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菠菜種的不錯,有啥秘訣?”</br> “菠菜種子種前最好是浸種催芽,能提高出苗,還要土深肥厚,栽種前地最好是深翻曬土,撒點生石灰最好,種子出苗長葉后,得及時間苗,水不能澆太多,保持地濕潤就行,但不能澇著,要不然會腐根······”</br> 魏征和武懷玉趴在兩家分隔的土墻上。</br> 氣氛有點尷尬。</br> “看來是我水澆多了,也沒浸種催芽,種前也沒曬土,想不到種菠菜居然還有這么多講究。”魏征尷尬的都快拿腳趾頭在圍墻上摳出一個大洞來,可妻子還站在他后面,一直扯他褲腿,示意他趕緊說正事。</br> “那個,剛才我們說的事,二郎也聽到了吧,讓你見笑了。”魏征只好轉(zhuǎn)移話題。</br> “其實我也才剛過來,隔著墻也沒聽清楚,風(fēng)大!”懷玉也趴在墻頭上,他一邊跟魏征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一邊也挺好奇的打量著隔壁魏家園子,這片都是菜地。</br> 但跟武家的菜地區(qū)別很大,武家這邊以前是種花的,規(guī)劃的很齊整,甚至還鋪了磚石等,十分雅致,魏征那邊的菜地,那就真是原生態(tài)的。</br> 毫無修飾。</br> “聽說二郎開了家長生堂質(zhì)鋪?”</br> “魏公上次不是彈劾我開藥肆典肆與民爭利么。”懷玉一句話,讓魏征臉紅了起來,先前他確實彈劾過武懷玉這個。</br> 一時尷尬。</br> 魏征想跳下墻頭回家,聊不下去了啊,這時哪還有臉再說找武懷玉借錢的事??膳崾蠀s在下面不停扯他褲子,都快要把褲子扯落了。</br> “那個,長生堂典肆,可以拿房屋質(zhì)押嗎?”</br> “你看我要是拿這宅子到千生堂質(zhì)押,能押到多少錢?”</br> 魏征臉色還挺厚。</br> 果然書讀的多還是有好處的啊,不僅增長氣質(zhì),還能增厚臉皮。</br> “魏公這宅子緊鄰皇城,地段挺好,這宅子地皮值不少,不過你這宅子年久失修,有些過于簡陋了點,倒不值幾個錢的?!睉延駸o情道,這家伙沒少弄自己,今天有求自己了,武懷玉打算跟他好好聊聊,機會難得啊,正愁瞌睡這是遇上枕頭了。</br> 魏征直接道:“你剛也聽到了,我想跟王學(xué)士家聯(lián)姻結(jié)親,但陪門財要一百萬,手頭暫時拿不出,這事又拖不得,便想用這宅子抵押借錢應(yīng)急,”</br> “魏公是為魏大郎說親?”</br> “嗯?!?lt;/br> “可我上次好像見你家?guī)孜恍±啥歼€很年幼吧?”</br> “大郎七歲了,已經(jīng)開始進學(xué)?!蔽赫鞯?。</br> 才七歲,就急著給他說親了。</br> “那也不用這么急吧,魏公如今是尚書左丞,這官俸官祿加上職田收入,聽說魏公還經(jīng)常替人寫些字潤筆費也不少,一年攢個幾百貫總不成問題的?!?lt;/br> “跟太原王氏聯(lián)姻的機會可不常有,”魏征倒是直言,世人都攀附五姓七家名門大閥,魏征祖父做過刺史,但他父親只做到縣令了。雖然他娶了河?xùn)|裴氏女,但也非裴氏的大宗嫡出。</br> 能有機會娶太原王氏女,況且王績雖官職不高,但名聲很大,詩壇里可是天下有名的,尤其他還是太原王氏里幾大著姓房之一的,還是大儒王通之弟,這樣的親若能結(jié)成,魏叔玉以后的路可就平坦了。