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鯨魚平臺到底還是買了熱搜，把#顧如琢點贊《卿》翻跳#送到了首頁。
    然而，順著這個關鍵詞點進去，卻并不是程不遇自己的主頁和直播間，而是另一個名叫【鯨魚正在看】的官方分享賬號，這個賬號重新剪了一個視頻，放上了程不遇的翻跳，甚至沒有提程不遇的賬號名字。
    點進這個【鯨魚正在看】賬號，會看見上面置頂的活動：“千萬播放up主的福音！鯨魚平臺年度娛樂圈次元壁破壁計劃！”
    這個計劃是鯨魚平臺聯合幾大娛樂公司推出的計劃，將從每個分區中挑出擁有代表作的高人氣up主，送入娛樂圈參加綜藝活動。
    在鯨魚平臺直播的up主，每個人都聽說過這個計劃，但這個東西對于每個人來說，實在都太過遙遠了——能夠報名參與的up主或主播，必須有播放量兩千萬以上的代表作；粉絲量必須在十萬以上。
    后者尚且可以用各種方式去滿足，前者卻是實打實的作品要求。鯨魚平臺，播放量大于一千萬的，基本都是出圈的水平。
    已經有一些符合條件的up主報名了，競爭不小。
    “小程小程！你快看，官方號剪了你的視頻誒??！”
    周小元昨夜連夜拍戲，今天回到出租屋，這才發現世界巨變，程不遇在剪片子，他則反復刷著程不遇的主頁，時不時地發出尖叫聲。
    “救命，你一夜漲了三十萬粉！！三十萬??！”
    “而且還在漲！我一刷新就漲好幾百個！”
    “其他平臺首頁我都看到你的翻跳推送了！”
    周小元興奮得手都在顫抖，他關鍵詞搜索，之后叫道：“我又看到一個！有人剪了你和顧如琢翻跳對比！”
    那是一個知名嘴人評論家的視頻——這個up主在舞蹈區擁有極高人氣，但卻不會跳舞。
    他能紅的原因是有高超的損人技巧，意識到位，眼光犀利，整個舞蹈區沒有沒被他損過的，有他的存在，舞蹈區才充滿了歡樂。
    up主將顧如琢原版歌曲舞蹈室版本和程不遇的翻跳版本同時放出，這個視頻熱度目前已經上升到了舞蹈區的第一。
    視頻名字簡單粗暴，就叫【我嚇得瓜都掉了，第一次見到100%還原《卿》的舞者，人間ai】
    up主一口厭世的腔調：“昨天有粉絲要要我去看看這個pk錄屏，我還在想能有多還原，今天才知道，這他x的是ai吧，廢話不多說，直接看視頻最直觀。稍后我來點評一下?！?br/>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沒嘴人，是不是收錢了？”
    up主：“為了嘴人而嘴人，那和你們有什么區別？今天我就是要吹這個小美人?？匆曨l了沒有？我連夜請教了戲曲老師，就拿最后一個killing part來說，這是個提腰起腰的翻轉動作，這個動作的要點不在起身的氣勢，而是在腰要挺直不能塌，從頭到尾挺身挑腰，就是京戲基本功的‘蛇腰’，不塌，才有那種標致輕盈的感覺，很韌性，否則就軟塌塌的沒有那種神韻了。但這個動作你換人來試試？硬撐著挺腰跳完，那不得折一個?！?br/>     “……”
    ……
    隨著這個熱搜和全方位的出圈，程不遇的熱度正在持續飆升中，肉眼可見的火出圈了。
    而且因為他昨天直接給顧如琢打回十萬的操作，顧如琢的粉絲們都沒有太過關注兩年前的舊事，有一些人試圖想帶節奏，也沒能成功。
    “小祖宗，回神啦！”周小元蹦跶著去拍程不遇的肩膀，“你火啦！”
    “知道。”程不遇窩在椅子上，正敲著鍵盤，一張臉漂亮而慵懶，平靜得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幾天請你吃飯?！?br/>     “這不是請我吃飯的問題！”周小元尖叫，“你火了?。?！啊啊??！你在干什么？怎么可以一點都不激動？”
