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康蘇密被俘后,突厥人現在已經要謹慎的多,他們相互靠的很近,游騎遍布,想要再找機會抓他們落單的很難,而他們也并不攻打城池,只劫掠鄉里,”</br> 東宮。</br> 李世民看著地圖,有些頭痛。</br> 兵部尚書杜如晦道:“突厥人最近正不斷往東移動,頡利的金狼旗也從武功移到云陽,并有繼續向高陵移動的跡像。”</br> “頡利宣稱要打破蒲津關進入河東,”</br> 房玄齡道:“臣以為頡利現在不可能輕易去打蒲津關,蒲津關城險要,扼守黃河古渡浮橋,跟潼關一樣堅險,這幾年朝廷不斷加固蒲津關城,突厥人想破關過河入河東,那就是一頭往石頭上撞,我們求之不得。”</br> “臣也以為突厥眼下還是想要談。”高士廉道。</br> 李世民冷哼了一聲,“他們想談,但談的誠心不多,還是想要勒索大唐。”</br> 左仆射蕭瑀直言:“突厥人只為財貨,并不是真要攻打長安,也無意久留關中,眼下對峙下去,關中糜爛,生靈涂炭,朝廷當盡快讓突厥退兵,哪怕暫時答應一些條件,賞賜一些錢帛,也是權宜之計。”</br> “此言差矣。”房玄齡反對,“突厥狼子野心,欲壑難填,現在妥協,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br> 武懷玉跪坐殿中,看著這些宰相大臣們議事,自己識趣的坐一邊,李世民從北門回來,也讓他隨侍身邊,甚至帶著他參加這廷議。</br> “懷玉,說下你的看法。”</br> 他還在發愣,李世民卻點了他的名字。</br> “直說,想到什么就說什么。”皇帝見他猶豫,便手一揮道。</br> 一眾宰輔們望過來,讓懷玉壓力挺大,他現在只是以侍衛的身份在這,本來是沒資格參與廷議的。</br> “微臣以為,不打痛突厥終究是不能讓他們甘心撤退的,還是得找機會打一仗,多派偵騎盯緊突厥各部,一旦發現有脫離大部隊的,一兩萬也好,三五千也罷,當機立斷的出擊,狠咬一口甚至包圍吃掉,</br>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br> 只要打上一兩個殲滅戰,突厥人才知道痛,到時大唐才能掌握更多和談的籌碼,甚至可以以此再暗中聯系突利等諸部首領,分化離間,以利誘之。</br> 我們不要給頡利賞賜,拿出些錢帛金銀來,賞賜給突利或其它一些首領,效果會比直接比頡利好的多。”</br> “臣反對!”</br> 一直沒吭聲的尉遲恭高聲反對,他跟秦瓊、程咬金都是剛回京來參與這次軍事廷議,“陛下,突厥狼子野心,欺人太甚,這次既然都打到長安城下了,那咱們還猶豫什么,跟他們拼到底,</br> 現在諸路兵馬匯聚,咱們手頭的兵馬并不少,臣認為就該在關中將他們徹底圍殲,堅決一個都不放走。”</br> “就跟他們打。”</br> 尉遲恭代表的是朝中大多數將領們的心聲,他們是武將,考慮的更簡單,都是直接從軍事角度考慮問題,而且沒有一個武將會懼戰。</br> “叔寶?”</br> “打,”秦瓊就回了一個字。</br> 程咬金也認為去年太谷之戰,雖然幾萬唐軍全軍覆沒,但那都是張瑾指揮不利導致,如今就在長安城下打,大唐還能敗?</br> 要是這也打不過,那他們這些武人集體跳渭河算了,也沒臉活著了。