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命運多舛金絲雀</br> ??裴玉奴拎著個包袱跟在武懷玉的后面。</br> ??這已經不是武懷玉第一次從宮里領人了，只是這次的有些特別。雖然皇帝殿上下旨說賜與懷玉為妾，但他慎重起見，還是特意領著她去找了張阿難。</br> ??裴玉奴拎著包袱遠遠站著，目光里仍有些茫然和麻木，對于今后的生活似乎也充滿迷茫。</br> ??懷玉拉著張阿難的手，很無奈的道，“這個事？”</br> ??張阿難卻笑著道，“此女的琵琶技藝絕對能稱的上長安第一，教坊司里的那些女子都不如她，更難得還這么年輕漂亮。”</br> ??“還請張監指點。”</br> ??“既然陛下賞賜，你帶回去就好了，怎么，你難道還嫌棄她嫁過人做過妾當過奴婢？”</br> ??武懷玉覺得張太監現在也有點壞，他明知自己來問的不是這些。</br> ??這畢竟是李世民曾經欽點索要的女子，今天被魏征王珪他們諫的落不下臉，只好賜與臣下，可誰知李世民會不會反悔，甚至心里頭會不會不高興呢？</br> ??武懷玉也不是那種缺女人的人，他可不想因為這個女人，讓皇帝不滿。</br> ??“我可以把她安置別宅院，若是圣人需要，隨時可以過去。”</br> ??“你想哪去了，圣人豈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更何況，現在既然賞賜伱為妾，那就是你的女人，圣人再悄悄臨幸那算什么？”</br> ??“現在還不是我的女人。”懷玉不承認。</br> ??“放心吧，區區一個女子，跟這江山社稷，和圣明賢君相比，又算的了什么？沒了這個裴玉奴，也還有金玉奴、柳玉奴的，天下會彈琵琶且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br> ??李世民是圣君，所以不用擔心那些。</br> ??如果是其它皇帝，諸如陳叔寶隋煬帝那樣的皇帝，可能就確實得好好考慮一下了。</br> ??“你不會是真嫌棄這女子吧？也還年輕啊。”張阿難笑看懷玉。</br> ??說嫌棄談不上，但肯定也不會跟皇帝一樣很喜歡。</br> ??特別是這種被人爭來搶去的女子，長的再好看懷玉也不是很喜歡的。</br> ??當然，如果只是跟芙蕾斯塔一樣只是露水情緣倒另說。</br> ??“這也只是賜你為妾，甚至還可以是很卑賤的家伎，沒什么的。”張公公雖然不娶妻不納妾不近女色，但人家也是堪稱劍圣的上柱國、縣公太監。</br> ??貴族們的女人也分好多種的，尊貴的元配正室，還有地位很高有品級的媵，然后是貴妾、良妾，也有出身寒微，甚至奴籍的賤妾，賤妾之下，還有家伎，家伎之下還有侍婢等。</br> ??那些賤妾、侍婢等，如果沒有生孩子的，那是會被貴族士人們拿來招待客人，甚至隨時贈送或賣掉的。</br> ??裴玉奴哪怕得放免為良，但曾經做過奴婢，到武家為妾，一樣也可以只充個賤妾家伎，嚴格上來說，算不得什么懷玉的女人。</br> ??“陛下真不要了？”</br> ??“你就領回去吧。”</br> ??張阿難提醒懷玉，皇帝還是很在意名聲的，所以既然金殿上已經開口賜給他了，就不要再自作主張，不管喜不喜歡，都要帶回去。</br> ??武懷玉看了看仍站在遠處的裴玉奴，還是很認真的提了一個問題。</br> ??“不知她入宮中，圣人可有臨幸過？”</br> ??“你甚意思，打聽這個做什么？”</br> ??