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孤軍留守</br> ??醒來的時候，發現她正睜著水杏大眼一直在看著他。</br> ??“早啊。”</br> ??“啊，早。”見他醒來，她還有些慌亂。</br> ??武懷玉看著已經卸去妝扮的段婉，也不是頭次這么清晰的打量她，昨晚盛妝時很美麗，今早還沒妝扮時則還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感。</br> ??“眼睛有點腫，昨晚沒睡好嗎？”</br> ??武懷玉昨天忙完軍務，回來又應酬賓客，還陪著喝了不少酒，回到青廬里完成那重要儀式后，倒是很快呼呼大睡，一覺到了此時天亮。</br> ??段婉昨夜幾乎一夜沒睡。</br> ??人生最重要的時刻，與她曾夢想過的場景有許多不同。</br> ??她曾想過自己大婚的場景，比如在青廬帳里與丈夫對詩、飲交杯酒，甚至說些情意綿綿的話兒。</br> ??可昨晚武懷玉醉熏熏的，哪有情詩、情話，甚至就連那重要時刻，都顯得有些粗魯和直接，事后也沒什么溫存。</br> ??“還好。”</br> ??雖已有過肌膚之親，可段婉卻還是覺得武懷玉有些陌生。</br> ??早上的他似乎變的溫柔許多，相比昨晚醉熏熏帶著點粗暴有很大不同。</br> ??懷玉也沒急著起來。</br> ??兩人就躺在帳中，各自側身相對。</br> ??她有些害羞和不自然。</br> ??武懷玉給她講了兩個小笑話，于是氣氛變的自然許多，她笑起來挺好看的。</br> ??懷玉很會聊天，又會夸贊，甚至還特意給段婉吟了兩首情意綿綿的詩。</br> ??“這兩首詩情意綿綿，與阿郎邊塞詩大不相同，以往沒聽過呢。”</br> ??“為你新作。”</br> ??段婉聽了心里甜如蜜，眉毛都笑彎了。</br>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br> ??身在塞外，倒也不用早起拜姑舅。</br> ??兩人越聊越開心，尤其是段婉，本來昨夜一晚沒睡，患得患失，甚至有些失落，可早上武懷玉這番聊，倒讓她歡笑連連心里甜如蜜。</br> ??直到聊的她肚子發出咕咕的響聲，她才臉上飛紅十分不好意思。</br> ??“哎呀，現在什么時候了。”</br> ??“日上三竿了。”懷玉笑著起身，兩人這一聊就聊了一個多時辰，都快中午了，“你想吃點什么，我親自給你弄？”</br> ??“阿郎，我去給你備早餐。”她趕緊要起身，結果一起身卻哎呀一聲。</br> ??“還是我去吧。”懷玉笑道。</br> ??段婉羞的滿臉通紅。</br> ??武懷玉洗漱過后，端來了早點，廚房早就弄好了早點，倒不需要他親自動手，早餐很豐富。</br> ??段婉也已經起來沐浴更衣過，還描眉畫唇畫了個薄妝。</br> ??兩人到廳上吃早餐。</br> ??這小院里下人一一過來拜見，這些都是段婉陪嫁的奴仆傭人，段公子雖說寄人籬下，但這些年確實攢下了很多錢。</br> ??嫁這個妹妹給武懷玉，更是下了血本，置辦的嫁妝數百萬錢，一點不比武懷玉娶的其它妻媵們帶的少。</br> ??不過武懷玉倒不在意這些。</br> ??早餐吃過，段慎也來了。</br> ??滿臉笑嬉嬉的來打招呼，見妹妹粉面含春，看著懷玉的目光滿是柔情，也是長松口氣，這世上他最牽掛的就是這小妹了。</br> ??“時間不早，我得回軍營去了。”</br> ??“晚上回來么？”段婉一臉期盼。</br> ??“嗯，回來，你在家好好休息。”</br> ??武懷玉和段慎一起出門回營。</br> ??“過幾天你安排人送七娘去鹽州，這里也諸多不便，”</br> ??“好。”段慎也挺直接。</br> ??