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侍郎風雪入幽州</br> ??幽州在風雪中迎來了貞觀三年。</br> ??正旦。</br> ??朝廷特使兵部侍郎崔敦禮和副使左領軍翊府中郎將龐孝泰一行,也終于抵達幽州。</br> ??崔敦禮祖籍博陵,幽州算是半個老家,但他其實自小在關中長大,他高祖崔孝芬是北魏大臣,孝武帝西入關中,高歡至洛陽,吏部尚書崔孝芬等許多大臣一同被殺,他兒子八人,有五個一同被殺,僅三個逃入關中。</br> ??其曾祖崔猷在西魏累遷侍中,是宇文護的心腹,得賜姓宇文氏,而其祖父崔仲方以明經及第,宇文護參軍起家,楊堅建隋,頗受器重,仁壽初拜代州總管,從平漢王叛亂,拜禮部尚書。</br> ??崔仲方前后兩任妻子,一個是八柱國家的李弼孫女,一個則是范陽盧氏幽州刺史盧正山之女。</br> ??駐目看著風雪中的幽州城,崔敦禮忍不住感嘆,</br> ??“崔公這是近鄉情怯?”一名兵部官員笑道。</br> ??“其實我打小在關中咸陽長大,”崔在馬上道,“我是想到了三年前的一些事。”</br> ??作坊生產商品出賣,也是要交住稅的,而達到一定規模的手工業者也要交。</br> ??大家不呆在家過年,貓冬,這進進出出做什么?</br> ??城外道路上,許多車馬滿載而行。</br> ??也是因此入了當今圣人法眼,此后又升中書舍人,再升兵部侍郎,這仕途那也是青云直上。</br> ??他們雖是賣磚瓦、陶器的,但蕃胡們也還是挺喜歡他們商品的,這不得了不少訂單,他們也是不得不大過年的都從海津往這邊運貨。</br> ??而住稅,是開設店鋪的商人在當地出售貨物,或行商到達住賣地分出賣貨物按該地物價的百之三抽稅。</br> ??“過去瞧瞧。”</br> ??今年幽州城的街市改造,他們商號就參與不少,賣了不少磚瓦,他們商號也生產陶器。</br> ??那回話的是個老漢,看著像是個掌柜。</br> ??此地處于運河聯通之處,又有海河運輸優勢,運河與五河尾閭在三岔河口交匯,三會海口,</br> ??“我母親確實是范陽盧氏女,龐將軍也許不知我祖母也是范陽盧氏,”崔敦禮對這個南蠻子沒什么好臉,他始終覺得這人就是李靖故意安排來,為的是偏袒他學生武懷玉的。</br> ??人。</br> ??“我們從海津鎮來,”被攔下的人,看到這群人身著官袍,尤其是還有兩人的裘服下還是紫袍后,趕緊行禮,有問必答。</br> ??“幽州過年期間有個展銷會,武相公弄的,聯合各地商人,邀請了許多塞外部落胡商們,把大家的貨都湊一起展示推銷,幫助促成交易。</br> ??“海津鎮?”崔敦禮之前沒聽過。</br> ??也正是因此,當年被視為五姓中破落戶的博陵崔第二房,現在反而是五姓七家中混的較好的,甚至讓他們爭相主動聯姻。</br> ??“這幽州天還真冷啊,以前只道是長安冷,沒想到幽州更冷啊。”龐孝泰再次抱怨起來,認為崔敦禮盡是世家子的紈绔作派,一路上太耽誤時間,本來早就該到長安了的。</br> ??“咱這是到了崔侍郎的地盤了,接下來就不用這么辛苦了。”</br> ??“這個展銷會交易,要收稅嗎?”</br> ??“大部份都是吧,”掌柜的笑著道,“這次的展銷會確實很成功啊,各式各樣的商貨集中在一起,尤其是許多像我們這樣的作坊,直接跟蕃胡面談交易,不僅少了中間商人盤剝,而且面對的客商也更多了,”</br> ??“怎么個抽法?”</br> ??他的轉折點,正是幽州,三年前。</br> ??由從六品上直升正五品上,連升六級,并賜黃金、寶馬。</br> ??雖然也有聯姻,但反不如跟關隴貴族聯姻多。</br> ??這次幽州新年展銷會,就是大都督府主辦的,主要目的還是促進工商發展帶動經濟,讓更多百姓能夠多賺點錢,起碼是多些工作機會,也是為與奚、契丹、突厥等新內附諸蕃加強貿易,</br> ??用中原手工業品,換他們的牲畜皮毛甚至奴隸,大家各取所得,互通有無,讓大家都過的好些,也免的再來搶掠。</br> ??“現在咱海津鎮啊,那是南方糧綢北運的大碼頭,也是新興的手工商品的加工中心,大量作坊建起,這鹽啊糧啊布啊,還有草原上來的牲畜啊皮毛啊藥材,甚至是朝鮮來的奴隸,興盛無比啊。”</br> ??那時他是夏天來的,他記得那時的幽州城還顯得有些破敗,</br> ??如今冬日來,銀裝素裹之下的幽州城,卻反而讓人覺得更加高大,甚至總覺得好像哪里有很大不同。</br> ??李瑗本是建成一黨,心懷不安,被居心叵測的王君廓挑唆,據幽州叛亂,扣押崔敦禮逼問京師情形,崔敦禮自請入獄一言不發,叛亂平定后,崔敦禮也得到李世民嘉獎,升左衛郎將,</br> ??