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和喬野還在審訊室里等待著。我越來越有些焦躁不安，因為這個地方實在是讓人感到太壓抑，甚至連一支煙都不能吸，而身邊的喬野似乎比我更焦慮，他一直用手指敲擊著桌面，也不知道是這環(huán)境讓他感到壓抑，還是害怕待會兒與他最不想見的秦苗相對。
    又是二十分鐘過去，天生沒什么耐心的喬野終于忍不住向我問道：“江橋，她倆不會真的就放著咱們不管了吧？”
    “陳藝不好說，怎么著秦苗也得來吧。”
    “我覺得正好相反，秦苗巴不得我出洋相，她肯定不會來的，還是陳藝靠譜點兒，畢竟你倆的感情可一點也不虛，不像我和秦苗只掛了一個夫妻名分?！?br/>     我嘆息：“我剛和陳藝鬧了點矛盾，這會兒她還在氣頭上，估計也巴不得我吃點兒苦頭，所以我心里真沒指望她會來。”
    “那怎么辦？！”
    “實在不行，咱倆自己交罰款，不過說好了，咱各交各的啊，哥們兒賺點血汗錢不容易，這又剛失業(yè)！”
    “這他媽也太凄涼了點兒！”
    “怨不得誰，都是自己作的?！?br/>     喬野轉(zhuǎn)頭看向了別處，眉宇間有些孤獨，想必很希望身邊能有個依靠的人，只是不知道他想的是秦苗這個結(jié)發(fā)妻子，還是那占據(jù)他感情全部的蘇菡。
    我也好不到哪兒去，甚至更慘，因為我真的指望不上任何人，所以如果今天只有我自己面對這個糾紛，多半會選擇忍氣吞聲，因為這強行出頭的后果是自己很難去承受的。
    ……
    沉默中，那安靜了許久的派出所終于有了動靜，然后便看見陳藝和秦苗并肩從審訊室走過，也不知道是窗戶太小沒看見我們，還是壓根就不愿意理會，總之倆人就這么目不斜視的將我們給忽略了。
    片刻之后，之前審我們的男民警去而復(fù)返，他推開門對我們說道：“你倆在這調(diào)解協(xié)議書上簽個字，然后就可以走了?！?br/>     我和喬野對視了一眼，非常疑惑的向民警問道：“不是說要拘留嗎？這就可以走了？”
    “你倆小子就好好感謝自己的老婆吧！她們剛剛?cè)ミ^醫(yī)院了，被你們打的三個人都是這一帶的閑散人員，也沒什么正經(jīng)工作，所以她們答應(yīng)賠償６萬塊錢的醫(yī)藥費，那邊見錢眼開就同意調(diào)解了……”
    聽說賠償了６萬塊錢的醫(yī)藥費，我頓感心疼，便說道：“民警同志，他們這是明顯的訛詐，６萬塊錢也太多了！”
    “你要覺得是訛詐，不同意調(diào)解，那就走法律程序吧。”
    我心中當(dāng)然不愿意走法律程序，轉(zhuǎn)而很識相的閉了嘴，卻不知道這６萬塊錢是陳藝交的還是秦苗。而這時，喬野已經(jīng)很爽快的在調(diào)解協(xié)議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似乎花６萬塊錢打一架在他心里還挺值，以至于簽字過程中，臉上的表情一直很輕松。
    我心中暗自嘆息，隨后有些肉痛的在調(diào)解協(xié)議書上也簽上了自己的姓名，而這件原本會很麻煩的事情就這么輕松的被金錢給解決了。
    臨走前，民警又對我和喬野說道：“你倆小子以后安分守己一點，別給自己老婆臉上抹黑，畢竟在南京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傳出去不好聽?！?br/>     我和喬野又對視了一眼，但誰都沒有應(yīng)一聲，因為“老婆”這個詞用在我和陳藝身上太牽強，而喬野更是壓根就沒有把秦苗當(dāng)作老婆去看待過一天。
    ……
    派出所的外面，陳藝和秦苗站在車旁等待著，我和喬野則低著頭向她們走去，而在這有些深的夜色中，四人竟一時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在秋末的冷風(fēng)中站著，卻又好似能夠在沉默中看見陳藝和秦苗那兩顆操碎了的心。
    我終于抬頭看了看她們，倆人都系著圍巾，穿著比較厚實的外套，想必這個有些冷的夜沒少為了我們倆慫人在外面跑。
    秦苗終于開口對陳藝說道：“各領(lǐng)各家的走吧?！?br/>     陳藝看著我，然后點了點頭，而秦苗也站在了喬野的面前，看著他裹著紗布的頭，語氣中很是心疼的責(zé)備道：“你打架我不反對，但是能不能別把自己給弄傷了？”
    喬野特不知好歹的回道：“我又沒練過金鐘罩鐵布衫，受點傷怎么了！”
    “你就是恨我，要不然為什么好好的家不住，要出去受這個罪？”
    “我不是恨你，我就是對你沒有感情，但是今天晚上的事情還是得謝謝你……”說到這里喬野停了一下，然后又說道：“沒其他事兒的話，我先回賓館了。”
    秦苗拉住了欲轉(zhuǎn)身離去的喬野……
    “干嘛？我賓館還有一堆事兒等著呢?！?br/>     “你還沒吃飯吧，我?guī)闳コ燥??！?br/>     “不用了，我回去吃泡面?！眴桃罢f著便拿掉了秦苗的手，轉(zhuǎn)而向路邊走去，伸手便攔了一輛出租車。
    秦苗咬著嘴唇，看著他決然的背影，眼淚忍不住的就落了下來，而一陣?yán)滹L(fēng)真的將她那單薄的身影吹得很可憐……
    陳藝有些擔(dān)心的拉住了她的手臂問道：“苗苗，你還好嗎？”
    “沒事，我沒事兒。”