回到軍營，武懷玉還特意給楊恭仁等將帥們送去喜糖，段慎為他準備的，有冰糖、砂糖也有飴糖，那冰糖、砂糖還都是天竺商人販來，價格很貴，在長安都屬于權貴們的奢侈品，弄到塞上來更貴。</br> ??幾道行軍總管們吃著糖，對懷玉說著恭喜的話。</br> ??段七娘是武懷玉納的第四個媵。</br> ??不算那些侍婢家伎，武懷玉現在有一妻四媵五妾，這次出塞，在靈州納了曹家的曹十三娘為第五妾，現在又納了段德操侄孫女為第四媵。</br> ??連楊恭仁都挺羨慕武懷玉的，年輕人就是好，有干勁。</br> ??領兵出長安，這是立功納美，盡享成功。</br> ??他們這些老頭子，只能看著了，沒那精力了。</br> ??“我們正商量該撤軍了。”</br> ??楊恭仁道。</br> ??此次夏季攻勢，以朔方和靈武兩道兵馬為主，又有延綏、邠慶、原會三道協助出兵，出動的兵馬也有五萬多人。</br> ??但柴紹他們還沒出動，一開始就只是計劃劫掠疲敵，沒做過要攻堅滅梁的打算。</br> ??現在算算時間，從端午出兵到現在進入七月，也轉眼兩個月了，唐軍取的進展還是非常不錯的。</br> ??唐軍對梁師都控制的夏、綏、銀三州，幾乎是整個犁了一遍。</br> ??雖說不攻城，可許多小堡小寨，都還是被迫降唐。</br> ??梁師都自己搞堅壁清野，更是自殺式的防守。</br> ??這次進攻朔方，到現在統計的戰果是獲人口五萬余，牲畜數十萬。</br> ??更毀其莊稼。</br> ??梁師都龜縮不出，守著那些城堡也沒用，唐軍此時撤退，這偽梁也是元氣大傷，徹底傷筋動骨了。</br> ??“用兵之術，攻城最下，必不得已，然后用之。</br> ??今梁賊懼而堅守，如今外無所掠，可以退兵了。若再頓兵堅城之下，毫無益處，食盡兵疲，進退無地，反倒危險，不如收兵。”</br> ??此次朝廷發兵五道，楊恭仁雖僅是靈武道的總管，但他不論資歷還是能力、官階都較高，所以皇帝也有旨令，五道大軍，以楊恭仁為主。</br> ??楊此時要撤兵，也都是計劃之內的事。</br> ??鄉野也都搶掠過了，能帶走的人、畜、糧都搬走了，帶不走的也村莊房屋都毀了，甚至許多投降的城堡也都破壞了，水渠和莊稼也都毀壞了。</br> ??任務已經完成，可以撤退了。</br> ??段德操、段綸、李脩行、樊興四總管也同意撤兵。</br> ??朔方城還是很堅固高大的，特別是這次梁師都雖膽怯不戰，但這也使的梁國的有生力量都保存了。</br> ??段德操曾經是攻下過朔方的外城和東城的，但那也是當初他誘梁軍在外圍野戰，擊潰其主力，趁梁國其它兵馬來不及趕到的情況下，殺到了朔方城，而梁師都當時手中兵力不多，于是也主動放棄了外城和東城，孤守西城，最后堅守到了突厥援軍到來，段德操也只得撤兵。</br> ??“那就分道撤兵？”</br> ??武懷玉想了想還是站出來道，“有個情況要通報給諸位，目前我的人潛伏朔方城中，用離間計讓梁師都殺了李正寶后，現在還在努力策反梁洛仁中，目前已經有些進展，但還需要時間。</br> ??如果能成功策反梁洛仁，那到時則有可能拿下朔方城。”</br> ??“有幾分把握？”楊恭仁問。</br> ??“這不還不好說，我覺得機會應當有。”懷玉道。</br> ??段德操捋須，“我覺得梁師都剛經歷了李正寶一事，只怕會越發小心謹慎，梁洛仁就算能被策反，可他想要在朔方城兵變奪城，只怕很難。</br> ??而且我們現在大軍不可能繼續待在這，每一日都要消耗大量糧草，如今夏季酷暑炎熱，人馬也難耐。”</br> ??李脩行也不愿意繼續逗留。</br> ??幾萬大軍等一個不確定的結果，不合適，主要還是消耗的糧草太多。</br> ??繼續留下去，得開始從內地后方轉運糧草過來，現在又熱，十分不易。</br> ??而且今年山東大旱，據說夏糧基本絕收，朝廷都已經下旨，免除山東諸州的賦稅。</br> ??所以現在朔方這邊，見好就收，達成預定目標就可以撤退了。</br> ??