</br> “武二郎能不能幫我這個忙?”魏征的褶褲都快讓裴氏給扯脫了,為了兒子,魏征也只好向他一向瞧不起的武懷玉低頭。</br> “鄰里鄰居,這倒不算什么,魏公打算借多少?”</br> 武懷玉一點不同情魏征,做人太差。</br> 本來同殿為官,又是隔壁鄰居,能幫上忙他肯定也愿意。</br> 可對方是魏征,幾次三番的搞他,他今天肯定得報復(fù)一下他,雖然這有些不地道,但以德報怨也不是他武懷玉的風(fēng)格。</br> 他本來想寫奏章彈劾這家伙,可又找不到什么真正致命的問題,那無關(guān)痛癢,反而會在皇帝那扣分。</br> 別看魏征人嫌狗厭,現(xiàn)在在皇帝那里卻還地位挺高,甚至將來還能上凌煙閣的。</br> “二郎能不能借我一百萬?”魏征支吾著道,這時裴氏在下面又扯他褶褲,“借,借二百萬可以嗎?”</br> “沒問題。”懷玉答應(yīng)的很痛快,還滿臉微笑如同春風(fēng)。</br> 這倒讓魏征意外,裴氏在下面見丈夫那樣,便干脆自己出面,“武二郎,不如請過府一敘如何,家里還有一點清酒,請武將軍品嘗?!?lt;/br> 懷玉便笑著應(yīng)下直接翻過墻頭,跳進魏宅。</br> 魏征見狀直皺眉頭,邀你過府一敘,你走正門啊,翻什么墻,太沒禮貌了。</br> 魏征一把年紀(jì)了,快五十歲了,并不算年輕,但他的妻子裴氏其實還挺年輕的,也就三十左右,這位出身河?xùn)|裴氏,早年隋季動蕩之時嫁與魏征,為他生了四子二女。裴氏也是知書達禮,琴棋書畫皆通的,可跟著魏征沒享過什么福,四處漂零,如今好不容易在長安穩(wěn)定下來,卻也過的不富裕,仍還要自己種菜織布。</br> 懷玉暗里打量了裴氏一番,雖說布衣荊釵,可畢竟年輕,哪怕生了六個孩子,但風(fēng)韻猶存,特別有氣質(zhì)。</br> “嫂子好,”懷玉笑著向她行禮,然后把手里剛摘的那把菠菜遞上,綠油油的,就當(dāng)是頭次上門的見面禮了。</br> “武二郎這菠菜種的可真鮮嫩,我家阿郎就種不成。”裴氏落落大方。</br> 一路來到魏家廳堂。</br> 也是十分簡陋,但很干凈整潔。</br> 裴氏還特意把魏叔玉見來見禮,還取來一壇魏公酒招待。</br> “武二郎真愿意借我二百萬錢?”魏征主動給懷玉開壇倒酒,自己倒忍不住先吸溜幾下酒香,這可是他最好的幾壇珍藏了,妻子倒是大方。</br> 懷玉接過酒杯,抿上一口,讓酒液在舌尖打轉(zhuǎn),見識一下這名滿長安的魏公酒。</br> 黃金一斗不如魏公一口,連斗酒學(xué)士王績都如此夸贊。</br> 細細品味一番,發(fā)現(xiàn)魏征家釀確實不錯,比起長安市面上常見的酒檔次確實要高些,起碼這酒澄清透明。</br> 唐人釀酒,一般就是米酒。</br> 然后還有配制酒,就是加香料加藥材,在各種年節(jié)時喝,諸如端午的艾酒、雄黃酒,九月九的茱萸酒。</br> 還有就是果酒和松醪酒,用各種水果釀酒,還用松脂松花松針釀酒,唐人認為松樹長青是好東西,就有了獨特的松醪酒。</br> 一般喝的多的還是米酒,有用糯米釀造的也有用麥子、用糜子、谷子等釀造的。</br> 這些米酒一般又分為清酒和濁酒,清酒也叫白酒。</br> 濁酒里又還有綠色的、白濁的兩種,燈紅酒綠,說的正是此,白居易有首詩寫的好,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嘛。