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成為常參官那是一種榮譽。</br> 但也很苦逼。</br> 天還沒亮就得早起上早朝,尤其是對住在懷遠坊,離東宮還有十來里的武懷玉來說,更得早起。</br> “要不二郎也跟我搬去宣陽坊宅一起住,那院子也大,離東宮也近?!瘪R周緋綾袍銀魚袋,配上黑色獬豸冠,這殿中侍御史內供奉也威嚴許多。</br> 馬周邀請懷玉去宣陽坊住,并沒有顯擺的意思。</br> “嗯,給我留間房,我有時也去住住?!睂@未來姐夫,懷玉也不客氣,大家的關系也不需要過于客氣。</br> 騎馬來到東宮前,今天很多人明顯對武懷玉保持了距離,但卻有很多官員主動來跟馬周搭訕。</br> 他們都知道太子昨天跟馬周單獨奏對近一個時辰,后來還給馬周在宣陽坊買了一座兩千多貫的宅子。</br> 以馬周如今的俸祿,一年祿米幾十石,俸料等一年也就二三十貫,加上職田的那份地子粟幾十石。</br> 兩千多貫的房錢,他不吃不喝得攢上一輩子都買不起。</br> 相比之下,昨天還很傳奇的武二郎,頭天上早朝就被處罰,甚至牽連一個通事舍人被貶,大家對他就敬而遠之了。</br> 倒是中書省新授中書侍郎顏思古、劉林甫主動過來跟這屬下打招呼,這二人也是不久前調整時才升的侍郎,原本是中書舍人。</br> “二郎的那些詩,能否以全詩相贈?”顏思古很儒雅,提出他最近在編一本書,想把懷玉的詩編錄進去。</br> 這位中書侍郎家學淵源,祖父顏之推,父親顏思魯都是大儒,隋朝時顏思古授封縣令,楊素還懷疑他能力,他說殺雞焉用牛刀,任上政績突出,只是后來坐事免職長安,十年未得新職,只能在長安授徒為生,卻授出個桃李滿天下。</br> 李淵入關,顏思古隨父去迎接,李淵直接就授他五品官職,這些年,他從李世民的敦煌公府文學,到起居舍人,再到中書舍人,一直負責掌機密、典詔敕,這幾年朝廷詔敕皆出自他手,所寫冊奏無人能及。</br> 這次直接就升為中書侍郎,還新被授封瑯琊縣男。</br> 兩位中書令身為宰相,平時侍從太子、群相會議,省內事務倒主要是由兩位中書侍郎在主持。</br> 昨天的事,有通事舍人覺得武懷玉是害群之馬,顏思古倒覺得這年輕人很了得。</br> 樂平縣男中書侍郎劉林甫也是中書省的老人,大唐開國就是中書舍人,干了九年,還能得到新太子賞識提拔為中書侍郎并賜封男爵,可知也眼光不同一般。</br> 這兩位中書侍郎過來拉著懷玉聊天,倒讓本來要跟武懷玉堅決劃清界線的中書舍人、通事舍人們有些意外了。</br> “我們兩侍郎的男爵也是跟二郎同日而封呢?!眲⒘指πχ馈?lt;/br> 中書省的三位男爵站那,倒確實有些意思。</br> 時間到,宮門開,官員排隊驗符入宮,上殿早朝。</br> 李世民今天氣色似乎不錯。</br> 裴寂仍是第一個出列上奏。</br> 昨天李淵說要退位,李世民第三次辭讓,然后今天裴寂傳話,李淵不許。</br> 于是乎,眾人期待中,李世民一通追憶爺倆起兵往事,甚至還抹了一把眼淚,最后終于接受即位。</br> 眾臣齊聲山呼,懷玉也跟著喊。</br> 李世民讓禮部挑選一個吉日。</br> 禮部尚書莒國公唐儉說八月初九就是個好日子。</br> 今天是八月初二,初九就是七天之后,懷玉心里估摸著李淵李世民爺倆,包括那些宰相大臣們,都做好了準備,希望李世民能夠早點登基了。</br> 唐儉也是李淵心腹,元謀功臣,他說七天后是好日子,大家也都說好,于是乎就這么定了下來。</br> 由八位宰相,加上禮部尚書唐儉等一起籌備登基大典。</br> 今天的早朝并沒有議論突厥人的問題。</br> 大會議小事,小會商大事。</br> 退朝前,李世民居然又點了武懷玉的名字。</br> “通事舍人內供奉武懷玉,為國薦才有功,賞絹三百匹?!?lt;/br> “殿中侍御史內舍人馬周諫陳萬言,切中時事,乃治國之良策,特旨晉朝散大夫階,授侍御史,宣陽坊賜第一座?!?lt;/br> ······</br> 太子的這兩道封賞旨令一下,殿中響起了不少驚訝之聲,這很失禮,但有人沒忍住。</br> 武懷玉昨天被罰一月俸,結果今天賜絹三百匹,他一月俸也就三千錢,三百匹絹卻值十萬多。</br> 更讓人驚訝的是馬周。</br> 落魄書生跟著武懷玉去隴右,是以他隨從身份去的,得了八品職回來,本品卻也僅是從九品下。</br> 太子授他殿中侍御史內給事,都已經是非常破格,可現在居然直接授侍御史職、朝散大夫階。</br> 朝散大夫可是從五品下的本品啊。</br> 有人在算到底升了多少級本品,得出結論更驚人,從九品下到從五品下,相隔十六級。</br> 大唐官員低階高職的情況不少,職事更換調動高低不一,但階官做為本品,卻比較嚴格,侍郎、尚書們本品往往也都僅四五品。