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門屯營擴編了。</br> 原來叫屯營，也稱飛騎，后來搞出來個百騎，再又搞出來個千騎，現在則是百騎千騎飛騎還有屯騎（神機），一共八營。</br> 李世民早朝的時候，又被魏征噴了。</br> 說實在的，武懷玉拄著御刀站在殿中臺階上，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天天噴天天噴，都成了雷打不動的保留節目了。</br> 百官班位一站好，魏征就要出班進諫，沒完沒了。</br> 他現在都是尚書左丞了，已經不是言官諫官，可偏偏這事他天天要來一遍，李世民都煩透了。</br> 但李世民也狠，并不懲罰魏征，你天天諫你的，朕照舊。</br> 不僅每天仍在顯德殿廣場親自輪訓士兵們，還要擴建北門禁軍。</br> 左右飛騎、左右千騎、左右神機，各五千人，總三萬人。</br> 左右百騎各一千，總兩千人。</br> 前面六營倒沒什么稀奇的，主要還是原來三萬禁軍，只是這次重新分營，由左右屯營變成了六個營，仍是五番當值，每營一千人當值，總仍有六千人在北門宿衛。</br> 改變較大的還是百騎，原來是從飛騎里挑選了一百人隨從侍衛，現在則要擴編到兩千，還要從蕃戶中挑選不良子弟。</br> 罪犯、奴隸之子啊，真正的不良少年，居然要選兩千個這樣的人做皇帝的近衛隨從？</br> 魏征口水四濺，反對的無比激烈。</br> 李世民一臉微笑保持著，待魏征噴完了，才緩緩道，“朕知道了?！?lt;/br> 他還想再噴，吏部尚書長孫無忌恰到好處的站了出來，開始奏下一件事。</br> 早朝結束。</br> 李世民馬上就去換上了一身戎服，今天輪調來顯德宮受訓的士兵們也都到了。</br> “陛下，大唐律令，以兵刃至御在所者絞！”魏征居然又跟過來了。</br> 李世民對武懷玉道，“請巨鹿縣男去尚書省當值辦公，”</br> “是?！?lt;/br> 武懷玉提著千牛刀攔住魏征。</br> “魏公，早朝已經結束，請你立即回皇城尚書省，不得逗留宮中！”</br> “我要向陛下進諫！”</br> 魏征看著顯德殿廣場前幾百士兵，執刀持弓提槍的，看的有些心驚膽跳的，這里萬一真有一兩個動了歹念，如何能防萬一？</br> 這可不比左右府的千牛們，那都是名門勛貴大臣子弟，身份背景也都通過重重審核，入京番上的府兵那么多，不可能每個都知根知底的。</br> 武懷玉現在很討厭魏征。</br> 他把五尺五長的千牛刀往地上重重的一頓，“魏左丞，你是在違抗圣旨嗎？”</br> 魏征喘著粗氣紅著眼睛瞪著武懷玉，“武懷玉，你身為朝廷官員，不知進諫君王，引導向善，只知阿諛奉承，此幸進小人奸佞之行徑也！“</br> 武懷玉直接將千牛刀拔出來一截，“魏征，本千?，F在警告你第一次！”</br> 魏征瞪著眼睛直接拿手指點武懷玉，繼續噴他。</br> 懷玉把刀又拔出來一截，“魏征，本千?，F在警告你第二次！”</br> 眼看這火藥味越來越濃，一同當值的左千牛安元壽過來了，直接架起了魏征就往外走，一邊架臉上卻還滿臉帶笑，嘴里全是些好聽的話。</br> 懷玉將刀插回，不屑的冷哼了一聲。</br> 他回去向李世民復命。</br> “魏征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崩钍烂窳R道，不過雖然罵歸罵，可皇帝卻并沒有怪罪魏征的意思，架走了也就算了。</br> 李世民似乎有意留著這魏征，讓他天天噴自己，好讓自己警醒。