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斯塔酒肆。</br> 酒肆名字源于當(dāng)壚的波斯女人,其實她名字準(zhǔn)確的讀法應(yīng)當(dāng)是芙萊什塔。</br> “在我們波斯語,這是天使之意。”</br> 芙蕾斯塔確實長有天使面孔,那奔放熱情的絲綢長袍下,還有著一副魔鬼般的身材。</br> 比起蓋婭酒肆,芙蕾斯塔酒肆更大,這家酒肆里足有五十人,當(dāng)壚賣酒的前臺酒家胡姬十個,還有一支二十人的自己的表演的樂班,有樂手有歌伎還有舞姬,在西市很有名氣,不僅在芙蕾斯塔酒肆駐場演出,也經(jīng)常到其它酒肆演出。</br> “安郎已經(jīng)通知了我們,以后我們酒肆,還有我們這些人,全都屬于武侯了?!?lt;/br> “你們不是自由之身嗎?”懷玉坐在酒肆的二樓,這間酒肆在西市的胡人酒肆里可以排進前三,相當(dāng)于東市藥行里的宋清藥肆或是阿榮師藥肆、康阿祿山藥肆。</br> 芙蕾斯塔估計也就三十不到,她給懷玉倒上一杯三勒漿,順勢就往懷玉的身上靠,猶如一條蛇。</br> “長安西市胡肆里的許多胡姬,都不是自由身,絕大多數(shù)胡姬都是從西域販來的奴隸,</br> 我也是個奴隸,據(jù)說我出生在波斯,但我記事起,就已經(jīng)是在吐火羅為奴了,后來被賣到了康國薩末鞬城,再后來又被賣到石國的拓折城,</br> 然后啊,又到了疏勒、龜茲、高昌,經(jīng)河西走廓來到了長安,我都記不清我換過多少個主人了,我從小學(xué)習(xí)跳舞,舞跳的越來越好,身價也就越來越高·····”</br> “如今年紀(jì)大了,便在這打理這酒樓,兼調(diào)教那支樂班?!?lt;/br> 這整個酒肆,包括這酒肆里的五十個人,不論男女,全是安家的財產(chǎn),現(xiàn)在安元壽全送給了懷玉。</br> 懷玉并沒有拒絕這個女人的魅惑之舉。</br> 他好似被這胡姬誘惑,手不由自主的跟著動起來,胡姬不時的嬌羞輕笑。m.</br> “這里一年能賺多少錢?”</br> “很多。”</br> 胡姬在他耳邊輕柔的道,帶著魅惑的喘息,完了還輕吻了他的耳垂。</br> “安郎居然把這么大個胡肆全部送給了武侯,真是讓人想不到?!?lt;/br> “很多是多少?”</br> 芙蕾斯塔偎在他懷中,“聽說蓋婭胡肆是武侯的產(chǎn)業(yè),我們芙蕾斯塔抵十個蓋婭胡肆不止?!?lt;/br> 那還真是很賺錢了。</br> 不過懷玉更關(guān)心的是這酒肆和這女人是不是六扇門的人。</br> 伊琳娜,可是讓懷玉很傷心,差點和安元壽的友誼小船就翻了。</br> 他隱誨的提問,但這個女人似乎真的并不是六扇門的人。</br> “你沒有丈夫和孩子嗎?”</br> “你說的是我哪個丈夫,我可是有過很多丈夫的,”</br> “哦?”</br> “雖然我從沒有嫁過人,但我這樣卑賤卻又漂亮的女奴,在年輕的時候,誰又會輕易放過呢,”她開始是笑,后來卻沉默了。</br> 懷玉表示能理解。</br> “那你有孩子嗎?”</br> “生過,但奴婢的孩子生來也是主人的財產(chǎn),我生過幾個孩子,但都不到一歲就被帶走了,從此再沒見過,卑賤的奴隸啊,跟牛馬一樣,下的崽子不用吃奶了,長大些,就會被賣掉的?!?lt;/br> 這么悲慘的事情,這個女人說起來的時候,似乎都不再傷心了,她的眼淚早就在孩子被一次次奪走的時候流干了。</br> 習(xí)慣了,也麻木了。</br> “想不想要自由呢,你還年輕,如果自由了,尋個男人成親,然后再生兒育女,有沒有想過?”</br> “哈哈哈,”她大笑起來,笑的花枝亂顫,伏在懷玉身上不停的抖動著,似乎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br> “我也快三十了,老了?!