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武家的幾位賢兄弟，剛才多謝你們出手相幫。”不管如何，武家兄弟不計前嫌來幫忙，他也只能感謝，哪怕他覺得這武老二剛才笨手笨腳反讓刺客逃了。</br> “武百騎，之前終南山中之事，我在這向你當面道歉······”</br> 懷義冷聲道：“以前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武安公還是趕緊讓我二弟為你包扎止血上藥吧，要不萬一失血過多沒了，可就太冤了，那就辜負對你的一片寬厚仁慈了。”</br> 大隊的坊丁、武侯等趕到，很快又有巡街的禁軍巡騎。</br> 檢校右領軍將軍、武安縣公，這可是是紫袍大臣，被人行兇縱火，還當街行刺，這還了得。</br> 懷玉在街上給薛萬徹清理傷創，為了給這家伙吃點苦頭，直接弄來鹽水稀釋清洗他的傷口，反復的清洗，洗的這家伙齜牙咧嘴，可當著那么多人面，又不好意思呼痛，只得強裝鎮定硬忍著。</br> 懷玉給他用淡鹽水把傷口反復沖洗了好幾遍，又給他上了藥粉，然后又讓取來他的藥箱，直接給他來了個縫合。</br> 也沒麻醉，拿著針線，一針一針的硬縫的。</br> 甚至一些本來不需要縫的傷口，懷玉也縫上了。</br> 薛萬徹坐在那里，袒露著，疼的肌肉顫抖，懷玉故意不斷大聲夸贊薛萬徹有如關云長再世，古有關云長喝酒讀春秋刮骨療傷，如今薛將軍縫了一百多針也是一吭不吭。</br> 最后給薛萬徹遞了幾包藥，才終于結束了這當街治療。</br> 薛萬徹渾身是汗，站都站不起來了，剛才被砍了那么多刀他都不減勇武，可這會被武懷玉，又是鹽水沖洗，又是拔箭刮骨，又是針線縫合，反倒是差點要了他半條命。</br> “請薛將軍放心，不出七日，你就能痊愈了，你看我阿兄，那日在終南山傷那么重，還墜落山崖差點沒命，我遇到時奄奄一息氣若游絲了，可在我的醫治搶救下，你看早就恢復好初了。”</br> 武胖子也在旁邊幫腔，“二郎可是費了好大力氣呢，也用了好多好藥，之前永康公府、宿國公府、翼國公府還有榮國公府請二郎問診配藥，一次診金可是百絹，藥材還得自己買，用的都是牛黃珍珠麝香三七人參等珍貴藥材，一瓶傷藥那起碼萬錢，薛公傷口這么多，藥都直接用了一瓶，更別說二郎辛苦縫合的這傷口，好了以后疤都不會留多少。”</br> 懷玉取出幾瓶藥，“這是療傷的至寶丹，這是解毒的飛龍丹，這是恢復的圣愈丹，武安公傷這么重，先吃三瓶的至寶、飛龍丹，等傷好后，再吃三瓶圣愈丹，至寶丹記得半內服半外敷。”</br> 放下九瓶藥，懷玉便起身告辭。</br> 薛萬徹被武胖子那番話說的也不好意思白拿這藥，當下便招來一名部曲，“去給武二郎拿百匹絹做診金酬謝，再取百絹做藥金。”</br> “今日多謝武二郎仗義出手相救，還不計前嫌醫救。”</br> “武安公，這只是區區舉手之勞，我們醫者仁心，哪能見死不救。至于說之前的事，那都過去了，薛家與武家那都是同殿為臣的。”懷玉說的大義凜然，倒讓薛萬徹有些自形慚穢了。</br> 當下讓仆從多取一百匹絹，非要懷玉收下。</br> “以后咱們多親近。”薛萬徹握著懷玉的手道，也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br> 遲來的官吏兵將們圍著薛萬徹請罪，還有人在清理現場，尋找證據等，懷玉幾個則在接受了幾個吏員問話后，便返回了。</br> 薛萬徹辦事效率很快，他家仆從已經拿馬車裝了三百匹絹來，跟著一起回，一直把絹送到家中才離開。</br> “這姓薛的莽夫，倒也挺知趣，這熱鬧瞧的值啊，一會功夫，十瓶藥就賺了三百匹絹。”武胖子笑的合不攏嘴。</br> 懷玉也是心情不錯，小小懲罰了下薛萬徹給兄長報了一箭之仇，還能賺他幾百匹絹，甚至薛萬徹還得欠他這人情。</br> 不過他心里更念著那刺客。</br> 他不太確定刺客就是母大蟲樊大娘，不過覺得很有可能，特別是最后幾次眼神相交，讓他覺得就是她。</br> 如果是她，那這樊大娘還真是猛，不僅放火燒屋，還當街刺殺。</br> 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逃脫。</br> 心里惦記著那母老虎，懷玉坐不住，便干脆拿上樊氏訂的那十瓶藥出門來到對面樊府。</br> “我是來給樊娘子交付丹藥的。”</br> “我們家大娘不在家，請回吧。”</br> “那麻煩一下，如果樊娘子回來了，請轉告一聲，丹藥已成，她若回來可隨時來對面取。”</br> 出了縱火行刺的大事，很快光德坊以及周邊諸坊就開始提前關閉坊門，戒嚴搜捕。</br> 各家都緊閉門戶，不敢出門。