</br> “你給朕舉薦的那個陳盛不錯，騎射皆精，膂力過人，而且難得的是還懂兵法，識陣圖，朕已經錄為百騎，可惜這樣驍勇者有些少了?！?lt;/br> 李世民本來計劃新百騎編兩千人，以原來的百騎做軍官，從蕃戶官奴中招募不良少年，親自訓練，可現在發現，符合條件的驍勇不良少年并不是很多。</br> 但李世民仍不愿意從府兵中挑選，尤其是太上皇的老元從禁軍里挑，這支百騎營他希望能夠更特殊一些。</br> “朕打算從歸附的蕃邦胡部里挑選驍勇少年募為百騎，你覺得如何？”</br> 武懷玉現在當一休二，當值時基本上就是跟隨侍從李世民身邊，君臣也是處習慣了，因為過去的功績，李世民也挺喜歡詢問他一些意見，這也算是天子近侍的一些便利機會了，要是真有本事才能，回答的讓天子滿意，就能加分，加官升職也是指日可待。</br> “北戎西狄南蠻東夷，諸藩部落中，有許多本就很勇武，擇其部落酋長首領子弟為百騎侍衛，既用其之勇，又還可以籠絡諸藩，是對他們的恩賞，一舉數得，陛下圣明。”</br> 懷玉的馬屁拍的李世民挺舒服，因為這馬屁拍的有質量，李世民確實也是這樣想的。</br> 用歸附的異族子弟，還是其首領貴族們的子弟做侍衛，這既相當于是一種對諸藩的恩賞，拉攏雙方的關系，甚至這些異族貴族子弟在京，他們沒有什么復雜的背景關系，皇帝用這些人做隨從侍衛，其實更可靠。</br> 畢竟楊廣江都遇弒，動手的是驍果軍，統領驍果的可正是朝中勛貴子弟啊。當初李淵父子太原起兵時，許多心腹可也都是隋朝的三衛官。</br> 三月前的宮變，一樣如此。</br> 周紹范是禁軍大將，表面上早投了建成，可暗地里卻是他李世民的人，還有諸如屯營的敬君弘、常何等都是如此。</br> 李世民很清楚這一點。</br> 異族藩部首領們的子弟，就不會有這樣復雜的關系。</br> 甚至諸藩子弟還能互相制約。</br> 懷玉也是這樣建議，百騎左右營里，可以編突厥侍衛隊、契丹侍衛隊、吐谷渾侍衛隊、黨項侍衛隊等等嘛。</br> 古往今來，中外的君主，其實都有一些很有名的異族衛隊的，一點不稀奇。</br> 李世民之前要從蕃戶官奴中挑選不良少年做百騎，其實也是不想身邊全是那些貴族勛戚子弟，想要一支更單純更忠心的衛隊。</br> “你來押百騎吧，”李世民突然道。</br> “陛下，臣現在左千牛這差事，也倍感吃力，實在不敢接這職事?！?lt;/br> 李世民卻只是哈哈一笑，“你左千牛押神機營就做的不錯，只是如今神機營要從兩千人擴編一萬，你資歷還有些不足，就不適合再押神機營了，改押百騎左營吧，許洛仁押百騎右營。”</br> 二十四名千牛備身，還有二十四名備身左右，都是級別很高的侍衛，而且個個出身很高，何況還有許多級別更高的將領，可李世民最后思來想去，還是打算讓武懷玉押百騎左營。</br> 相比起其它六營，百騎兩營僅統兩千人，但這兩千人不分番當值，而是長上，長期駐于北門，只是再當一休二而已，這樣真要有事，百騎營全體都可以迅速調動。</br> 其它六營三萬人馬，平時也各僅一千人在營，但畢竟一營統領五千，所以級別上肯定最起碼也得是十二衛中郎將或是將軍兼職統領的。</br> 當天。</br> 武懷玉便接到了新的旨意，通事舍人前來宣旨，上大將軍、大陵縣開國子武懷玉加散將軍號游擊將軍，左府左千牛押左百騎營，免去押神機營差事。</br> 而武懷義則不再兼百騎，他調入千騎營，為千騎營長上統軍，由別將升統軍也上升一大步。</br> “恭喜二郎，又升了。”</br> 懷玉笑笑，“押神機營使改成押左百騎營，沒啥變化嘛?！?lt;/br> “二郎這不是授了游擊將軍號么？”