彼龂@聲。</br> 很快就又換上了一副笑顏,繼續(xù)不老實的挑撥他,“武侯打算怎么經(jīng)營這里,一切照舊,還是換個相熟的人來掌管,又或是讓蓋婭來?”</br> “你們熟?”</br> “談不上熟,但以前都為安家做事,在河西涼州時就認(rèn)識了,又一起在長安開酒肆,那個女人也挺厲害的,她以前得安薩保寵幸過,她比我幸運,起碼還是自由身,甚至還有丈夫孩子一家子團聚,甚至能把女兒嫁給長安的貴人·····”</br> 懷玉讓她把這里的賬本拿給自己看。</br> 一邊看賬本一邊詢問,從這些簡單的記錄中,能發(fā)現(xiàn)許多細(xì)節(jié),這酒肆確實營利可觀,不愧西市胡肆里前三。</br> 這個女人八面玲瓏,也很有本事。</br> 暫時也看不出這酒肆里有沒有六扇門的人,懷玉干脆掩上賬本不再去瞧。</br> “以后你仍然是這酒肆的掌柜,這里的經(jīng)營一切照舊,不過我要求你把每月贏利的兩成提出來,送到永興坊的壽陽侯府,其余的還照常?!?lt;/br> “武侯如此信任奴婢?”</br> 懷玉笑了笑,挑起她那圓滑下巴,“你們現(xiàn)在都是我的人,”</br> “經(jīng)營仍歸你,但我會另外派兩個人過來,一人負(fù)責(zé)管賬,一個負(fù)責(zé)管錢,以后這酒肆的一切支出都要入賬,”</br> “奴明白?!避嚼偎顾_著她媚笑,那張臉真一點看不出快三十了,高鼻深目,黑頭發(fā)琥珀淺色瞳孔,跟帶了美瞳一樣。</br> “讓奴叫樂班過來給武侯跳舞彈唱表演一曲如何?”</br> “好啊?!?lt;/br> 懷玉品著三勒漿,懷里摟著美人,看著胡姬們的表演,比武家的樂班強多了,更加熱烈奔放,那腰肢也更柔軟。</br> 一曲看罷,懷玉都有點上火,懷里那女人一直不老實。</br> 這是個懂男人的女人,十分老練。</br> 不過如今的武懷玉已經(jīng)不是初來的那個武懷玉了。</br> 久經(jīng)戰(zhàn)陣。</br> 連觀念也越來越像一個唐朝貴族。</br> 揮手,表演完的樂班退下。</br> 屋里只剩下兩人。</br> 一個媚眼如絲,一個欲火焚燒。</br> 懷玉一個眼神,得到許可的芙蕾斯塔立即更加魅惑大膽。</br> 貴族的快樂確實是普通人體會不到的。</br> 一言不合,這波斯貓就自己爬上來了。</br> 自己動。</br> 一個時辰后,武懷玉有些神清氣爽的走出了芙蕾斯塔酒肆,美麗的女當(dāng)家還倚著門戀戀不舍,對著目送秋波。</br> 武懷玉并沒有給這個女人自由,甚至沒打算給她個妾侍身份。</br> 她仍留在這里管理這家有名的酒肆,以后武懷玉在京的時候,也會常來的。</br> 懷玉笑著上了馬車。</br> “你比我預(yù)計的晚出來了一個時辰,”</br> 馬車?yán)铮€有一位美麗又有氣質(zhì)的女人在,馬車廂里甚至還煮著茶。</br> “高娘子?”</br> “意外嗎?”</br> 懷玉是有些意外,高惠通現(xiàn)在是平康坊南曲聽雨樓的假母,她怎么出現(xiàn)在西市的胡肆一條街上?</br> “前面的巴努胡肆,西市的第二大酒肆,比你剛得到的芙蕾斯塔還要大點,在我名下?!?lt;/br> 大姨子給懷玉倒了杯茶。</br> “聽說二郎喝茶不喜歡加太多料,這壺茶莪特地什么也沒再添加?!?lt;/br> 懷玉看著這杯茶,又看看頭戴冥籬的大姨子,真有些迷惑了。</br> “二郎莫非忘記我別號九尾狐?”</br> 懷玉本來還只以為九尾狐這個代號,是因為她長的好看,現(xiàn)在看來可能還有一重意思,就是她身份多。</br> 現(xiàn)在懷玉知道了她三個身份,李世民宮中的已故刀人,甚至有可能是皇十一公主的生母。</br> 平康坊南曲有名的青樓聽雨樓的假母高大娘子。