“是嗎，本都督也是從長安來的，也還曾在政事堂參預過政事，刑部、民部也都做過侍郎，御史臺也呆過，朝廷的辦事流程我也很熟悉，可沒有你們這種辦法。”</br> ??另一名主事也忍不住道，“幽州地處邊疆，這山后燕檀和東邊平營之地，本就地廣人稀，更別說山北奚現在還占據的地盤，幽州官將要墾荒屯田，這是好事啊，</br> ??就算他們利用職務之便，順便買些地，那也正常，只要是買地，雖說有些違規，但并不算什么大罪，真要追究，也治不了什么罪的，咱們何必多管這閑事呢？”</br> ??一名白發員外郎忍不住打斷了崔敦禮，“崔侍郎，我們這趟出使突厥，順路經過幽州，是核實下野狐嶺之戰的戰果，這些邊疆田地的事跟我們任務無關吧？”</br> ??“就是啊，年前出京，現在都過了元宵節了，總不能一直呆在幽州。”</br> ??“淡定！”</br> ??崔敦禮認為這里面有很大問題，現在他已經發現了一些小的問題，比如武懷玉利用職務之便，已經涉足這些地，有直接買的，也有以商號之民買地商屯的，還有他的許多親朋族人也在這邊大肆買地。</br> ??“野狐嶺之戰后，大都督報說俘虜了一萬余突厥兵，最后這些俘虜大都督全都發賣為奴了，是吧？”</br> ??這幾位兵部官員雖品級不高，可也是衙門老油條，現在幽州氣氛很不對，大家看向他們的目光都很不善。</br> ??那么多人也接受了問詢，如實的回答了，各種材料也提供了，可他就是不信，</br> ??“野狐嶺下狼窩溝、獾兒溝那些堆積的無頭尸和首級還在冰雪下凍著，讓他自己去數，一個個的數，這般問個不停有什么意思？”</br> ??倒是龐孝泰，此時卻也跟著質問崔敦禮，“崔侍郎你不是總覺得這不對那不對嗎，現在武相公讓你當面問，你趕緊問，要沒問題也好早日出結論上報朝廷，別耽誤將士們論功行賞，</br> ??我龐某雖是個嶺南蠻，但也是打小征戰，最討厭的就是那種自己不上戰場，卻總在背后這里懷疑那里算計的人，”</br> ??你中書舍人剛升兵部侍郎，你就非要這般硬干，你真是非要把武懷玉搬倒，莫非你想自己來當幽州都督不成？</br> ??“我們莫不是收了武懷玉的好處？”</br> ??“崔侍郎可莫冤枉我等，我等可沒有，”</br> ??“絕無此事。”</br> ??·······</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