</br> 綠酒算是中檔次的,更低的是濁酒。</br> 魏征家的酒既不濁也不綠,很清。</br> 裴氏跟著魏征也學(xué)了手釀酒好技術(shù),據(jù)說魏氏家釀之法,源自魏征那位當(dāng)過刺史的祖父,他好酒,收集了不少釀酒之法,加以改良,就有了魏氏家釀秘法。</br> “這酒勁挺大?!睉延竦馈?lt;/br> “二郎看來也是會飲的?!蔽赫魍ψ院溃挂埠唵蔚耐嘎读艘稽c魏氏酒的特別之處。他們家的酒釀好后,經(jīng)過數(shù)次過濾,過濾后再用小火慢燒。</br> 燒酒之法,也并不稀奇,很多地方釀酒都有這種燒烤之法,這種酒也稱為燒酒,多在春季燒酒,也稱燒春,比如劍南一帶最有名的劍南燒春。</br> 小火慢燒,既能殺菌,還不變味,可以更長久的保持味道,燒酒濃烈、醉美、芳香。而一般米酒卻很容易變質(zhì)、發(fā)酸,甚至長酒蟲酒蟻。</br> 燒酒還能提高酒的度數(shù),使酒更清澄透明,又濃烈。</br> 不過這酒明顯還是米酒,并不是蒸餾酒。</br> 魏征說的都是很簡單的東西,也都是外面公開的東西,釀酒的人都懂,真想釀出好燒酒,這里面可是還有許多不傳秘法的。</br> 武懷玉倒覺得,魏公酒名氣大于味道,這酒也只是米酒而已,甚至不如他后世喝過的一些黃酒。</br> 想想倒也是,人家后世釀酒更專業(yè),魏氏家釀連小作坊都算不上。</br> “這酒天冷的時候喝,小火爐火火慢煮,酒熱后味道更好。”裴氏道。</br> 一杯酒喝完,懷玉也便開門見山了,他來又不是喝酒的。</br> “魏公,裴娘子,咱們是鄰居,我跟魏公又同殿為臣,你們現(xiàn)在有困難想要借錢,我呢恰好在質(zhì)鋪里投了點錢算是半個東家,這能幫上忙我也樂意的。</br> 不過長生堂也不是我一人的,你們打算借多少,借多久,用什么做抵押?“</br> “就用這宅子做抵押,借二百萬。”</br> “借多久呢?”</br> 武懷玉滿面微笑,看著魏征一步步要踏進他的圈套,他開質(zhì)鋪的還怕人借錢?高利貸可是無底洞啊,就是魏征也扛不住的。</br> “利息怎么算的?”裴氏問?!芭崮镒討?yīng)當(dāng)也知曉長安東西兩市的質(zhì)鋪,和各大寺長生庫質(zhì)押借貸的利息,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兩百萬那是很大一筆了,如果借用一年,那按行情,得十分利,保管等費用還得兩分。借兩千貫,一年利息是兩千四百貫,費用是四百八十貫,一起是兩千八百八十貫?!?lt;/br> “利息這么高?”</br> 武懷玉笑著道,“魏公你這宅子占地十五畝,處于東城永興坊,地段不錯,就是房屋不值錢,這地皮我高估一點,算三千貫吧,按行規(guī),值十當(dāng)五,可以當(dāng)出一千五百貫錢,兩千貫當(dāng)不了?!?lt;/br> 這下魏征夫婦有些急了,“我們這么大個宅子,何止值三千貫,怎么就只能押一千五?”</br> “利息太高了,借兩千貫,一年利要兩千八百八?”</br> “利息是兩千四,還有四百八是保管、手續(xù)等費用的?!?lt;/br> “太高了?!?lt;/br> “我相信魏公和裴娘子也去其它質(zhì)鋪、長生庫打聽過的,都是這行情,你們借的數(shù)額大,時間久,利息自然要高,若是借個百八十貫個把月,只要五分利就行,”</br> 魏征臉皺成一團,</br> 裴氏跟懷玉說好話,希望能少一些。