還真不知道自從武懷玉到任幽州后,就開始在河北南北運河的連接處,規劃興建一處工商大鎮,集運河、海洋、陸地運輸溝通,并依托資源曬鹽等,現在已經初具了點規模,甚至還有駐軍屯田。</br> ??“那你們這是?”</br> ??“莫非幽州在催征稅賦,過年都不停歇?”一名兵部隨從說出了崔敦禮想說的話。</br> ??崔敦禮他們冬日來幽州,走的是蒲州、太原、井陘、恒州、定州、易州、幽州的路線,沒經過運河那邊。</br> ??崔敦禮沒理他,其實自從崔敦禮高祖被殺,其八子被殺五子,三子奔逃入關中,博陵崔氏第二房,也算是就定居咸陽,成了咸陽人。</br> ??過稅是向轉販貨物的商旅征收,按貨價百之二抽稅,幽州大都督府規定,整個幽府十州境內轉販,只征收一次過稅,只要不出境,沒有交易的情況下,同批貨就只征一次過稅。</br> ??“這都大年初一了!”</br> ??三年后,以兵部侍郎身份再次來到幽州,但這次面對的不再是幽州都督廬江山李瑗和右領軍大將軍王君廓,這次他面對的是剛野狐嶺大捷的幽州大都督、右領軍大將軍武懷玉。</br> ??“崔侍郎母親是范陽盧氏吧?”龐孝泰問,這位嶺南蠻,自稱武懷玉門下走狗小的龐某,曾經穿著紫袍玉帶替武懷玉趕車,人人都知道他是武懷玉的狗,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br> ??從長安來到幽州,恰逢大雪,龐孝泰身上貂裘羊皮依然還覺得冷。</br> ??博陵第二房當年三兄弟亡奔關中,但經過幾代發展,如今又是人丁興盛,才俊輩出,諸如崔民干早在武德初就是黃門侍郎,</br> ??再比如崔仲方孫輩二三十人,其中崔敦禮、崔余慶、崔神福兄弟幾個,如今都已經官至五品以上,且他們都很年輕。</br> ??“要,過稅百抽二,住稅百抽三,”</br> ??“耽誤龐將軍參加武大都督的納妾酒宴了。”崔敦禮還在打量著幽州城,跟他三年前來時不同。</br> ??大都督府這邊甚至有不少其它的促進幫助作用,比如說許多蕃胡手里頭只有牲畜或是皮毛、藥材,他們沒有金銀或錢帛,交易的時候不免不便,這個時候大都督這邊就能起到很好的作用了,蕃胡入場,可以先把自己的貨放在大都督府這邊評估價格,然后既可以等貨賣掉后再買自己想要的,也可以先找都督府這邊出面,由官方的燕云錢莊出面,放給他們一筆錢買貨,自己貨賣了后再還錢,加上一筆利息。</br> ??有很多好東西呢,白糖、茶葉、酒、藥、絲綢、布匹、瓷器、鐵器,以及這牲畜、奴隸、皮毛、藥材,各式各樣的都有,</br> ??這掌柜的是海津鎮一家窯場的掌柜,他們商號有十七座窯場,生產磚瓦為主,憑借手藝過硬和水陸運輸便利,生意還挺火。</br> ??“就是在運河三岔口那大直沽,今年武相公才置海津鎮,駐軍屯田,還修了鹽場、建了直沽倉和廣通倉等糧倉、鹽倉,又修了海津港碼頭等,咱那現在熱鬧著呢,雖說冬天運河、海港都結了冰,但等開春化凍解封,到時這運河上、海上船來船往,貨物往來,可就又更加熱鬧了。”</br> ??當年崔敦禮曾祖甚至改姓宇文,他們家跟關隴貴族積極聯姻,也可以說其實是已經成為關隴集團一份子,反倒是跟山東舊族關系遠了。</br> ??“不愧同為五姓啊,世代聯姻,”龐孝泰捂的跟頭熊似的,一樣沒怎么給五姓面子,反正他是嶺南蠻。</br> ??“這些進城的馬車,難道都是跟你們一樣送貨的?”</br> ??三年前,也就是武德九年六月玄武門宮變后,身為右驍衛長史的崔敦禮被太子李世民派到幽州傳召幽州都督廬江王李瑗入朝,</br> ??他這一路上沒急著趕路,而是一邊正常行路,一邊暗里派人先秘密趕到幽州、燕州、野狐嶺等地收集打探消息,他不想打無準備之仗。</br> ??崔敦禮祖父就是先取的八柱國李弼孫女,然后才娶的范陽盧氏女,他父親死的早,僅官至縣令,所以娶的范陽盧氏女,他自己明經及第,少年有名,李淵親自選為勛衛,還把他原名崔元禮,改為崔敦禮,</br> ??崔敦禮后來娶的也是李淵的侄女固安縣主,還是李淵賜婚。</br> ??他忽然回過神來,這大過年的,正月初一了,怎么幽州城進進出出的人還這么多。</br> ??他們攔住幾輛馬車,“你們這是從哪來啊?”</br> ??幽州這次展銷會也是一樣,只收過稅和住稅。</br> ??住稅相當于交易稅,交易一次征一次稅,過稅則相當于關稅,販運行銷過程征收。</br> ??“沒有人層層卡關收過稅?”</br> ??“沒人敢的,大都督府管的很嚴,先前有人私設關卡,有地方衙門的,也有軍隊的,甚至還有地方宗族大戶,但被查到的都嚴懲,百倍處罰金,甚至還要處徒刑勞改,抓了一批后,就沒有人再敢頂風做案了,不值當。”</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