    不過他也就是說一說。周小元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那你現在是大up了，應該趁這個機會換一換合約，再看看有沒有公司要簽你吧？”
    “我正在看。”
    程不遇纖長蒼白的手指動了動鼠標。
    鯨魚平臺給他發了一個【合約可更換通知】
    他原本簽約這個平臺時，拿的是新人的合同，分成率和基礎收入都極低，現在人氣上去了，可以換用福利更多的合同，但具體的事情，仍然需要進一步商量。
    程不遇原本五萬粉時就可以進行合約更換了，但他一直不讓未成年人打賞、拒絕大金額打賞的行為，一直無法通過管理員的認可。
    如今出圈了，他也有了更多談判的籌碼。
    “啊，那你下午是要去他們公司談合同了？”周小元知道鯨魚直播的總公司就在敬城，甚至離他們不遠。
    程不遇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身體：“嗯，還有我能找你借點錢嗎？五萬左右，下個月還你，平臺一個月只能提現一次。”
    “？”周小元剛領了劇組工資，倒是有這個錢，但他有些好奇，“你要五萬干什么？”
    “我想趕快把我的幾個vlog和舞蹈視頻做出來，布景和服裝租借之類的，大概需要這么多?！?br/>     程不遇的口吻冷靜而淡然，他表情仍然是平常的微冷沒有變，但這時候，總顯出有幾分專注的鋒利來。
    “原來我準備一年后再做到這個專題的，沖一沖平臺的次元壁破壁計劃，但是現在是最好的機會?！?br/>     聽他這么一說，周小元也明白了：“那行，我一會兒就去給你轉，還有什么我能幫的，你盡管說就好。”
    敬城又下起雨來，天氣濕涼。
    鯨魚平臺大樓光鮮亮麗，無數人進進出出，程不遇預約了排號，在樓下安靜地等待。一樓沒有開暖風空調，凍得人手指蒼白。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底下還沒有新的人被叫上去。
    程不遇身邊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主播，小男孩很瘦，一邊等一邊小聲哭。
    程不遇給他遞了一張紙巾。
    他不太關心別人的事，也沒說別的話，那小男孩接過去，說了聲謝謝，隨后哭聲小了一些。
    旁邊有幾個主播過來問了問，程不遇聽見了大致的來龍去脈：這個男孩子是游戲區的，家里窮，父母都是殘疾人，他平時靠直播打游戲給家里補貼，但今年年初，鯨魚平臺不知道為什么把他的直播間封了，反復申訴無果，于是只有孤身一人來到敬城，希望能夠解封。
    而且由于未成年，他沒有合同，只有平臺基礎分成。
    鯨魚直播是全平臺壟斷，這種事情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男孩鼓起勇氣問了一下排號。
    負責預約事務的男助理非常不耐煩：“都說了，小主播的合同能走線上就走線上，我們這么安排不要時間成本啊？到你們了，會叫號的?！?br/>     程不遇看了看自己的號，是個位數，這個男孩的已經排到了三十開外了。
    他說：“你跟我換一下號吧?！?br/>     小男孩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只看見程不遇已經把號碼牌拿走了，塞過來一個排號靠前的牌子。
    他沒什么表情，眉眼甚至有些懶散，雖然凍得臉色蒼白，也依然掩不去他清冷艷麗的眉眼。
    小男孩一瞬間呆住了，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程不遇已經轉了過去，戴上了耳機，看著非常冷淡，是生人勿進的樣子。