</br> “裴娘子,如果你們真想借兩千貫的話,現(xiàn)在關(guān)鍵問題不是利的問題,而是你們這宅子借不到兩千,你們還得加點其它抵押物才行?!睉延耠m面帶微笑,可卻毫不給面子。</br> “我們這么大宅子,何止三千貫,還有房屋呢?!蔽赫鳉夂艉舻?。</br> “魏公要是為難,那就算了?!睉延衿鹕硪?。</br> 裴氏趕緊請他坐下,她咬咬牙,“我們家里還有許多藏書可以抵押。”</br> 魏征急了,裴氏瞪他一眼,“都什么時候了,你花費那么多錢收藏這些書,如今急用錢就不能先抵押一下,又不是賣掉?”</br> “可否看看魏公藏書?”</br> 裴氏帶懷玉去魏征書房,魏征家雖窮,可這老小子居然藏書三千卷,唐代的書可是非常值錢的啊,一卷書請人手抄,最低檔次都得一匹絹,那些有名氣的抄手,抄上一卷書萬字,甚至要千錢。</br> 唐代一些好的書,動則幾千錢,要是有些年代的珍藏本,那可能就得幾萬錢不止。</br> 魏征這些書不說全是好的,但三千卷,算下來應(yīng)當(dāng)也能跟他這三千貫的宅子相比了。</br> 這老小子還有這寶貝。</br> “魏公宅子抵押一千五百貫,然后這些書抵五百貫如何?”懷玉微笑道。</br> 魏征差點暴跳起來揍武懷玉。</br> 這不趁火打劫嗎?</br> 裴氏死死拉住他。</br> “武二郎,這可是三千卷書,不說值萬貫,值三千貫也有的?!?lt;/br> “裴娘子,圖書不像房子,什么地段值什么價,有行有市。書有好有壞,有的可能一卷值百貫,但有的也可能也就值幾十幾百錢,這三千卷圖書我也不好分別,況且我不是買書,只是收當(dāng)?shù)盅海饶銈冞€錢,這書自然交還。</br> 書比地皮可難保管啊,蟲蛀鼠咬風(fēng)險大,還占地,這些書只能當(dāng)五百貫,我就不多收保管費等了?!?lt;/br> “不當(dāng)?!蔽赫鞴F鸩弊?。</br> 懷玉笑著叉手,“好,那告辭,多謝魏公酒水招待?!?lt;/br> 他走了十來步,裴氏還是追上來攔下他。</br> “當(dāng),”裴氏為了兒子能娶五姓女,也是不管不顧了,“只是希望利息能少點,咱們都是左鄰右舍,二郎多少幫幫忙?!?lt;/br> “莪剛說的都是長安的行情了,不過既然裴娘子也這么說了,左鄰右舍的我肯定也得照顧一二,這樣,我便擅自作主了,你這房子和三千卷書,抵押給你兩千貫錢,利息本來是兩千四百貫,費用四百八十貫,</br> 總共兩千八百八十貫,我給你減去八十貫如何?”</br> “武二郎,你就收兩千貫利如何?”</br> “那很難辦啊,總不能做虧本生意啊,其它東家也不同意啊。”</br> 兩人討價還價許久,最后結(jié)果是利息仍是月利十分,總共兩千四百貫,手續(xù)費只收一分,兩百四十貫,總共兩千六百四十貫。</br> “算了,那四十貫我再讓個人情,就兩千六百貫整數(shù)吧,相比同行,這可是讓了兩百八十貫啊,南城一套幾畝的小院讓出來了?!睉延褚桓苯^世好鄰居樣?!罢l讓咱們是隔壁鄰居呢?!?lt;/br> 魏征眉頭緊皺,利息太高了,借兩千,一年還利息兩千六,一年后本息四千六百貫,到時怎么還?</br> 可妻子裴氏現(xiàn)在就跟溺水人抓到根稻草一樣,一心要跟王家結(jié)親,不肯錯過兒子娶五姓女的機會,大不了到時房子、書都沒了,但只要能換回個五姓女兒媳婦也值了。