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順風車</br> ??朝會結束。</br> ??武懷玉跟新拜治書侍御史的高季輔，與御史大夫蕭瑀同回御史臺。</br> ??奉旨整頓蘭臺。</br> ??武懷玉來過御史臺幾次，但還沒在這里真正辦過公，當初皇帝讓他兼治書侍御史，也不過是方便他在刑憲司和雍州別駕位置上更好溝通三法司。</br> ??“臺中官吏都喚來。”蕭瑀一進來便道。</br> ??這位御史大夫，資歷極高，又加參議朝政銜，可以說是如今朝中資歷最老的，入唐做過民部尚書，當過中書令六年、三年右仆射，然后一年多左仆射。</br> ??比起前任御史大夫杜淹、溫彥博，這老頭脾氣不好也是有名的，沒有一人敢怠慢。</br> ??片刻后，御史臺官吏都到了。</br> ??武懷玉看到個熟人，殿中侍御史趙仁本，他是馬周的朋友。</br> ??當初馬周在博州當助教，被刺史達奚恕搞的不開心辭職而去，在密州遇到趙仁本。趙仁本就很看中他的才華，送了他一筆盤纏，鼓勵他到長安求官。</br> ??趙仁本跟馬周算是河北老鄉，他也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出身天水趙氏，李淵初入關中，趙仁本已經在門下省做官，負責詔令纂錄，他的記憶極好，經他纂錄的詔敕他都能過目不忘。</br> ??當初他去密州傳敕令遇到馬周，很欣賞他的才華，認為他的才華今后必能發達，特贈了一大筆盤纏讓他去京。</br> ??如今的馬周果然深得君王賞識，地位已在趙仁本之上，賜紫金，封高唐縣子，進中書舍人。</br> ??趙仁本則還只是七品的殿中侍御史。</br> ??馬周對趙仁本一直很感激，趙也是馬周在京不多的朋友之一，兩家經常往來，懷玉跟他也熟。</br> ??“趙御史，你來說下御史臺現在的情況。”</br> ??趙仁本上前，“御史臺現在官吏總編制一百三十六人，品官共計二十六，御史大夫一員、治書侍御史兩員，其下侍御史四人，殿中侍御史六人，監察御史十人，另主簿一人，錄事二人，總共御史二十三人，</br> ??另有令史五十七人，書令史三十五人，亭長六人，掌固十二人，皆為流外吏。”</br> ??武懷玉聽了，倒不覺得多，反而覺得人有點少。</br> ??畢竟做為大唐最高司法監察機關，總共才一百來人，有品級官員才二十六個。</br> ??像明朝都察院，僅其中的監察御史，就有一百多個。</br> ??唐朝御史臺的御史雖少，但職責清晰，各有分工，一個蘿卜一個坑。</br> ??“令史、書令史數，都是經制吏吧，捉錢令史呢？”</br> ??“臺中的捉錢令史也在那五十人之編內。”</br> ??“有多少個捉錢令史，臺中公廨本錢有多少？”</br> ??“我們御史臺公廨本錢與雍州府是一樣的，總共三百八十萬本錢，有九個捉錢令史。”</br> ??武懷玉道，“一人捉錢五萬，這九人不過捉錢四十五萬，對不上吧。”</br> ??“回翼國公，經制捉錢令史確實僅九人，但還有非經制的編外，那些非流外吏身份。”</br> ??武懷玉算了一下，三百八十萬錢，如果一人捉五萬放貸，那得七十六人捉錢，正編才九個，明顯其它都是編外臨時工，沒有吏員身份的。</br> ??“我聽說京師七十余司，每司九人捉錢，每人捉五萬錢，那一司公廨本錢應當僅四百五十貫錢，而我們御史臺怎么會有三千八百貫本錢？”</br> ??“四百五十貫本錢，只是最開始的第一筆，但是開國已十年，各司各衙，本錢都有追加，另外各衙的公廨田、公廨錢收益的累積，也都在增加，”</br> ??趙仁本也沒瞞著這三位臺中長官，把臺中小金庫也都告之。</br> ??四百五十貫，那是最開始的，一開始，朝廷確實是只拿了三萬貫本錢給京中七十余司做本金，但現在開國十年了，朝廷的追加，加上各自衙門的經營，這筆錢都增了許多。</br> ??甚至御史臺這三千八百貫本錢其實還只是官本，還沒算上私本。</br> ??“私本？”懷玉明知故問。</br> ??“私本也分兩種，一是捉錢令史們自已的本錢，有低息籌集來的百姓商人資金，也有自己錢財，拿來充做官本放貸，從中賺取差利。還有一種私本，則是我們御史臺中官吏們的錢，放到衙中給捉錢令史放貸。”</br> ??這就是搭便車了。</br> ??基本上也是如今從京師到地方，各級衙門公廨錢放貸的一個普遍情況。</br> ??把自己的私錢充做公錢放貸，利息高，而且不用擔心收不回。</br> ??私本往往超過官本。</br> ??這種情況其實挺危害朝廷名譽和信用的。</br> ??