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來到郁金香路前,我去開在“梧桐飯店”旁的理發(fā)店,剪了個很精神的發(fā)型,又特意讓發(fā)型師用發(fā)蠟幫我打理了一下,湊到鏡子前面左看看、右看看,覺得相當滿意之后,終于付了10塊錢。
我又去便利店旁邊的蛋糕店訂了一個尺寸很大的蛋糕,然后站在便利店和蛋糕房中間的屋檐下等待著。一陣晚風吹來,我好似錯覺般的嗅到了玉米的味道。
我回頭張望,玻璃窗上一片純凈,我在這片純凈中又看到了去年那個冬天,肖艾氣喘吁吁的跑來,手拿玉米站在門口等待的樣子。
這個畫面在我心中實在是太親切了,我下意識的笑了笑,然后從口袋里拿出錢包,從里面找出4個硬幣,準備進去買一個玉米,而因為年后的漲價,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買過玉米了。
實際上,我是一個喜歡給自己找借口的人,自從肖艾離開后,我不僅不買玉米,連煙也不在這個便利店里買了,而煙卻沒有漲價。想來,我只是不喜歡這里沒有了肖艾的氣息,變成了一個只會讓人懷念的地方,而玉米和煙卻還是從前的味道,一直沒有變過。
剛剛煮好的玉米,在我的手上散發(fā)著讓人難以接受的高溫,可是我卻不撒手,用雙手搓了一會兒之后,便咬了一口,卻沒有能夠吃出四塊錢的味道,它還是和兩塊錢時一樣,有點黏、有點甜。
不知道,那天我千辛萬苦給肖艾送到機場的那根玉米,她最后是怎么處理的。我希望她是到了臺北以后才吃掉,這樣就能串聯(lián)起南京和臺北兩座城市的緣分,而我也會因此覺得自己是有東西在臺北的,我們并沒有分離的太遠……
唉!我是有點想她了,總覺得身邊少了這么一個愛折騰的女人,生活過得沒滋沒味,像一缸清水。
……
路燈亮起后的片刻,金秋終于來了,就像一陣凌厲的風,她打開了車窗示意我上車,我卻因為她今天化了妝而感到意外。
金秋這個女人,平常即便是化妝,也很簡單,可今天卻不一樣,我因此覺得她有點性感,尤其她的嘴唇,是一抹艷紅,讓她看上去神秘又熱情。
我對她說道:“等一下,我給你爸訂了個大蛋糕,馬上就好了。”
“咱們倆買一個就行了,我已經(jīng)訂了。”
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我和金秋可是說好在老金面前演一出情侶的戲,省得他老沒完沒了的絮叨這事兒,既然是情侶,干嘛還要買兩個蛋糕?
訂好的蛋糕,我暫時留在了蛋糕房里,然后上了金秋的車,我向她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咱爸50歲的生日吧?”
金秋重踩一腳剎車,瞪著我說道:“你要不要臉,什么咱爸、咱爸的。”
“我以為你會夸我一下呢!畢竟我這么快就進入到情侶的狀態(tài)中了,但沒想到你反應(yīng)這么強烈!……唉!所以我倆總是吵架,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咱倆太沒有默契了,就好像我是一個動物,你卻是塊木頭!”
我以為金秋會怒一下,她卻忽然轉(zhuǎn)為平靜向我問道:“你喜歡和我吵架嗎?”
我表情夸張的回道:“我太喜歡了,有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好啊,那就吵一輩子吧。”
……
來到老金過生日的訂酒店,我被那五星級的規(guī)模弄得有點犯怵,拉住身邊正在解安全帶的金秋問道:“我怎么感覺你爸這生日的排場有點大啊?”
金秋沒太放在心上,她回道:“能有多大,也就是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
我松了一口氣,說道:“那也沒多少桌。”
“嗯。”
金秋走在前面,我拎著蛋糕走在后面,我們都還沒有做情侶的覺悟,甚至前段日子還因為咖啡店的事情吵過一架,并互相不愉快了很久,這讓我有了一種趕鴨子上架的緊迫感,天知道待會兒我們在老金面前會把這出戲演成什么樣子。
老金在酒店的6樓設(shè)的宴,這個酒店我倒是挺熟悉的,因為曾經(jīng)的很多客戶都是在這里辦的婚禮,于是我又對金秋說道:“我記得這個酒店的6樓是專門用來辦大型酒席的吧?”
