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jly69一直以來的支持,拜謝!)</br> 人的貪婪是沒有止境的。</br> 門閥世家、勛戚貴族們都是地連阡陌的大地主,可他們看到了土地,依然如貓聞到了魚腥味。</br> 豆盧懷讓辦事的效率很快。</br> 他擬好一張單子給武懷玉,按門閥、官爵、品級、職事等綜合,配給土地認購資格。</br> 這單子擬的很有水平,什么關中六姓、山東五姓七宗,妥妥排在前面,接著是當朝八位宰相,再就是前宰相們,然后是實封諸國公、實職三品、諸郡公、縣公·····</br> 武懷玉身為現任宰相、又是實封國公,還是總負責這件事的人,豆盧懷讓自然給他特別對待,有五頃額度。</br> 這已經跟那些門閥齊平。</br> 區區五頃地不多,但這是長安的地,尤其這次拿出來的這些地,原本都是三階教名下的,許多地都是成片的。</br> 武懷玉這五百畝地,就屬于是渭北白渠畔,是最肥沃的水澆地,五頃地相連,皆可通渠灌溉。</br> 而售價,也是隨行就市。</br> 但誰都知道,這種連片的好地,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有價無市。</br> “我跟政事堂諸公齊平就好,我資歷低名望淺,怎么能壓諸公一頭呢。”懷玉指了指名單上排在最前面的那諸門閥大姓,“我覺得應當把他們放在宰相之后,”</br> “民間更尚門第,諸姓名望更高。”豆盧懷讓道。</br> “我回頭呈送陛下,由圣人裁定吧。”</br> 武懷玉也不想爭這些。</br> 在如今多數人眼中,還是崇尚這些名門望族,所以才有當朝宰相們也爭相要跟他們聯姻,哪怕要出陪門財也甘愿。</br> 程咬金、張亮這樣的軍功新貴,更是寧愿跪舔五姓的寡婦,張亮連破鞋都要,說到底也還只是看中五姓的名望,給自己家族鍍金罷了。</br> 早朝后,武懷玉再次請求入內奏對。</br> 魏征看不下去了。</br> “翼國公身為宰相,執掌財政,為何要單獨奏對?”</br> 魏征不讓武懷玉單獨面圣,倒不是吃醋嫉妒,而是宰相本就是經常能夠面圣的重臣,而且宰相位高權重,單獨面圣,那夾帶私貨呢?</br> 以前皇帝就很不注重這點,隨意召見大臣,甚至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這些心腹重臣,還經常直接召到寢宮,還有直接在宮中跟皇帝過夜的。</br> 連魏征之前也得過這般寵幸。</br> 但魏征那次之后就經常上書進諫天子,認為這不合制度。</br> 皇帝與大臣議事,得是在公開場合,得有史官記錄言行,甚至就算是宰相重臣,也不當單獨私下奏對。</br> “陛下,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向來尚書、侍郎奏事,郎中、員外郎番次隨身上殿,不得獨留身,侍郎以下,仍不得獨乞上殿。</br> 政事堂宰相,也不當單獨面圣奏對。”</br> 魏征甚至還拿出封德彝來舉例,封德彝身為右仆射,在尚書省中跟左仆射蕭瑀議事的時候,達成一致意見,甚至在政事堂會議上,諸相達成一致意見時,他也不反對,甚至是贊同的,可卻經常要求單獨面奏,然后私下向皇帝拿出不同的意見來。</br> 封德彝經常搞這種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把戲,弄的其它宰相們很被動,甚至政事堂議事的效率也受影響。</br> 魏征就覺得單獨面圣,尤其是宰相這樣的重臣單獨奏對,那有人要是別有用心,借機諂媚君主、陷害同僚,那防不勝防。</br> 魏征甚至還又提起封德彝,揭露他以前不少奸詐之事,尤其是首次當著皇帝面,揭露了封德彝曾經暗中依附建成,并說當年楊文干事件后,太上皇本來是已經許諾平亂之后,就改立秦王為太子,可是后來平定楊文干后,皇帝卻不再提此事,就是因為封德彝的力諫而止。</br> 李世民怔怔出神。</br>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封綸封德彝,那是一直支持他的宰相,這位前天策府司馬,跟后來接任此職的另一位宰相宇文士及一樣,都是忠心于自己的。</br> 可現在魏征卻說封德彝這人兩面三刀,暗里還依附太子,甚至武德七年那次,他最有可能立為太子事件中,最后就是封德彝壞了事。</br> “你可有證據?”</br> 封德彝病死后,李世民可是輟朝三日、追贈司空,賜謚為明的。</br> “陛下,臣也是近來才得到檢舉,發現此事。”</br> 魏征也是調查清楚后才敢在皇帝面前說這些,李世民氣的馬上召集廷議,不僅讓魏征把相關人員叫來,還召來御史臺的御史大夫蕭瑀,和兩位治書侍御史高季輔、馬周等。</br> 沒有證據的事,魏征當然不敢隨意誣陷已故宰相。</br> 事實清楚,證據充分。</br> 封德彝就是這么一個兩面三刀的奸詐之徒。</br> 李世民有種被深深欺騙、背叛的憤怒,他之前真的一直把封德彝視為自己人,所以在自己登基后,一眾武德宰相逐漸罷去,封德彝卻拜右仆射。