本來公廨錢是因為朝廷財政困難，不得已的一種經營得利充辦公費用和官員俸料錢的辦法，可現在大家都打這旗號搭車賺錢。</br> ??甚至因為本錢太多放不出去，就只能強迫抑配給那些商賈大戶們，大戶們往往又轉嫁到自己底下的佃戶或商品上。</br> ??蕭瑀和高季輔都沒說話，他們也很清楚這些。</br> ??也知道現在朝廷要取消公廨本錢和捉錢令史了，皇帝要直接選七千大戶為胥士，讓他們納資代課，變相的交保護費，三年換一批繼續薅。</br> ??武懷玉算了一下，不算私本，僅現在御史臺的官本三千八百貫，一年得利三千八百貫，一個月也有三百多貫。</br> ??這個利息，主要用公辦公費開、食堂工作午餐，還有就是官員的俸料錢。</br> ??御史大夫三品官，俸料每月五千一，食料、雜用九百，治書侍御史兩人，每人每月俸錢三千，食料、雜用六百。</br> ??而七品的一月合計才兩千一，八品的合計一千八百五，九品的才一千五百錢一月。</br> ??四個從六品侍御史，六個正七品殿中侍御史，十個從八品的監察御史，總共二十幾個有品級的臺中官員，月俸雜料這些加起來也才幾萬錢。</br> ??一百一十個流外吏，這些有編制的流外吏，俸料錢也非常少，九品官俸料都僅一千五，他們也就幾百錢一個月，不過他們還有公廨田的租糧也有一份。</br> ??當然，做胥吏最主要的收入并不是靠俸料這些，他們主要是靠各種陋規，賺取灰色收入。</br> ??比如什么紙筆費等等名目。</br> ??所以如果只算明面上的，現在御史臺公廨官本，一個月能有三十多萬錢利息，而官吏們的俸料錢頂多占十萬。</br> ??剩下二十來萬，用于辦公費用，比如筆墨紙張、燈芯油燭，還有諸如迎來送往招待，還有就是食堂工作餐的開支。</br> ??當然，編制外的臨時工還有很多，也是要開銷的。</br> ??但總的來說，現在僅官本，如果能保證那近乎百分百的年息，則一個月省點花，可能還能剩下個十萬錢。</br> ??這錢，就可以用來給官吏們發發年節福利，還可以剩下點再滾入本錢，繼續生利。</br> ??當然，這沒算私本。</br> ??官吏們的私錢投入一起放貸，賺的錢，扣掉一點捉錢令史的好處費，再給衙門里上交一點，剩下的都是他們自己的。</br> ??這么算的話，雖說武德以來，大唐京官俸祿挺低，可加上官人永業田、職分田，還有公廨田收益，不算什么灰色收入啥的，也挺不錯了。</br> ??“張御史，現在朝廷有令，要停止公廨錢放貸收息擾民，從現在起，停止再往外放貸，已經放出去的，本錢到期后立即收回。</br> ??把這些賬目全都整理好，還有，經制捉錢令史和編外的也都整理一遍自己的賬目上交。”</br> ??編內編外的都要停了這差事。</br> ??“那以后我們怎么辦？”一名捉錢令史忍不住問，這差事還挺不錯，當了這捉錢令史，就不用服其它役，而且這差事還挺賺錢。</br> ??突然要停了，這無異是當頭一棒。</br> ??“朝廷要新設諸道支度司，要把公廨本錢劃拔，做為朝廷入市和買本錢，所有捉錢令史，都可以到吏部考核，錄取了的以后就是支度司衙門的人，至于是流外還是編外，就看個人能力了。”</br> ??“咱們衙門三百八十萬公廨本錢都要收走？”</br> ??“嗯。”</br> ??“那以后辦公費用，食堂餐費、還有大家的俸料怎么辦？”</br> ??“以后會由民部統一財政拔款，比如現在你殿中侍御史一月兩千一百錢的俸料錢，以后朝廷直接按月發放。”</br> ??“可是，可是。”有幾名官員在那里猶豫吱唔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們想說什么懷玉也猜的到，現在有這公廨錢，不僅能搭便車放貸收息，而且公廨錢收益確實挺高，基本上每月有節余，逢年過節能發一筆福利，另外冬天發炭平時發薪，也能補貼不少。</br> ??要是沒了公廨錢，那確實影響很大。</br> ??對那些才六七八品的御史們來說，長安居大不易，要是一下子減少了這筆收入，那確實會影響到生活的。</br> ??“公廨錢放貸以后是不允許的，大家都得理解。”</br> ??“不過。”</br> ??不過現在這三百八十萬公廨錢也不是就都要上繳，畢竟有不少都是以前放貸收息累存下來的，真正本錢也沒這么多。</br> ??上繳一部份，還是可以留下一部份的。</br> ??這留下來的，不管是當福利發掉，還是說留下來做點其它的，都可以操作。</br> ??不過看的出來，武懷玉的這決定一宣布，御史臺還是一片失望，尤其是那些令史，充滿對未來的迷茫。</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