“是嗎?”
我很肯定的點了點頭,金秋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疑惑,但似乎沒往深處去想,與我先后走出了電梯,而早已等候多時的服務(wù)員領(lǐng)著我們向辦酒席的大廳走去。
視線漸漸開闊,我被眼前的景象驚的一拍大腿:“哎喲,我靠!”
我咋呼的聲音很大,以至于靠在門口的人都向我和金秋這邊看來,而金秋也被這浩大的排場弄得有點犯暈!
此刻,那一千多個平米的大廳里,足足擺了有100桌的酒宴,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擺明了,這些年老金和羅素梅在人脈圈里結(jié)識的朋友都到齊了。
還沒等我心情平復(fù)下來,主持這場生日宴會的司儀便拿著話筒對我和金秋,說道:“金秋小姐,江橋先生,請去朝南右首的位置就座。”
我和金秋對視了一眼,兩人都還在發(fā)懵,我壓低聲音,說道:“我有點尿急,能先去個洗手間么?”
“你做了這么多年婚慶,什么場面沒見過,能不能不慫?”
我語無倫次:“我不是慫……我就是有點牙疼!”
金秋很無語的回道:“你剛剛不是內(nèi)急的嘛,怎么又牙疼了?”
我哼哼唧唧:“我不光牙疼、還肝疼、心疼、肺疼,哪兒都疼!”
這場面實在是讓我和金秋騎虎難下,盡管我廢話說了一大堆,但最后還是硬著頭皮走進了大廳里,路過司儀身邊時,他又看著我手上拎著的蛋糕說道:“江橋先生、金秋小姐,你們只帶了一盒生日蛋糕,我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這是你們共同的心意和禮物呢……?”
這個司儀曾經(jīng)和我合作過很多場婚禮,是個熟人,我瞪了他一眼,罵道:“呆逼,別起哄!”
司儀表情很賤的沖我笑著,我整理了一下情緒,沒有理會,隨后與金秋邁著四平八穩(wěn)的步子向老金坐著的那張桌子走去。
落座后,金秋先說道:“爸,祝您生日快樂,永遠青春,這是給您的禮物。”
老金喜笑顏開的從金秋手中接過了那只造型很精致的禮品盒,夸贊金秋懂事孝順,然后又看向我。
我將蛋糕放在了桌子上,說道:“叔,這是我送您的禮物,比金秋的那個還要大,待會兒您少喝酒,多吃蛋糕!”
眾人夸贊道:“老金啊,你這準女婿可真不怯場,說話也挺風趣的,看你們家金秋多慧眼識珠!”
我沖說話的人笑了笑,心里想道:“又一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我他媽腿都調(diào)成振動模式,就差嚇尿了!”
老金親昵的拍著我的肩,笑著向那個人回道:“這小子不到20歲,就跟在我后面搞婚慶了,大小場面也見了不少,所以這為人處事還是挺不錯的。”
我干巴巴的笑著,又看了一眼金秋,她捧著一杯熱茶,自顧自的喝著,雖然沒有什么表情,估計也為這樣的場合感到苦惱,而這突如其來的大場面,讓我懷疑這是老金事先設(shè)計好的,他想借這個機會把我和金秋的事情給定下來。
老狐貍,絕對的老狐貍,恐怕他早就拆穿我和金秋的伎倆,索性將計就計,就用這么大的場面,逼著我們來個假戲真做!
果然,在酒席舉行到一半的時候,司儀開始煽動賓客,要求我和金秋上臺表演個節(jié)目助興。
我和金秋實在是架不住那一大群人的起哄,終于走上了舞臺,用耳語商量著表演一個什么樣的節(jié)目,可司儀卻又不急了,對我們說道:“江橋先生,金秋小姐,今天是金老板50歲的生日,你們有沒有更特別的禮物要送給他呢?……我覺得有!”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我他媽還覺得你腦子被門給擠了呢,讓你丫做這么大一個叛徒!”
我和金秋假裝情侶,只限于在老金面前,沒有想到被人技高一籌,活生生的弄到了這樣的場合,我當然不想承認,更不想在以后惹來更大的麻煩,可是又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付,于是場面有點僵。
我故意憋著氣,等臉漲紅后,結(jié)結(jié)巴巴的對金秋說道:“不行,酒勁上來了,我想吐……難受!”