</br> 懷玉坐在家里有些心神不寧。</br> 他腦子里滿是那場長街戰斗，手持斬馬的刺客，拿著把橫刀的薛家虎，他們的戰斗其實也說不上多精彩。</br> 不過刺客的膽大兇悍確實驚人。</br> 尤其是那一刀斬落馬頭的彪悍，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br> 懷玉不知道刺客有沒有逃掉，雖然他有意幫他創造了機會，甚至還指出當時最佳逃跑路線永安渠水渠，可大白天的鬧這么大，長安那么多官吏兵馬也不是吃素的。</br> 懷玉等了許久，沒有等來樊大娘上門，也沒等到樊家奴仆上門來請，他坐不住，干脆起身。</br> 叫來陳興，讓他駕馬車送自己去光德坊懷義家。</br> 他覺得她如果沒被抓住，應當還藏在光德坊內，甚至極有可能就在坊西水渠一線，官府動作很快，她可能沒能在封鎖前逃出光德坊，只能暫時藏匿其中一處。</br> 她現在應當很危險，就算她們有事先準備的安全屋，可身受重傷，仍然危險。</br> 他直接坐在馬車外面，四處張望，讓馬車駛的很緩慢，街上武侯數量增多，還有大隊巡騎往來，進坊門的時候，更是經過數遍盤查，好在他阿兄在坊內有太子賜第，他又住旁邊懷遠坊，所以盤查一番后還是讓他進去了。</br> 懷玉沿著永安渠駛了一路，沒找到人，他故意坐在外面，也沒引來人。有些不太甘心，好在他也聽到好像并沒有捉到人。</br> 街上留下的幾個刺客，都死了，有一個重傷未死，但被擒后也直接服毒自盡，根本沒給衙門審問的機會。</br> 讓陳興把馬車駛回光德坊西南隅懷義宅子，懷玉看著旁邊的勝光寺突然若有所思。</br> 馬車駛進廄院，懷玉等到天黑閉坊后，悄悄的出門摸進了旁邊的勝光寺。</br> 懷玉潛進勝光寺一路偷偷摸摸東張西望。</br> 勝光寺雖在光德坊西南隅，但也有官兵過來搜查過幾次，懷玉甚至都還碰上一隊，他小心隱匿，倒無人發現。</br> 當他以為自己搞錯了準備返回時，突然感覺有人在附近。</br> “朋友，我并無惡意，只是喜歡助人為樂。”</br> 四下靜寂。</br> 月涼如水。</br> 只有蟋蟀在吱吱的叫。</br> 許久都沒回應，懷玉還以為自己感覺錯了。</br> 沙沙的腳步聲在后面響起，月色下一人出現，半隱在樹后，懷玉扭頭，看到仍著黑衣的那名刺客。</br> 兩人四目相對。</br> “你為何幫我？”</br> “我說了我喜歡助人為樂。”</br> “你早認出我來了？”</br> “那時覺得你像我一個朋友。”</br> “我們什么時候是朋友了？”</br> “相識既是緣，我覺得咱們應當算是朋友。”</br> “你為什么要冒這個險，萬一事泄，你不怕被牽連？”</br> “其實我也很討厭那家伙，我阿兄就差點死在他手上，看到有人要砍他，我挺高興的，只可惜你沒成功。”</br> 樊氏望著武懷玉，眼里很是驚訝，她突然走近幾步，扯下面罩，露出那張臉龐，一雙鳳眼打量著懷玉，似有迷惑不解。</br> “你喜歡我？”</br> “額，咱們之前僅見了一面，這是第二面。”</br> “你不喜歡我？”</br> “那沒有。”</br> “你想從我這得到什么？想借助我父親榮國公左監門大將軍的權勢入仕為官，還是說想要得到錢帛田宅相贈，又或是想要我？”</br> 這么直接的話讓懷玉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接。</br> “我命硬克夫，克死三個未婚夫了，你懂相面，你也說我姻緣不好。”</br> “不，你的面相我之前也說了，雖有坎坷，但福祿很好。三奇得位，良人萬里可封侯，二德歸垣，貴子九秋能步月。”</br> 樊氏沉默了會。</br>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但我提醒你，不要喜歡我，我命硬克夫，克死三個了，我不想你因我而死。”</br> “我說了你不是克夫命，你旺夫增榮，財命有氣，配夫到老無憂，財旺生官，夫榮子貴。”</br> 樊氏沒回答，她身子晃了晃，終于支持不住，懷玉見她要倒，趕緊上前幾步一把扶住。</br> 樊氏想要推開，可已無半點力氣，她臉蒼白如紙，連嘴唇都白了。</br> “你的同伴呢，我帶了藥，給你們療傷。”</br> “這就我一個，我們分散逃的。”樊氏推不開，只好倚在懷玉身上。</br> 懷玉也不再多話，直接抱起他便走，“放我下來，攙扶我自己走。”</br> “你別說話了，小心把官差引來。”懷玉抱起她小心的離開，她渾身濕漉，身體熱的滾燙，沒一會她就在他懷里昏迷過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