    小男孩也不敢說話了。
    預約叫號仍然沒有動，大廳正中，掛著一個led宣傳屏，上面滾動播放著平臺招聘宣傳片，各個高層都有出鏡。
    旁邊的小主播們靜了一會兒，開始百無聊賴看這個視頻，彼此小聲指著：“哇！石亭來鯨魚直播當執行總裁了？他不是程氏公司的？”
    “對，我記得他，也是程氏皇帝班的，顧如琢的二師弟，之前唱老生的，不過這幾年就搞金融去了。”
    “程氏皇帝班”就是指程方雪教出來的五個弟子，資源互通，感情極好，幾人在一起，幾乎在業內叱咤風云。他們這些半只腳在傳媒圈的，對他們的關注自然已經不止人氣那么簡單。
    另一個人又猜：“那顧如琢會不會來？這意思是顧程派系要插手這個平臺了是嗎？”
    “不知道……沒搜到什么消息啊?！绷硪粋€人嘟噥著。
    雨越下越大，今日預約通道已經關閉，這一片工作區也停止放行車輛。
    一輛沉黑的商務車被攔在了外面，停了半分鐘左右，隨后，保安從崗亭中出來迎接，打了幾個電話后。
    大樓上面下來一行人，為首的男人面容剛直，西裝革履，撐傘叫道：“師哥?！?br/>     顧如琢戴著墨鏡口罩從車上下來，伸手示意他不用幫忙撐傘，笑眼燦爛：“可以了，你是執行總裁的人了，用不著這樣?！?br/>     “是應該的?！笔らL長地嘆了一口氣，“總算聯系上你了，你一聲不吭出國兩年，我們都很想你，早就想等你過來聚聚，現在師父又病了……”
    “待會兒說?！鳖櫲缱翉谋ｇS手里接過傘，示意他們跟著后邊團隊的人等在下面。
    石亭一早準備好了給他接風，正想開口時，忽而望見顧如琢停下腳步，歪頭往辦公大樓里看了看。
    他臉上的笑意還沒有消散。
    石亭跟著他的視線看去——
    那是他們最普通的一座辦公樓，里邊人流如織，現在預約臺邊圍著一圈人，像是因為什么發生了爭執。
    一樓室內。
    程不遇淡淡地說：“是他沒錯，我把我的號換給他了?！?br/>     助理更不耐煩了，厲聲說道：“不許私人換號！”
    旁邊的小孩嚇得眼淚又要冒出來了，程不遇卻無波無瀾，他抬頭看了一眼預約須知，冷淡地說：“沒有這一條吧，你們的規定中，甚至允許過號再補，預約時也不是按本人身份登記?！?br/>     助理越來越急躁：“那個不管用了！”
    ——他知道這個男孩是個麻煩，鯨魚平臺高層直接發了命令，不會見這一類預約的人選，能拖延就拖延，能話術就話術。因為平臺無故封禁，一旦被追訴，要賠上不少的違約金，而平臺封號的標準也可以十分隨意——擋了自家公司簽約主播的路。
    “這么大的公司，你說不管用了就不管用了？”旁邊也有人搭腔，語速快得像機關槍，“蒙誰呢？”
    這一圈子好巧不巧都是主播，除了沉默著不敢發言的，個個開口了都是伶牙俐齒，還有一些直播純屬興趣的主播，已經拿出了手機：“繼續說嘛，我粉絲不多，二十萬而已?？纯次遗南聛碇?，你們鯨魚股價會不會跌？”
    “保安呢？”預約助理見到場面已經超出了控制，開始叫人，“保安來把這些人趕走！他們妨礙了正常辦公！”
    保安就在一邊，但他們沒有動，辦公大樓一層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眼睛齊刷刷的都放在了門口。
    入口冷風吹，地面濕滑，顧如琢身后，鯨魚直播的一干高層恭恭敬敬地跟著——包括新上任的執行總裁石亭。
    顧如琢平時的人設就是笑顏殺，燦爛明媚，張揚如火，但此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凜冽。
    他沒說話，石亭問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