金秋秒懂,對眾人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趕忙扶著我向大廳外走去。
……
衛(wèi)生間的門口,我點著煙,金秋靠墻站著,我們都有點無奈,這緩兵之計終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我深吸了一口煙,終于向金秋問道:“其實有一個問題我憋在心里一直挺疑惑的,為什么你爸那么熱衷于撮合我們在一起?……就算我江橋入贅到你們家,別人也肯定覺得是我占了便宜,因為我各方面條件確實都挺差勁的,你卻那么優(yōu)秀!”
金秋沉默了很久,終于回道:“你不要問那么多了,只要我們明白,我們之間沒有男女間的愛情,沒有人可以逼我們在一起。”
“這倒是!”
“嗯……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交給我來應(yīng)付!”
“你確定你一個人應(yīng)付的來?”
金秋點了點頭,我也害怕那種大庭廣眾下產(chǎn)生的壓力,于是便丟下金秋獨自離去了,這雖然有點不講義氣,但卻是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因為有些事情是架不住別人的嘴去傳播的。
……
回到郁金香路,我從蛋糕店里領(lǐng)回了事先訂好的那盒蛋糕,然后晃晃悠悠向自己的住處走去,剛剛在老金的宴席上雖然沒有喝醉,但也夠嗆,尤其是這會兒酒勁真的上來之后。
我隱約看到一個人坐在我家的門口,隨著我越走越近,她的樣子也漸漸清晰,是陳藝,她的側(cè)臉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有些惆悵!就像很多年前的夜晚,我獨自坐在她家門口一樣。
我來到她的身邊,看著她……
她也看著我,片刻后問道:“你喝酒了?”
“嗯,今天是金秋她爸50歲生日,我去參加宴席了……你來找我有事情嗎?”
陳藝搖了搖頭,回道:“這兩天比較閑,就想回來看看,剛剛在你的咖啡店坐了一會兒。”
我笑了笑問道:“咖啡店現(xiàn)在的樣子還不錯吧?”
陳藝避開了我的問題,她目光有些渙散的看著對面那堵青色的圍墻,老舊的路燈被一陣風吹動,燈光就忽明忽暗的映襯在了她的臉上,這讓她看上去心事重重……
她終于看著我:“江橋,我用我們二十多年的感情懇請你,抽身離開心情咖啡店,好嗎?”
溫暖的風一陣陣吹來,我卻感到窒息,難道這個咖啡店已經(jīng)大過天了嗎,需要她用20多年的感情來懇請我,還是說,本身這20多年的感情在她的心里就很廉價?
我不言語,只想抽煙。
“江橋,給自己一條路,也給別人一條路走吧……其實,你和秦苗就是在慪氣,你讓著她一點,等她把這口氣理順了,也就不會那么偏激了!”
我苦笑著:“呵呵,我可沒有她那么大的手筆,拿咖啡店作為慪氣的對象,她高興了就給我一條活路,不高興了就整我……在我眼里,這咖啡店就是一個承諾,一個生計、一份期待……現(xiàn)在這個咖啡店已經(jīng)不是我一個人在付出,我絕對不會因為秦苗的個人喜惡而放棄的!”
“為什么你們倆個都是這么偏激的人……為什么我用20多年的感情懇請你,你還是給我這樣一個答復(fù)?……為什么?”
陳藝忍著不哭的樣子讓我心中一陣絞痛,我猛吸著煙,那些煙霧就像迷霧蒙住了太多的真相和情緒。
我聲音沙啞的回道:“我也想問問你……為什么這一年來,我們之間相處時,再也沒有了輕松,沒有了過去的歡聲笑語?……所有的快樂,只能靠回憶那些越走越遠的過去獲取?……你說啊,這又是為什么?……為什么?”
我喘息著,半年多積攢下來的情緒,好似在這一瞬間得到了釋放。
我和陳藝錯就錯在開始了那段根本不會有結(jié)果的愛情,從那之后,我們就沒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過,那所有對未來的期待,竟然沒有過去的那些點點滴滴來得真實可靠。
基于此,我們還能快樂的起來嗎?
我們都只是迷失在愛情中,可悲的人罷了!
因為每一次看到陳藝絕美的容顏,我便會隨之看到殘酷的現(xiàn)實,所以我已經(jīng)不是一個能夠欣賞她美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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