    秦苗一邊回答，一邊快速的用手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強顏向陳藝笑了笑，然后做了個改天再聯(lián)系的手勢之后便向自己的車走去，而現(xiàn)場只剩下我和陳藝，我們雖不是夫妻，可是面對彼此時，那種情緒上的復(fù)雜一點也不會比喬野和秦苗那對真正的夫妻來得少。
    陳藝看著我那涂著藥水的臉問道：“疼嗎？”
    “不怎么疼，就是有點餓?！?br/>     陳藝面露疲倦之色，然后嘆了一息，想必心中充滿了對我的失望，可是這種失望已然成為一種習(xí)慣，讓她也不知道該再對我說些什么。
    我心中有自責(zé)，也有自卑，如果時間能夠回頭讓我重新選一次，我情愿從來沒有認(rèn)識過陳藝，因為我一點也不想成為她的負(fù)累。
    我終于向她問道：“罰款和醫(yī)藥費的錢是誰替我們交的？”
    “這個不重要，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做事別再這么沖動了，我會擔(dān)心的?！?br/>     “對不起……”
    陳藝并沒有很刻意的去放大這件事情在她心中造成的負(fù)面情緒，下一刻她便轉(zhuǎn)移了話題對我說道：“你不是說餓了嗎，我們?nèi)コ詵|西吧?！?br/>     ……
    派出所的附近，我和陳藝各買了一碗餛飩坐在對街的長椅上吃著，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只是交替著將小餛飩送進自己的嘴里。
    陳藝竟然在我之前吃完，我趕忙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巾遞給了她，又幫她將裝餛飩的一次性飯盒扔進了身旁的垃圾箱里，卻依然不知道該開口和她說些什么，因為這個夜晚我是深深愧疚于她的。
    陳藝終于對我說道：“江橋，這么多年了，我一直覺得餛飩是除米飯之外，我必須要吃的東西，我從來沒有吃膩過。”
    我不知道陳藝的言外之意，只是用點頭去回應(yīng)著。
    “你很不想和我說話嗎？”
    “不是?！?br/>     “那你為什么一直不肯說話？”
    我抬頭看著她，又是一陣沉默之后才回道：“當(dāng)你做對的時候沒有人會記得，可是當(dāng)你做錯的時候，連呼吸都是錯的，所以我還是少說一點為好?！?br/>     “我并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怕你會出意外?！?br/>     我看了看她，心中有感動，但依然不言語。
    陳藝將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別在了耳后，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回憶的表情，許久后笑了笑對我說道：“江橋，你知道嗎？……你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從我們的童年到我們成年，你從來沒有讓別人欺負(fù)過我，自己卻因為這份執(zhí)著的守護，和別人罵過，打過，也遍體鱗傷過……這么多年了，只要想到你在我身邊我就會覺得很心安。以前我不知道這種心安是什么，又產(chǎn)生于哪里，可是當(dāng)我成年后，便漸漸明白：我對你是有情結(jié)的，所以我特別害怕自己會在你最苦最難的時候與你鬧矛盾，然后不能陪在你身邊……”
    “你不用有這樣的負(fù)擔(dān)，我從來沒有要你回報我什么，從我第一天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叫陳藝的女孩時，我就本能的不想讓她受委屈！”
    冷風(fēng)中，陳藝輕輕的握住了我的手，她的眼中含淚：“可是人心都是肉做的，不是嗎？……你對我很特別，那我就絕對我不會還給你冷漠?！?br/>     我心中五味雜陳，也很想隨陳藝哭出來，可最后還是硬忍住了，因為我從來沒有在清醒的時候?qū)χ捱^一次。小時候，我覺得不把眼淚給她，是因為我要做她心目中的英雄；而長大后，則是想在她心中做一個真正的男人，堅強的為她遮風(fēng)擋雨，而眼淚這種東西終究是脆弱的，所以我更不想給她看。
    毛毛細(xì)雨就這么隨著風(fēng)落在我們身上，陳藝輕輕的靠在我的肩頭，雙手溫柔的抱著我的腰，她低語著：“……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在清醒的時候能夠認(rèn)真的對我說一句我愛你……可是你的勇氣也只是靠酒精催發(fā)出來的，這樣的表白一點也不會給人安全感，所以那天晚上我的大腦是空白的，我不知道該怎么處理?！?br/>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既然你不會好好的表白……那么我向你表白……我們談戀愛吧，談一場以婚姻為目的的戀愛……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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