</br> 殿中參加廷議的大將還有劉弘基、長孫順德、安修仁、錢九隴、張士貴、周孝范、侯君集、張公瑾、吳黑闥、梁建方、高甄生等一干將領,全都請戰。</br> 而以蕭瑀封德彝陳叔達裴矩裴寂等武德宰相為首的文臣,多數贊同和議,先讓突厥退兵,從長計議。</br> 武德朝跟突厥人,一直也是這樣,打打和和。除了去年和今年,唐突之間只是小規模的戰爭,但去年開始,戰爭全面升級,越打越厲害,可這些老宰相還是認為眼下還沒到跟他們放手一搏的時候,還需要繼續積蓄力量,現在就打,那是賭國運。</br> 房玄齡杜如晦高士廉這些秦王府心腹文臣,則建議以打促和。</br> 李世民盯著地圖陷入沉思。</br> 這段時間天天在考慮著這個問題,腦海中有無數種計劃。</br> 他內心里很想打,放手一搏,也有很大的自信能贏,可剛登基繼位,眾多大臣勸著他,他也看到如今大唐的國庫幾乎空空如也,最富庶的關中隴右,經此也殘破。</br> 他現在已經不止是一個將帥,還是一個君王,不只要考慮軍事上的勝敗,還得考慮更多。</br> 這讓他很頭痛。</br> 大臣們開始爭吵起來,尉遲敬德脾氣上來,更是直接指著左仆射裴寂、蕭瑀的鼻子罵,說他們軟骨頭,而蕭瑀向來自稱出身高貴,是梁朝天子兒、隋朝皇后帝、尚書左仆射,還是天子親家翁。</br> 他的妻子還是李淵舅舅女兒,他七歲封王,如今也是大唐的宋國公,從武德元年拜內史令到如今,做了九年宰相,豈能受尉遲恭這等鳥氣。</br> 兩人當殿爭吵,蕭瑀甚至想起六月初四那天,他們被尉遲恭提著帶血馬槊挾迫到海池龍舟上的情景,越想越氣,罵的更大聲了。</br> 尉遲恭更是毫不把蕭瑀放在眼中,雖然眼下他連個男爵都沒,但這位新封右武侯大將軍一點不讓蕭瑀,甚至吵急了,吵不過蕭瑀的他直接擼起袖子就要抽蕭瑀這老賤貨。</br> 武懷玉見狀,趕緊上前阻攔。</br> 尉遲恭跟頭大黑熊似的,腰圍十帶,打鐵的出身,那兩膀子力氣巨大無比,那肚子大,可不是啤酒肚,那是將軍肚,典型的脂包肌,是戰斗力量性和持久性的代表。</br> 懷玉上前架住尉遲恭揮出的拳頭,也不由的被震退幾步,雙臂發麻,剛才那拳要是落到蕭瑀身上,估計蕭瑀這富貴老頭就要當場骨折內傷。</br> “住手!”</br> 李世民大聲喝斥,也惱了。</br> “今日召爾等來,是商議軍事,不是來吵架斗毆的,堂堂宰相大將,殿庭爭吵毆斗,成何體統。”</br> 氣極的李世民看著亂成一團的殿上大臣,也沒心情再議論下去了,站起身來一甩衣袖便要走。</br> 可心中火氣太盛,走了兩步又回頭一腳將御案給踢翻了。</br> 這下,所有大臣都老實了。</br> 天子雷霆之怒,尉遲恭也認識到錯了,趕緊請罪,可李世民一甩衣袖都沒理睬他,轉身便走了。</br> 皇帝一走,大家也懶得再吵,各自離去。</br> 蕭瑀看著尉遲恭那黑熊一樣魁梧的身軀離開,面皮紫脹,這會是既怒又驚,想不到尉遲恭剛才居然敢當殿要毆打他,幸好武懷玉眼疾手快,替他擋下了那一拳。</br> “剛才多謝武千牛相救。”蕭瑀來到懷玉面前道謝。</br> “宋相公不必客氣,其實剛才尉遲將軍也不可能真敢打宋相公。”</br> “那個狗奴,有什么人做不出來的?”蕭瑀氣極。</br> 聊了幾句,蕭瑀說欠懷玉一個人情,匆匆離去了。