武懷玉只好說道，“她入宮也沒幾天，現在就算把脈也號不出什么來，萬一，我是說萬一她入宮被臨幸，然后恰好懷孕，到時豈不是說不清楚？”</br> ??許多貴族贈妾，還真有送出去后發現懷有前主人孩子的。</br> ??張阿難愣了下。</br> ??“你說的倒確實是個問題，等我下。”</br> ??涉及天家血脈的事，張阿難不敢大意，馬上去找負責記錄此事的宦官查詢。大唐雖沒敬事房，但也有一樣的內侍機構，皇帝臨幸過的每個女人，他們都會詳實記錄，</br> ??某年某月某地，</br> ??何時。</br> ??多久。</br> ??甚至慣例事后還要詢問皇帝態度，比如要不要留種，反正他們就專門干這個的。</br> ??等將來嬪妃宮人等懷孕了，會有專門相關人員要查詢檔案的，如果時間等對不上，那可是欺君大罪。</br> ??張阿難很快去而復返。</br> ??“圣人還沒有臨幸過她，你可以放心了。”他對懷玉的謹慎還是很贊賞的，“據我查問，裴玉奴自被賞賜給王君廓后，一年多時間了，她一直呆在長安王家，王君廓也沒寵幸過她。”</br> ??“嗯，她之前做給商人為妻，也沒生育過，后來被李瑗擄為妾，也不曾生過。”</br> ??“不能生么？”</br> ??“那倒未必。”</br> ??“好了，把人領走吧，好好對待，也是個可憐人。”</br> ??張阿難覺得她挺可憐的，甚至還特意送了她一本金頁子。</br> ??出宮。</br> ??裴玉奴背著個包袱，手里捧一把琵琶，這是臨出宮時，皇帝特意讓人送給她的。</br> ??一把宮中珍藏的上好琵琶，大師作品。</br> ??懷玉前面走，她后面跟著。</br> ??一前一后，保持著幾步距離。</br> ??“去東市逛逛，還是直接回家？”</br> ??“奴想去逛逛。”</br> ??她這些年猶如被養在籠中的金絲雀，并沒有什么機會出來走走逛逛。</br> ??現在出了宮，一時也很迷茫，在殿上說想留在翼國公府，當時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br> ??她其實也早聽聞過武懷玉的名字，主要還是他的詩畫，以及他和李三娘的緋聞，和裴娘子那千里奔隨的故事。</br> ??當時便下意識覺得他不壞，留在翼國公府也許是個出路。</br> ??懷玉牽來自己的白蹄烏，“會騎馬嗎？”</br> ??“會一點，以前在府中的時候，偶爾也會騎驢打球，馬騎的不是很好。”</br> ??“沒事，我給你牽馬，會看著你。”</br> ??烏蹄白很高。</br> ??裴玉奴試了幾下，居然沒能直接上馬，臉都通紅。</br> ??“幫我一把。”</br> ??懷玉倒也沒矯情，直接一把抱上馬，裴玉奴臉更紅了，都紅到耳后根，她的皮膚很白，確實天生麗質，難怪當年李瑗一見之后茶飯不思，強要不成，更是把她丈夫冤殺然后搶奪。</br> ??連皇帝都最聽聞她的美名，點名索要。</br> ??身材高挑，而且很豐腴白凈，但并不顯胖，抱在懷里也挺有份量。</br> ??扶上馬后，懷玉幫她拿著琵琶，牽著馬去逛東市。</br> ??離東宮也不遠，兩人慢慢而行，也開始聊天。</br> ??慢慢的倒也感覺沒那么生疏，她也開始講起自己的身世。</br> ??她跟懷玉寫的琵琶行里的那個琵琶女的身世倒很像，她家本是長安土著，父親是隋朝長安尚書省的一個令史，流外品級。</br> ??雖說身份低微，但家里條件也還可以，可是后來父親犯事入罪，流放敦煌，兄弟們等男丁也跟隨流放。</br> ??她和母親則沒入教坊。</br> ??