至于說策反梁洛仁這事，可以繼續進行，真要是成功了，到時讓梁洛仁率眾投降，或是朝廷再出兵來接應也行。</br> ??段綸、樊興的意見也差不多。</br> ??五路大軍任務完成，不能再繼續逗留了。</br> ??否則要不了多久，唐軍就要出現糧食供應問題。</br> ??五位總管，都建議現在就撤。</br> ??武懷玉想了想，“要不我們鹽州軍殿后，最后撤退？我們既可以殿后掩護，也還可以再等等看，若有機會自是更好，沒機會，我們最后走也沒關系，反正鹽州就在隔壁。”</br> ??段德操道，“還是我來殿后吧，我是夏州都督，這是我的地盤。”</br> ??“我計劃是只留鹽州精騎千殿后，其余步兵都先撤，段都督也不必留下，”</br> ??經過一番商議。</br> ??最后五位總管，都同意長史武懷玉率輕騎殿后，再等等看。</br> ??不過楊恭仁和段德操都特意從靈、夏軍中給他拔一千精騎。</br> ??于是武懷玉便有三千精騎，另外還有三百平羅藝時收編的三百幽州突騎具裝甲騎。</br> ??三千三百騎留下。</br> ??其余各軍陸續班師返回本道。</br> ??楊恭仁給武懷玉半個月時間，若是半月內還沒機會，便趕緊撤離。</br> ??鹽州司馬蘇烈、夏州都督府司馬劉蘭成、新任慶州都督府司馬崔義玄協助。</br> ??軍議結束。</br> ??楊恭仁等立馬發布了撤退的命令。</br> ??雖然他們給武懷玉留了人馬，但也再三叮囑一定要小心謹慎，可不能此次行動一路順利，最后他帶三千三騎兵翻船。</br> ??好在武懷玉有著不錯的戰績，又有蘇烈、劉蘭成、崔義玄三位久經戰陣的老將輔佐，否則他們還真不敢讓武懷玉留下。</br> ??“他有幾分把握？”</br> ??蘇烈問。</br> ??“把握很大。”</br> ??蘇烈興奮的揮拳，“我相信你。”</br> ??“崔義玄有沒有跟師兄提起崔蘇聯姻之事？”</br> ??崔義玄爵封青丘縣公，當年投過李密，由左司郎中調任慶州都督府司馬，接替丘行恭來的，這人也是清河崔氏，不過跟要把崔氏養女嫁給蘇烈嫡長子的崔善為同出一族卻不是一房。</br> ??崔善為是鄭州房，崔義玄是鄢陵房。</br> ??“那個事情我正要跟二郎你說，之前崔善為想要讓我家大郎娶已故崔善福的養女，我按二郎說的，跟崔家說大郎早訂過婚，崔家也就沒了回信。</br> ??這次崔義玄來，卻是捎了崔善為的話，說先前沒弄清楚，貿然提了那親事十分抱歉。”</br> ??陜州刺史崔善為估計是看到如今蘇烈跟李靖、武懷玉關系近，這一次又立下不少新功，得到皇帝特別賞識，于是見風使舵，不僅沒怪罪蘇烈不識抬舉，反而主動認了個錯，接著又提出把崔善福的養女嫁給蘇烈庶出的老三。</br> ??同時，還提出蘇烈嫡長女，嫁給崔義玄的長子崔神基。</br> ??一樁好事，便成兩樁好事。</br> ??清河崔氏兩房跟蘇烈聯姻。</br> ??這是非常給面子，不過在武懷玉看來，只能說崔善為和崔義玄他們都消息靈通，眼光也較獨到，見到蘇烈已經起來了，便馬上能夠彌補。</br> ??把個仇敵變成自家姻親。</br> ??崔善福早逝，崔義玄在鄢陵房中也不是大支，但畢竟他們也都屬于清河崔氏家族。</br> ??“師兄怎么考慮的？”</br> ??“我覺得崔氏挺給面子，很有誠意。”堂堂未來戰神蘇定方也被崔氏這大方舉動給弄的有點受寵若驚了。</br> ??嫡長子娶崔家養女，他是有些不愿意，可如果讓庶子娶清河崔氏養女，嫡女嫁清河崔氏嫡子，這怎么看都是他蘇家高樊了啊。</br> ??名門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br> ??戰神也不能免俗。</br> ??“既然如此，那答應便是。”懷玉笑道。</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