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段公子</br> ??山鹿城的拿下，完全是計劃之外的收獲。</br> ??夏州都督段德操舍不得拆毀山鹿城，在城中衙堂上議事時，老段提出保留山鹿，并要奏請朝廷恢復山鹿縣。</br> ??保留山鹿，這里的百姓自然也就不用遷走。</br> ??靈州都督楊恭仁倒覺得可以考慮，只不過武懷玉一副很為難的樣子。</br> ??人口就是資源，同樣也是政績。</br> ??雖說如今鹽州田已經分完了，但還有許多軍屯官屯商屯，以及鹽場，還有即將要開采的銅礦煤礦，甚至武懷玉還計劃利用鹽州豐富的石脂資源，開采些石脂。</br> ??后世時的定邊，磕頭機無數(shù)，可是靠油發(fā)家富甲一方的。這時代用不著磕頭機，有些露天石油可以開采，利用價值也很大。</br> ??把夏州這些人遷去鹽州，他們不能成為自耕農，但可以成為佃戶、礦工、鹽工、作坊工人，鹽州的發(fā)展，當然離不開人口。</br> ??多多益善。</br> ??“山鹿雖然出乎咱們意料的輕松拿下了，但我覺得還是當按計劃執(zhí)行，咱們這次本就沒打算要滅梁，各方面也沒做好這樣的準備，打完就走，是上選。</br> ??如果我們留下山鹿，那就要派人留駐，到時我們反而要被動的應付偽梁進攻襲擾。”</br> ??武懷玉的話并不是沒道理，講的也是事實。</br> ??當然，山鹿處于唐控的夏州長澤、寧朔兩城中間，又緊鄰長城，真要守還是沒問題的。</br> ??老段鎮(zhèn)守陜北多年，一眼就看穿了武懷玉的心思。</br> ??老段不僅自己能打，他爹更是一代名將，是以戰(zhàn)功碾壓蘭陵王高長恭，卻以貪財好色又小氣聞名的段韶。</br> ??段家也是漢化的鮮卑人，段德操祖父段榮是高歡的老伙計，兩人還是連襟。</br> ??段韶是高歡的外甥，一生功高到可以震主，偏偏卻能位極人臣而善終，這人一方面十分孝順，一方面卻又十分貪財好色，對待親戚朋友部下都一毛不拔。</br> ??段韶一生立功無數(shù)，年輕的時候自己打下洛陽縣男爵，后來父親去世繼承其姑藏縣侯爵，便把洛陽縣男讓給自己弟弟。</br> ??后來段韶再立功，晉封長樂郡公，別封真定縣男，等佐高洋建齊，他又被別封朝陵縣公和霸城公，段韶把朝陵縣公爵讓給繼母梁氏，霸城縣公讓給異母弟段孝言。</br> ??之后段韶平定叛亂，進封平原郡王，成為異姓王，再之后打敗宇文邕進攻，別封武德郡公，后來又與高長恭大戰(zhàn)北周，擊潰北周主力，再封靈武縣公，此后又封廣平郡公、去世前，再封樂陵郡公。</br> ??他死前，還進封他長子段深為濟北王，他善終后，更被追贈假黃鉞、大將軍、相國、太尉、錄尚書事、朔州刺史、平原王，都督朔并定趙翼滄齊兗梁洛晉建十二州諸軍事，謚號“忠武。</br> ??段韶十幾個兒子，其兩子封王，余皆公侯。，三個兒媳是公主，一個妹妹是昭儀。</br> ??段德操是其幼子，這家伙不僅得到他爹擅長統(tǒng)兵打仗的本事，而且也繼承了貪財好色這兩點，甚至連小氣也學到了。</br> ??不過據武懷玉的了解，段韶當年能夠功高震主還善終，就是這老頭聰明，明明本事很強，特別是把家族管理的很好，對弟弟子女們教導的很好，卻偏偏給自己弄了幾個貪財好色又小氣的缺點。</br> ??可正是這些讓段韶能夠得到高家父子幾個的信任，一直身居高位而善終。</br> ??段德操在延州做總管近十年，他表現(xiàn)比李道宗在靈州還要猛，又能打又能貪，非常貪財好色，偏偏也對部下很小氣。</br> ??弄的不少段德操的部將都跟他相處不睦，經常有人打他小報告，甚至請求調離，偏偏就是這樣，朝廷越發(fā)信任這位姑藏郡公，他一人鎮(zhèn)守延州十年。</br> ??對朝廷來說，邊將貪點財好點色什么的都不是威脅，真正的威脅是愛兵如子，擁兵自重，另立山頭，拉攏手下搞的鐵板一塊，這才是讓朝廷擔憂的。</br> ??段德操又貪又撈，偏跟同僚部下搞不好關系又小氣，自然讓朝廷沒后顧之憂。</br> ??“山鹿城里的人口錢糧，靈夏各一半。”</br> ??老段捋著花白胡須說道，至于其它的，則兩軍各自拿下的地盤，上面的人口錢糧自然歸各自所有。</br> ??“段都督真要留下山鹿城？”</br> ??“我覺得梁師都撐不過一年了，現(xiàn)在拆了回頭還要建，確實可惜?！?lt;/br> ??段德操是夏州都督，這山鹿也是他轄境，跟楊武二人不同，他們是靈州都督府的，這地不是他們的地盤，當然能搶就搶能掠就掠。</br> ??“既然段都督想要留下山鹿，那就留吧?！?lt;/br> ??一半人口錢糧武懷玉自然也不會客氣。</br> ??難得段德操肯大方一回呢。</br> ??八千降兵，也是靈夏各一半。</br> ??……</br> ??“節(jié)下，段公子來訪?！?lt;/br> ??