</br> 房子、書沒了可以再置再買,兒子娶五姓女的機會可就這一次。</br> “要不,我還是把宅子賣給你吧,就三千貫?!蔽赫鞯馈?lt;/br> “魏公,我就住你隔壁,要你這宅子做什么,我家比你家還大三畝呢?!?lt;/br> “兩千八百貫?!蔽赫鹘祪r。</br> 懷玉卻只是搖頭,“說實話,我也拿不出這么多錢買你宅子啊,長生堂做的是質(zhì)押借貸的生意,那是生意本錢。”</br> “要是魏公為難,那就算了,還是那句話,沒有上趕子的買賣,更沒有強買強賣的不是?!?lt;/br> 魏征沉默了許久,艱難開口,“我那三千卷藏書比這宅子還珍貴,不如只抵押一千卷?”</br> “算了算了?!睉延衽ゎ^便走。</br> 裴氏再次追上,“當(dāng),我們?nèi)?dāng)了,什么時候能拿到錢?”</br> “只要把這宅子地契還有那三千卷書送到長生堂,當(dāng)天便能把兩千貫錢交付,不過沒那么多銅錢,慣例是要九絹一錢的。”</br> “可以?!迸崾瞎麤Q。</br> “那就明天交契交書交手續(xù)拿錢,”</br> 事情談成,裴氏還送給懷玉兩壇好酒,魏征獨坐在堂前發(fā)呆。</br> 一下子就背了兩千六百貫的利息,他四品尚書左丞,一年祿米才三百石而已,衙門里發(fā)的俸料日用雜料等合計大概每月有四千二百錢,職田七百畝,可收地租四百二十石。</br> 還有些永業(yè)田。</br> 但這些收益加起來,一年也沒多少,七百二十石糧,五十貫錢,杯水車薪。</br> 以前還能釀酒賣,現(xiàn)在也釀不了了。</br> “給人寫點墓志銘,題些字,賺點潤筆費。”裴氏無奈道。</br> 給人寫墓志銘是很賺錢的,尤其是給那些土豪們寫,只要身份地位高、社會名氣大,這墓志銘寫一篇少賺萬錢,多則幾百貫。</br> 如原秦王府十八學(xué)士,他們的潤筆費就很高,特別是若能請到房玄齡杜如晦出手,那起碼得是寶馬一匹配上銀鞍,還要再加上其它。但房杜可不會給誰都寫,起碼也得是給諸如公侯家寫,一般什么土豪富商,沒點身份地位,出再多錢人家都不會提筆。</br> 魏征以前是很不屑賺這個潤筆費的,他寧愿在家釀點家釀燒酒。</br> “好,”</br> 魏征現(xiàn)在也沒辦法了,必須得賺點外快才行,壓力太大了,寫一篇賺個一兩萬錢,寫上一百篇,豈不就有一兩千貫。</br> “我的那些書啊。”</br> “只是暫時抵押給長生堂而已。”裴氏安慰。</br> “我辛苦做官一年,祿米不過三百石,他武懷玉放貸收息,一筆就賺我兩千六百貫,這不對,非常不對。”魏征喃喃道。</br> 裴氏沒好氣的瞪著丈夫,“你別端起碗吃飯,放下碗就罵娘,這兩千貫錢還沒到手呢,你就忘記先前到處借錢無門的樣子了?</br> 我可提醒你,以后別有事沒事找人家武二郎的茬了,我覺得武二郎人不錯,這次咱們可是欠下人家天大的人情,以后見面客氣些。”</br> 魏征氣的胡子亂抖,“他放高利貸賺我兩千六百貫錢,我還要感謝他?”</br> “你找別人借,利息還不止兩千六,有些都是開口三千貫?!?lt;/br> “要不,不娶王氏女算了?!蔽赫鲊@氣。</br> “你說甚胡話,你魏征臉面這么尊貴,兒子婚姻都不重要了?”</br> 魏征低下了腦袋,給自己倒了碗酒,一人喝悶酒。</br>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