</br> 現(xiàn)在則是西市第二大胡酒肆巴努酒肆的女東家。</br> “真是沒想到。”懷玉笑道。</br> “我也沒料到,二郎也是個真性情的風(fēng)流少年郎,不過芙蕾斯塔確實風(fēng)情萬種,哪個少年郎能逃的過她的魅惑呢,就是二郎這么晚才出來,倒讓我意外?!?lt;/br> 懷玉哈哈一笑,“年輕嘛,身體好,我推薦高娘子一套功法,八段錦,很適合女子修煉。”</br> “多謝?!备呤陷p輕一笑,“芙蕾斯塔是個很厲害的女人,不過我能確定,她不是畢方手下的暗樁,但那胡肆里起碼有三個畢方的人,你要小心一些?!?lt;/br> 懷玉倒是無所謂的道,“我壽陽侯府里都有一堆眼線暗樁,我又豈會在乎這酒肆里有幾個?”</br> “你這巴努酒肆什么來頭,居然是西市胡酒肆第二?”</br> 大姨子輕據(jù)一口茶,“這什么也不加的茶湯,原來也挺不錯,巴努酒肆,你知道巴努在波斯語中是何意?”</br> 懷玉搖頭。</br> “在波斯語中,巴努是淑女的意思,也可以譯做貴婦。”</br> 懷玉哦的一聲,秒懂。</br> 果然,巴努酒肆最大的一個特色,就是他們酒肆里的胡姬不一般,個個都是貴婦、淑女,反正都是號稱波斯貴族女,不是什么阿扎丹騎士夫人,就是將軍女兒,甚至有總督千金,王子之女等。</br> 不管這些貴婦、淑女身份真假,但她們表現(xiàn)的確實跟一般胡肆里的胡姬很不一樣,在有意的包裝營銷之下,巴努胡肆生意火爆,許多長安貴族士人,都想過去瞧熱鬧,甚至嘗嘗鮮,感受一下波斯薩珊帝國的貴婦、淑女的不同。</br> 這就跟朝廷教坊司下,那些貴族官員犯罪后,他們的女眷沒入教坊司后,特別多人光顧一樣,盡管可能長的不是特漂亮,但她們曾經(jīng)的身份很吸引人。</br> 巴努酒肆,確實有一些是曾經(jīng)的波斯貴族女眷,當(dāng)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行省總督千金、將軍夫人什么的,就算是普通的巴扎丹騎士階層的貴族家女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弄來長安的,但確實有一些波斯貴族女子。</br> 還有更多的是山寨的。</br> 可這套在長安很受歡迎。</br> 高高在上的貴婦人,一旦淪落,所有人都想要體驗一把征服的感覺。</br> “高娘子在這里等我,總不是要帶我去征服幾個波斯貴婦吧?我剛征服了一個波斯美人,現(xiàn)在力不從心。”懷玉笑道。</br> “我只是正好來巴努酒肆,看到你的馬車停在這,便在這里等你一下,順便聊幾句,如果你也想征服貴婦淑女,你隨時可以過來,我給你一枚戒指,你到時報公孫大娘的名字還可以免費。巴努酒肆,除了波斯的貴婦淑女,也還有西域諸國的,甚至還有拂菻帝國的,也有法蘭克王國的······”</br> 懷玉呵呵一笑而過。</br> 高惠通卻居然真拿出一枚戒指給他。</br> “這戒指聽雨樓能用嗎?”</br> “可以?!?lt;/br> “十一公主是你女兒?”</br> “她母親是長孫皇后?!备呋萃ǔ聊艘粫蟮馈?lt;/br> 良久,她拿出一個箱子給懷玉,“這里面有一個長命鎖,還有一對銀手鐲子,另外還有一些金銀通寶錢,這些是我給安娘的孩子的,”</br> “孩子出生還早呢。”</br> “你替我轉(zhuǎn)交給安娘,就說我這個大姐對不住她,以后她就安心在武家相夫教子吧,”</br> 高氏這話,其實是對懷玉說的,表明以后不會再用高惠安為她的眼線。這也是想讓妹妹在武家能夠更好的生活,甚至是在向武懷玉求個人情。</br> “好的,我替惠安謝謝大娘子。”</br> “你可以也叫我大姐?!?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