親隨宇文成都進來稟報，這位破野頭悉利，如今身披鐵甲手執(zhí)步槊腰懸環(huán)首刀，也是有幾分威風了。</br> ??段公子，不是段德操的兒子，而是他的侄孫段慎。</br> ??段慎祖父母是段韶嫡長子段懿與北齊穎川公主，父母則是段寶鼎與北齊中山公主，</br> ??其父大業(yè)年間卒于饒州刺史任上。</br> ??這些年，一直在叔祖段德操身邊，只任了個從九品的參軍事閑職，不過這位段公子一直為段家經營著產業(yè)，主要做的就是占地、販奴、走私這幾樣。</br> ??段公子人雖年輕，但在朔方挺有名，是個人脈極廣，手眼通天的人物。</br> ??彭瘸子都早跟他說過，這人以前就是延州那邊說話很有份量的人。</br> ??“區(qū)區(qū)一點小禮物，還望武長史不要嫌棄?！?lt;/br> ??段公子繼承了段家的優(yōu)良基因，長的非常高大且?guī)洑?，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一眼就讓人覺得很舒坦。</br> ??他來拜訪，一出手就是十房山胡奴隸，每房五六口，這一下子就送了五六十口奴隸，還額外送了兩個美人。</br> ??“段公子這么客氣做什么？”</br> ??這位段公子這么客氣，并沒有什么要求，按他說的，是仰慕武懷玉的詩，是他的詩迷，只想交個朋友，僅此而已。</br> ??武懷玉卻知道這家伙在延州商界，特別是走私界很有名，現(xiàn)在沒要求，但肯定是為以后做準備的。</br> ??武懷玉笑納了。</br> ??有六扇門員外郎這身份，如今武懷玉就沒有不敢收的禮，反正收下后，回頭給皇帝寫份報告就行。</br> ??這叫奉旨收禮。</br> ??段公子果然也沒聊其它的，還真跟武懷玉聊起了詩，甚至對他的邊塞詩還挺有見解。</br> ??喝了壺茶，聊了半天，武懷玉覺得段公子去為段家操持工商，有些可惜了，這家伙給他感覺，挺有些才華的，起碼也是個豆盧懷讓般的人才了。</br> ??但卻專心為段氏家族打理家業(yè)，參軍事不過是為方便行走而已。</br> ??聊到后來，兩人都差點拜把子了，反正一個有心結交，一個也有意勾搭，兩人年紀也相仿。</br> ??聊的多，也知曉段家如今沒落了。</br> ??雖然他口中的沒落，在武懷玉看來，仍超過了許多家族，但段公子覺得段家沒落了。</br> ??想當年東魏北齊之時，段家是何等輝煌啊，他高祖段榮，是高歡的伙計兼聯(lián)姻，曾祖段韶就更不用說，幾朝元老位極人臣的異姓王。</br> ??他爺爺段懿襲平原王，取尚齊穎川公主，他爹也是襲爵又尚北齊中山公主。</br> ??叔祖段深，先后娶永昌公主、東安公主、封濟北王。</br> ??段家在北齊，無比興盛。</br> ??可惜最后北周卻滅了北齊，段家歸附北周后，官職爵位大降，后來段老三還謀反，把段老二都給牽連進去，兩房被誅。</br> ??段公子父親雖在北周很老實，在隋朝還官至饒州刺史，可跟北齊時真沒法比。</br> ??到如今，家族能夠撐門面的，也就是十三叔祖段德操這個姑藏郡公了。</br> ??段德操這么能打，可武德、貞觀兩朝的元勛實封功臣里，卻都沒他的份。</br> ??段家，已經早被排擠出核心家族圈了。</br> ??連武家這樣的新貴都比不上了。</br> ??放幾十年前，段家正眼都不會瞧武家這樣的小豪強一眼。</br> ??段公子爹死的早，更早感受這世態(tài)炎涼，他跟妹妹當年也是被迫投靠叔祖，寄人籬下。</br> ??其實段公子只是段寶鼎的幼子，是其妾生子，并不是中山公主所生。段寶鼎死在饒州刺史任上，段公子跟著母親帶妹妹扶靈回長安，結果就跟當年長孫無忌一樣下場。</br> ??母子三人，被幾個正室生的兄長趕出了家門。</br> ??好在后來段德操這個叔祖不錯，派人接納他們。</br> ??“其實我小妹非常喜歡武長史的詩，我也是小妹推薦，才知曉武長史這些詩的，”</br> ??段公子接下來的話出人意料，他居然要把妹妹許給武懷玉做妾。</br> ??“段家名門，令妹大家千金，怎能給人做妾呢？”</br> ??“舍妹喜愛文學詩賦，自讀過長史的詩后，就著迷了······”</br> ??越說越離譜。</br> ??你說李三娘跟他接觸多了，產生了感情武懷玉還有點信，這段姑娘面都沒見過，怎么可能就讀了幾首詩，就喜歡上他？</br> ??他不信。</br> ??可段公子卻說他妹妹現(xiàn)在迷戀武懷玉，都相思成疾了。</br> ??儼然把段小妹說成了一個崇拜偶像的文藝女青年。</br> ??“武長史，能否給個機會，讓舍妹相見一面？”</br> ??武懷玉拒絕。</br> ??他感覺這事處處透著股不太對勁，段公子再怎么說，也不是什么一般商賈小民。</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