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以一場精彩的夜襲打退了突厥人的囂張氣焰,又以一場游街獻俘太廟儀式,振奮了長安官民的人心。</br> 還有三天,便是太子登基之日。</br> 緊張壓抑的氣氛都被掃除大半,原來突厥崽子也不過如此,千里迢迢跑來送死當奴隸來了。</br> 第二天,頡利可汗率人馬由武功至金城,派了支人馬到西渭橋北岸轉了一圈,秦瓊率騎過河,突厥狼騎不敢上前,掉頭就跑。當天頡利可汗便派執失思力入長安觀望虛實,自己率部往東北醴泉涇陽方向去,連咸陽城的邊都沒敢靠近。</br> 大股突厥騎兵往長安東北的高陵而去,大有想要往東過黃河經河東返回塞北之意。</br> 懷玉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正一身便服在東市千金堂,樊玄符今日女裝出行,只不過可能有了情郎,便也如許多名門閨秀一般,頭上戴了冥籬,一個大斗笠似的帽子,外面罩著一大塊紗垂下,把頭面和幾乎整個身體都摭住了。</br> 千金堂正式開肆營業,倒也沒搞太隆重,畢竟行業特殊,賣藥治病的行業,你不能寫日進斗金生意興隆,你得考慮病人感受。</br> 懷玉特意給寫了副對聯,用桃木板寫的,掛在千金堂大門上。</br> “但愿世上無疾苦,寧可架上藥生塵!”</br> 唐代還沒有貼對聯這樣的習慣,千金堂這桃木對聯貼出,引來不少人圍觀,這兩句話很好的展示了千金堂的胸懷和品德,引來路人紛紛贊嘆。</br> 千金堂三個字,是懷玉特意找渤海縣男、太子率更令、弘文館學士歐陽詢寫的,送了老頭一份厚禮,寶玉鹽磚、美玉香皂、千金丹藥等,這老頭雖然七十了,但其書法在唐初,那是獨一無二的地位最尊崇的宗師,連開元通寶上的四個字都他寫的。</br> 雖然官做的不大,但想求他寫個牌匾、墓志的人無數,有錢也難買人家提筆。</br> “我倒覺得二郎你寫的這兩句詞好,字更好,比歐陽老頭強多了,白花那么些好東西。”樊玄符情人眼里出西施,哪哪都覺得懷玉好。</br> 掌柜的趙義今天也格外的精神,穿上一身嶄新的長袍,頭上軟腳幞頭在巾子襯托下也格外有型。</br> “我也覺得還是咱們二郎的字更有精神。”</br> 歐陽詢的楷書被人稱為歐體,平正中見險絕,基本上學書法的人都練過他的字,但最終沒有誰一直寫歐體的,因為歐體學再好,自己也難在上面有什么突破發展,歐體沒有變化的余地了。</br> 懷玉這副對聯用的是顏體,顏筋柳體可不是亂說的,其結構方正茂密,筆畫橫輕豎重,筆力雄強圓厚,氣勢莊嚴雄渾。</br> 顏體有著強烈的個人風格,跟歐體那真是完全不同,畢竟后世開宗立派的大家,懷玉雖沒顏真卿的水平,但寫出來也很有幾分味道的。</br> “今日開業,都準備妥當了吧?”</br> “請二郎放心,大家準備這么些天了,定無差錯。”</br> 懷玉笑了笑,“把大家都召過來一下,開業大吉,我先給大家發個紅包。”</br> “啥是紅包?”</br> “一會便知。”</br> 千金堂從建筑到裝修完工,還是很快速的,大唐這種木結構為主的房屋,也確實方便建筑,只要有材料,工錢到位,工匠們辦事效率和職業操守都不用懷疑。</br> 前面店鋪中間作坊,最后面是住房。</br> 店前還搭了偏殿,處于東市藥行這邊的十字街口,一長排店面足有九丈寬,是普通的九個小店面寬,一丈的正店進深加上七尺的前搭,使的店面也足夠的深。</br> 一排排藥架,也都是在東市的木器行訂制的,上好的木料打制,刷上了漆,里面已經裝滿了各種藥材。</br> 千金堂如今的拳頭產品不少,不僅有療傷解毒的各種丹藥,也還有益氣補血的諸多補劑,另外便是香胰子、肥皂這些清潔護膚的產品,還有鹽磚、雪鹽、火堿、面堿、茶葉、香料等。</br> 產品還是很多的,既賣藥材補劑,也看診治病,還賣清潔產品、香料、鹽茶等。</br> 開業之前,千金堂的名氣,早就打出去了,至寶丹傷藥一炮成名,而后來隨著武懷玉為秦瓊治好病,千金堂的丹藥,就已經很神了。</br> 哪怕懷玉很久不在長安,仍然名氣越來越大,帶動著其它的不少新產品都很受追捧。</br> 他從隴右回來,新制的香皂讓千金堂給老客戶們送了點試用裝,馬上就得到許多訂單。</br> 如今千金堂上下,已經有二百來人了,這不僅是一家藥鋪,更是一個挺大的作坊。</br> 不一會功夫,大家都過來了。</br> 今天,千金堂從掌柜的到醫師、藥工,再到伙計學徒,人人一身新衣,這都是懷玉出錢跟市場布行里提前訂制的。</br> 開業時大家穿上新衣,既是千金堂的體面,也算是給大家近來辛苦的獎勵。