因為打小就有音樂天賦，尤其是琵琶彈的好，所以在教坊里被兩位琵琶名家收為弟子，等十三四歲時技藝大成，已經名滿長安。</br> ??后來楊廣發兵百萬遠征高句麗，她的父兄們也征發遼東，兄長在遼東做戰勇猛，獲得先登之功，不僅免去戍卒流放之罪，甚至還授封官職。</br> ??連帶著裴玉奴母女幾個，也因此重獲自由。</br> ??“后來有個商人向我家求親，給了一大筆彩禮，”</br> ??裴玉奴的兄弟雖在遼東立功，授了官職，但也只是小武官，一家重新回到長安獲得自由，可很窮困。</br> ??這個時候商人提親，肯給一大筆彩禮，于是她就嫁給了商人，那年是大業十三年，她十三歲，這年李淵攻入長安，擁楊侑為帝，改元義寧，遙遵在江都的楊廣為太上皇。</br> ??婚后，裴玉奴的丈夫一直忙著做生意，聚少離多，五年都不曾生育過，再后來被李瑗殺夫搶奪，再之后又被賜給王君廓、武懷玉，再入宮，又出宮。</br> ??懷玉算了一下，那她應當是二十三了？</br> ??十三歲嫁給商人，十八歲被李瑗搶，然后二十二歲又被賜給王君廓，現在已經二十三了。</br> ??看著她好像十八，想不到二十三了。</br> ??果然，女人不生孩子就能保持年輕。</br> ??“那你父母兄弟們呢？”</br> ??“阿耶死在二征高句麗，阿兄死在三征高句麗，弟弟還在，但是在定襄亡隋皇后那。”</br> ??定襄，在大同長城以北，本是當年楊堅為啟民可汗所筑，后來楊廣江都被弒，蕭皇后帶著孫子等隨宇文化及北上，宇文化及被竇建德所敗后，她落到竇建德手里，</br> ??但后來她小姑子突厥的可敦大隋的義成公主勸說處羅可汗，從竇建德那里迎接了蕭后一行去塞外，就安置于定襄城，甚至還把不少落到突厥的隋官員、百姓，都安排到定襄，以楊廣孫子楊政道為隋王，在那里搞了個小朝廷。</br> ??到如今，蕭后還在，楊政道這隋王也還在，當然，誰都知道那不過是個傀儡小流亡朝廷。</br> ??如今的蕭后，應當已經五十多歲了。</br> ??裴玉奴的弟弟，因征遼之功選入驍果，眼下就在定襄蕭后處。</br> ??“你們還有聯系？”</br> ??“偶爾能收到一兩封他托人寄來的信，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面。”</br> ??現如今裴玉奴就剩下弟弟這個唯一的親人了。</br> ??“會再見的，而且會很快。”武懷玉這樣安慰她，歷史上后來到貞觀四年時，李靖滅東突厥，也俘虜了定襄的那個流亡后隋小朝廷，把蕭后她們都帶回了長安。</br> ??后來還有野史傳聞，說三十歲的李世民，居然還跟五十多的蕭皇后來了一出忘年戀，簡單胡說，畢竟不說五十多歲還能有多漂亮，蕭皇后那還是李世民的表嬸。</br> ??談起這些她很傷感，好在要想讓一個女人高興，最好的辦法就是購物，在唐朝也是一樣的。</br> ??把馬寄存在東市的千金堂，懷玉特意換了頭溫馴的驢子給她騎，牽著驢帶她逛遍東市諸行各市。</br> ??一路吃吃吃，買買買。</br> ??果然她很快就開心了許多，一心沉浸在購物中，試試試，買買買，懷玉負責參考評價并付錢。</br> ??衣服、首飾，各種化妝品，還有她最喜歡的樂器，甚至是一些樂譜等。</br> ??幸好懷玉特意從千金堂叫了兩個伙計幫忙拿東西，要不然買這么多都拿不下。</br> ??一直逛了快兩個時辰，東市閉市的鼓聲都已經響起，兩人才滿載而歸。</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