</br> 皇帝恨不得挖封德彝之墳,推他墓碑。</br> “想不到封德彝如此奸詐,眾卿討論如何處置。”</br> 刑部尚書李道宗直說這種奸詐小人,應當褫奪他生前所有官職爵位,削除所封食邑,甚至收回給他妻兒恩蔭誥命,把他挖出來挫骨揚灰。</br> “抄沒其家入官,妻女籍沒掖庭,子弟流放邊疆!”</br> 不過李道宗這個太狠,支持者不多。</br> 連魏征也認為封德彝固然奸詐,但于國家也還是有功勞的。</br> 雍州別駕楊師道更是直言,“封倫生前深受恩寵,而罪過暴露于死后,可功過相抵,不予追究。”</br> 他這么積極為封德彝說話,那是因為封德彝是弘農楊家的女婿,封德彝年輕時得楊素賞識,把侄女嫁給他為妻,雖說越公房跟觀王房不是同支,但都是弘農楊氏一族的。</br> 為封德彝說話的不少。</br> 這位渤海封氏出身,母親是范陽盧氏女,妻子弘農楊氏,而且他任宰相時,皇家還把淮南公主賜婚給他長子封言道。</br> 淮南公主是太上皇第十二女,現在六歲,雖還沒完婚,可畢竟已經是訂了婚,這位公主年初剛進封為淮南郡長公主。</br> 封言道是皇帝妹夫,直接要抄家流放,肯定不合適。</br> 李世民問自己的親家,禮部尚書、莒國公唐儉。</br> “陛下,臣也贊同觀德公的那句話,封倫生前深受恩寵,而罪過暴露于死后,其雖奸詐,但所任官職不當全部褫奪,請收回封贈、更改謚號,以示懲戒。”</br> 封德彝的罪行,真要細說那當然非常嚴重,因為他的兩面三刀,使的皇帝錯過了直接冊立為太子的機會,這才有了后面被迫玄武門宮變,弒兄殺弟迫父退位。</br> 在皇權時代,這可以說是最嚴重的罪行,特別是對李世民來說。</br> 不過看群臣這態度,李世民最后隱忍怒火。</br> “翼國公,你覺得如此處置可妥?”</br> 武懷玉想了想,“請再削奪所封食邑,收回歷來田宅錢帛等賞賜。”</br> 封德彝也是李世民所封四十八實封功臣之一,實封六百戶,當初跟蕭瑀、唐儉、安興貴安修仁兄弟,還有竇軌屈突通武士彟劉世龍是一檔的。</br>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無邊怒火。</br> “中書擬旨,剝奪封德彝追贈的司空之職,削奪所封六百戶真封,改謚號為繆!”</br> “取消淮南長公主與封言道的婚事。”</br> “收回先前所賞賜田宅!”</br> “削奪封言道密國公之爵,罷太子千牛備身之職,剝奪勛爵,改為交州九真縣尉。”</br> 皇帝的怒火雖有所克制,但克制的也不算多,封德彝生前的右仆射密國公沒動,但追贈的司空剝奪了,封邑剝奪了,謚號改了。</br> 他兒子尚長公主的婚事取消,繼承的密國公爵位剝奪,連以前賜給的長安大宅也收回,賜的田也收回。</br> 更要命的是封言道貶為交州都督府最南邊的一個縣尉。</br> 這跟流放有啥區別?</br> 最關鍵的是,封言道之前因是前宰相之子,又尚長公主,是皇帝準妹夫,所以才年僅十四歲的他,授太子千牛,充東宮侍衛,這是一種極大的恩寵。</br> 但現在讓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去交趾當縣尉?</br> 還不如直接貶為庶民,讓人安心回老家當個地主來的痛快。</br> 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br> 封德彝曾經這般險惡的背刺他,現在皇帝不收拾下他兒子,咽不下那口氣。</br> 如此下場,殿上眾臣還是挺受震懾的。</br> 不過大家對封德彝倒是心懷幾分同情,對于翻舊賬的魏征,則覺得這家伙不地道,人都死了這么久,你還要扒墳,太不地道。</br> 尤其是當皇帝說賜魏征絹百匹,以嘉獎其檢舉奸詐的功勞,大家越是對魏征鄙夷不已,甚至心里都覺得以后得離魏征遠點,這家伙太缺德。</br> 不過魏征的殺傷力就是這么強。</br> 一下子把封德彝扒墳清算,還使的李世民也認同了他那套不單獨與臣子奏對的建議。</br> 皇帝下旨,以后就算宰相,也必須得起碼三人以上同時面圣奏事,且必須得有史官、御史在場記錄、監督。</br> 借單獨奏對之機,諂媚君主、構陷同僚、陷害忠義、挾帶私貨這種事得預防。</br> “翼國公,你有何事要奏對,不如現在就在這廷議上當眾奏來。”</br> 武懷玉也沒料到一個請求留身奏對,結果引來這么多事,他倒也沒啥見不得人的話要單獨對皇帝說。</br> 他掏出了豆盧懷讓擬的那張名單。</br> 將三階教的大部份地,拿來出售賣錢,補充國庫,賣地方案就是按門第、官爵、品階、職事等來排的。</br> 排在最前面的是五姓七宗然后關隴六姓,接著現任、前任宰相,還有太后、皇后家等。</br> 李世民看著那張名單,列在第一位的,赫然是博陵崔氏,宋州刺史崔干,田九頃。</br> 看到這名字李世民眉頭緊皺,崔干原是黃門侍郎,爵封博陵郡公,但上次武氏讖語案中,被奪爵貶為宋州刺史。</br> 區區一個爵位都沒有的宋州刺史,現在居然被排到了第一位。</br> 這張名單很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