</br> 馬周一步登天。</br> 有人激動的站出來反對,認為賞賜太過,有違制度等等。</br> “你們如果也能跟馬周一樣上陳治國方略良策,孤一樣不吝賞賜?!?lt;/br> 他看不少人不服氣,直接道:“朕一會讓內侍把馬周的陳時政疏、陳太子疏,這兩道萬言治國方略抄錄,拿給你們閱讀,好好看一看什么叫治國方略救世良言······”</br> 馬周的諫言不是書生空談,而是真的打動了李世民,說到他心坎里去了,那就是他苦尋的治國方略,尤其是適合眼下的李世民和如今的大唐。</br> 李世民讀的時候,可是拍紅了大腿,讀完召馬周單獨對奏了一個多時辰。</br> 豈欲但令政教無失,以持當年而已!</br> 馬周諫書開篇第一句話,就很膽大包天,你總不想你死了,大唐也亡國吧?</br> 馬周不是標題黨,而是系統性的給李世民分析了如今的局勢,給出了諸多確切實用的建議,居安思危廣開言路關注民生不開分封藏富于民等等,他最打動李世民的是,他每一條建議,都不是空洞的,而是站在現實角度出發,不務虛只務實,既診病又開方。</br> 指出問題,給出解決的方案,都是從實際出發,切之可行且有效的方案。</br> 這樣的人才,李世民哪里能不重用,也根本不會被普通的那套官吏升遷的制度束縛的。</br> 特別人才就是要特別使用。</br> 要不是怕反對的聲音太多,李世民本來甚至是打算直接也封馬周一個開國縣男的。</br> 現在直接提升到本品為五品,也是表明皇帝納諫、招賢的這種態度。</br> 五品,可以直接服緋袍佩銀魚袋,不需假借。</br> 看著不少官員不服,李世民目光掃過眾臣,在裴寂等一干武德皇帝心腹中多看了幾眼,他們臉上有明顯的不屑。</br> “賜馬周紫金!”李世民臨時加了一句。</br> 這話一出,又是驚訝聲響起。</br> 從九品飛升從五品,直接能穿緋銀,這已是莫大的恩賜,更是極大的破例,可現在居然還要賜紫金?</br> 賜紫金,就是賜三品以上才能穿的紫袍,和金魚袋!</br> 這可真是無限之榮光啊。</br> 無數羨慕的眼光匯聚到馬周身上。</br> 馬周都懵了。</br> 醒悟過來,出班辭讓。</br> 李世民不許。</br>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闭f完李世民便甩袖離開了。</br> 片刻后,張阿難捧著一襲紫袍和金魚袋過來,“馬御史,太子召你隨侍?!?lt;/br> 馬周接過紫袍金魚袋,跟著張阿難去了。</br> 留下滿殿官員驚訝之情溢于言表。</br> 能來常參的,除了兩省和御史臺的低級供奉官,其余的都是五品以上職事官,誰升到五品一身緋,也不容易,一路走來既要機緣更要努力,還要熬資歷。</br> 可馬周這般際遇,大家只能羨慕了。</br> 懷玉跟著去領自己的三百匹絹,心中為馬周高興,他現在本品還是從七品下,做著六品的官,還兼著個員外官。</br> 本以為他這做官的速度已經是坐火箭了,想不到馬周才是真正逆天的人啊。</br> 果然,金子到哪都能發光,尤其是遇到伯樂。</br> 不過估計現在馬周也會被人排擠的,更多的會被官員們認為是幸進之臣了。</br> 其實他武懷玉在別人眼里,估計也是這樣。</br> “殿下交待,讓武員外以后逢五逢十朝參,其余時間就不必辛苦早朝,北門那邊,也五十朝參后當值,其余時間便專心在曲江神機坊主持,</br> 殿下特意在曲江神機坊旁賜地二十畝,以便員外建房居住?!?lt;/br> 看來李世民還是有些迫不急待的想要神機坊的武器早點能用上,這是在催促了。</br> 懷玉謝恩。</br> 三百匹絹一會有人給他送到家去,曲江煙波島旁二十畝地的地契則收下,趕緊去曲江干活。</br> 李世民預付了這么多,不早點干出成品來,對不住啊。</br> 最起碼也得先干出點樣品來才行。</br> 出東宮,趕緊先去了北門,叫上許二桿子幾個,點了神機營右營一百人馬,往曲江開赴。</br> 剛到曲江,發現武胖子早在那侯著了。</br> “什么風把你吹來了?我們這還沒開工呢,右衛就來找我們要裝備了?”</br> 胖子武君雅笑著道,“右衛真要武器裝備,那按規矩也是找衛尉寺,哪能直接找軍器監,這不亂套嘛?!彼统鲆粡埼臅艾F在起,我調來神機營做兵曹?!?lt;/br> 神機營隸屬屯衛飛騎,統千人,別號千騎營,設有押千騎使,左右營使,還有長史、兵曹參軍,以及校尉、旅帥、隊頭等。</br> 級別上是按上統軍府。</br> 神機營兵曹參軍,為正八品下。</br> 胖子升官了,原來的右衛鎧曹僅從八品下,連升了三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