</br> 秦瓊拍了拍懷玉肩膀,“沒傷著吧?”</br> “沒事,我又不是宋國公那樣的文弱書生,天天練武沒落下,不過尉遲將軍這力氣是真大,震的我手臂發麻,一會得擦點跌打酒。”懷玉笑著道。</br> “這黑廝!”秦瓊無奈一笑,尉遲恭向來脾氣火爆,如今更是有點囂張,秦瓊平時并不去評價他人,但對尉遲恭的行為也是極不贊同的。“再不收斂,早晚是要吃大虧的,真當這朝堂殿庭之上,是那軍營之中,爭吵不過就動拳頭,”</br> “軍中都用拳頭說話么?”懷玉笑道。</br> “嗯,武夫們都不擅言辭,講不過就罵娘,罵急了就擼袖子揮拳頭,拳頭大的說了算嘛。”</br> 庭議不歡而散無果而終。</br> 懷玉今天本來也不當值,所以便跟秦瓊一起回永興坊,如今兩人同坊居住,只是不在一隅,但也相隔不遠。</br> 秦瓊對此很高興,說以后能常見面。</br> 出東宮到永興坊很近,剛說幾句話功夫,兩人就已經到了。</br> 門口落馬,進了秦瓊府里,秦瓊夫人李縣主還過來迎接,前廳里給煎茶,秦瓊幾個年幼兒女也來問好,幾個家伙還都挺喜歡武懷玉的,懷玉每次來都給他們帶些玩具零食。</br> “今天阿兄來的匆忙,沒帶東西,回頭給你們帶。”說著,懷玉卻又從身上摸出一把麥飴糖,幾個小家伙高興的分去了。</br> 秦瓊最近一直在咸陽大營,雖然帥帳就在長安城外,可他卻也好些天沒回來了。</br> 懷玉替秦瓊把脈,又詢問了一番,發現他確實氣血好多了,短短兩個來月,居然恢復的這么好,果然還是較為年輕。</br> “我有一事想麻煩義父,”</br> “你都叫我義父,還用那么客氣做啥?”秦瓊笑道,每每看著年輕的懷玉,他便不由的會想到幾年前沒在洛陽的兒子秦懷玉,那孩子要是沒被王世充害了,也當是這般一表人才了吧。</br> “我想請義父為我阿兄做媒,向宿國公程公提親。”</br> 選秦瓊做大媒,再恰好不過了。</br> “這是好事,我愿意,你呢?”秦瓊也聽說武懷玉居然跟樊興女兒在一起了。</br> “我等樊大將軍回朝,到時便上門提親。”</br> “一事不煩二主,要不你的這媒人也由我來當?”</br> “那極好。”</br> 兩人正說笑著,校書郎來濟到府,“殿下召見。”</br> 李世民匆匆召回了秦瓊和武懷玉,“剛剛偵知一個軍情,有一支五千騎左右的突厥人馬,正從云陽頡利大營,向三原方向移動,是奔著龍橋堡去的。”</br> 懷玉一聽便急了。</br> 秦瓊則握緊拳頭砸在胸口,“陛下,臣愿意率精騎將這五千人馬殲滅。”</br> “陛下,臣請為先鋒。”懷玉也是急忙請纓。</br> “叔寶你坐鎮咸陽不可輕離,還是讓涇陽的敬德出兵,叔寶,你做好策應,,也注意防區頡利聲東擊西。”</br> “懷玉,敬德剛離開長安返回涇陽,現在還在路上,你立馬追上他,傳達朕的旨意,讓他找機會把這五千人馬吞掉。”</br> 為了能夠吞并這五千人馬,李世民也做了多手準備,一旦大打起來,到時各部就得能夠迅速策應。</br> “去神機坊署取新制出的掌心雷帶上,分送敬德和樊興軍中,朕知道龍橋堡是你家鄉,心中掛記,去吧,領千騎營前去增援敬德,替朕好好收拾那些狼崽子們。”</br> 李世民拍了拍懷玉的肩膀,“朕等你好消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