</br> “這只是散號將軍，本來是授給無職事的武官的，我這不是還擔著千牛嘛?！?lt;/br> “千牛僅六品，游擊將軍可是五品啊，”</br> 哥倆個在東宮聊天。</br> 相比起懷玉其實僅加授了個五品的散將軍號，倒是懷義這次由別將升統軍了，雖然這授的是下府統軍，但也是正五品下職事，哪怕沒授散將軍號，這次懷義也是實打實的跨越了關鍵一步。</br> 而武懷玉從神機營轉到百騎營，變化也不大，他現在可以更加專注的呆在東宮了。</br> 顯德殿被李世民弄成了講武堂，殿前廣場，也成了演武場。</br> 每天長安番上各部的士兵輪番來受訓。</br> 百騎擴編的事也挺順利的，蕃戶官奴家的驍勇不良少年不夠，那就從戎狄蠻夷首領子弟中選。</br> 長安城這些蠻夷子弟還很多，不少都是藩部歸附后，大唐授給這些首領官職，然后召他們子弟到京，安排進國子監讀書，或是在三衛當差，其實就是來鍍下金，拉近下關系，也有幾分人質的意思，甚至這些蕃部首領子弟在京，還能帶來許多錢財，促進長安的消費呢。</br> 現在李世民從這些子弟中挑選進左右百騎營，什么突厥、契丹、鐵勒、庫莫奚、靺鞨、新羅、黨項、吐谷渾、稽胡，甚至西域高昌、龜茲等等諸藩。</br> 武懷玉和許洛仁這兩位百騎營的長官，每天陪著李世民挑選考核，兩千百騎很快就招滿了。</br> 北門八營，就他們百騎二營最特別。</br> 勛貴子弟不到一成，官奴不良子弟倒占了三成，然后蠻夷藩邦子弟更是占了六成。</br> 許多藩邦蠻夷子弟，在他們各自的部落，地位很尊貴，甚至有的還有王子之類的稱號，不管是否僭越。而來到長安后，他們才發現自己多么渺小，就算是來自突厥、來自高昌，也跟長安相差很大，雖然在懷玉看來，如今的長安城其實很落后，但在這些蠻夷眼里，那可是非常偉大。</br> 這些在長安人眼里的化外蠻夷，雖然挺有錢，但也不過是被人鄙夷嫌棄的棒槌。</br> 如今，他們被選為天子近衛隨從，一個個都異常興奮。</br> 只不過他們的長官武懷玉看著這群人，稱之為牛鬼蛇神也不為過，髡發的契丹人、奚人，喜歡把腦袋頂上的頭發剃掉，然后這里留一攝，那里留一圈的，稀奇古怪。</br> 白山黑水的靺鞨人留著大辮子。</br> 突厥人喜歡披發結小辮。</br> 黨項人、西羌人也喜歡髡發，把腦袋上頭發刮掉許多，只不過跟奚、契的髡發又有細節上的不同。</br> 而來自南方的貍、獠、蠻，他們則普遍斷發紋身，留著短發，身上許多刺青，穿衣上左衽右衽皆有，反正各種風格。</br> 懷玉并沒有要求他們統一改成大唐漢民的發型服飾這些，反而按皇帝吩咐，把這些各蕃的人同族編伍，讓他們編在一起，不僅保留原來的發型服飾，甚至仍給他們裝備慣用的武器裝備。</br> 武懷玉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們得好好的學習漢話，要是大唐官話都說不好，那還如何溝通，如何指揮。</br> 看的出來，這些牛鬼蛇神們，有不少人還挺不服武懷玉這個長官，覺得他太過年輕，甚至有些顯得過于‘瘦弱’了。</br> “咱們百騎左營新立，不如就先來一場演武，大家都來比試一下，試騎馬、騎射、步射、負重、奔跑等，前三名有賞，成績不合格者，及最后百名，罰！”</br> 懷玉的話一出，所有人都躍躍欲試，還有位黨項細封部落的大塊頭細封黑石問懷玉是否也一起參加。</br> “當然！”懷玉呵呵一笑，不在他們面前露一手，這些人也不會服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