</br> “我也知道最近大家非常辛苦,今天呢,我們千金堂也正式開業了,以后可能會更忙,”</br> “我這個東家也感謝大家的努力,這里給大家準備了一個小紅包,”</br> 學徒十文錢,伙計二十,大伙計三十,而藥工、醫師、幾個掌柜的,紅包則是五十、六十、八十。</br> 不算多,但也并不算少。</br> 尤其是對學徒伙計們來說,他們現在屬于只包吃住,一季提供一套衣裳的學藝階段。</br> “大家好好干,年節之時,還有感謝。”</br> 除了這個紅包,懷玉還給大家準備了點糧食,眼下長安最緊缺的就是糧食,上次大家已經都在他這借了些糧食了,打了借條,秋借春還,借一還二。</br> 今天開業,除了紅包,還有糧。學徒是十文錢,加一斤小米,伙計兩斤,大伙計三斤,掌柜的八斤。</br> 這個意外之喜,讓眾人都無比高興。</br> “好了,大家都打起精神來,開門營業吧,”</br> “大家以后若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難,可以找掌柜的說,掌柜的解決不了的,會跟我說。”</br> “大家好好干,我絕不會虧待大家。”</br> ······</br> 千金堂第一天正式開業,沒有什么剪彩、放炮、吹打這些,甚至也沒有請什么朋友,但牌一掛門一開,還是引來許多人。</br> 趙義他們早就提前跟一些老客戶們通知了,今天正式開業,到時會有優惠,懷玉挺無恥的教了趙義一個營銷手段,登記開卡辦會員。</br> 有些緊俏商品,只賣給會員。</br> 會員還有會員日,有折扣······</br> 酒深不怕巷子深,千金堂占據的又是一個很好的黃金地段,十字街口,還有許多獨家熱銷商品,再搞點活動,那真是開門就排隊搶購。</br> “想不到藥肆生意這么好。”</br> “咱這也不僅是藥肆,你看咱這新上架的香皂,多受歡迎。”</br> 千金堂的香皂包裝的很精美,有各種香味的,包裝精美,甚至還印有詩句做廣告,價格都不便宜,但本就定位面向那些勛貴士族官員之家的,長安城可是有大量勛貴士族的。</br> 從曲江趕來的武胖子,見到這熱火場面,高興的滿面紅光。</br> “二郎啊,咱們千金堂最近利潤挺豐厚的,是不是再分紅一次?”</br> 懷玉倒不急著分紅,他現在也不是很缺錢了。</br> “要不咱們到西市再買塊地,再建個千金堂分號?”</br> “長安這么大,開個分號也行,”武胖子現在對懷玉這個合作伙伴非常信任,跟著武懷玉這老弟,那就是躺賺啊。</br> “我覺得還得在東西兩市邊上的坊里,再買兩處宅子做作坊、倉庫使用,也可以買空地咱自己建。”千金堂招牌打響了,又有這么多拳頭產品,肯定得擴大產能。</br> “都聽二郎你的安排,我沒意見。”胖子樂的合不攏嘴,這生意也太好了。</br> “那就再招點學徒伙計,咱們把作坊擴大點。”</br> 胖子猶豫了下,“如今長安這糧價可是越來越高了,現在多招人,這糧食可花費不少啊,而且人招進來了,不僅要吃要喝,咱可能還得借糧給他們家人,”</br> 前兩天懷玉一回來,就給千金堂的伙計們借糧,這事胖子雖不反對,但就算借一還二,以眼下的糧價算,那都是賠本的買賣。</br> 他們的糧買進來的時候還沒那么貴,那時普遍是斗米匹絹,相當于是三百六十錢一斗買進的,而現在黑市斗米都賣千錢了,粟米都賣六百一斗,漲了快三倍。</br> 他們要是直接把手頭的糧食拿黑市上賣,一斗就賺六百四,而借給伙計們,還得明年春才能還,還是借一還二。</br> 以現在情況,糧食還在漲。</br> “長安糧價不會一直漲的,只要突厥人一退,糧價可能就會回落到夏天時的價格了,”</br> 現在長安糧價漲的厲害,但其實那些勛貴士族官員大戶并不缺糧,早就儲好了糧,甚至他們本身好多就是地主,他們只是趁這時節故意囤糧不售罷了。</br> 朝廷一直在控制著,但突厥兵臨城下,使的恐慌、搶糧、囤積的情緒蔓延,加劇了糧價的上漲,并沒有真缺糧到那份上。</br> “你確定突厥人很快就會退,糧價還會回落到夏天時?”胖子問。</br> “基本能確定的。”</br> 胖子眼睛閃著興,興奮了起來。</br> 懷玉見狀趕緊提醒他,“你小心點,如今長安這糧價,早引起了太子和朝廷的不滿了,你這個時候要是插一腳,想在里面投機撈錢,當心到時被抓。”</br> “大家都這么干,我只是跟后面喝點湯,要抓也不會抓我吧。”</br> “這種錢,還是不要賺為好,手頭有糧,咱借給自己人度過難關,豈不更好?想賺錢,有很多辦法門路,沒必要在這方面使力。聽我的,沒錯。”懷玉勸說胖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