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拳不僅打斷了黨巍然的鼻梁,也打疼了他的自尊,打得他大腦一片空白。</br> 自從末世來臨,他臨危授命,短短的幾年間軍功累累,火箭般的速度升到了少將,之后又在幾次大戰役中保衛來無數人類家園,被總統先生親手授予了中將軍銜,感謝他為人類為聯邦做出的巨大貢獻。</br> 自此,他的人生中只有嘉獎和敬畏。</br> 他這二十年有多風光,今天這一拳帶給他的沖擊就有多大。</br> 他已經淪落到被一個十幾歲小丫頭片子隨意欺辱了嗎?</br> 他恍惚著,不敢置信著,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被治好了鼻梁,坐在了一間會議室里。</br> 對面是...周玉山?</br> 黨巍然看清對面坐在輪椅上人的臉,瞬間清醒過來。</br> 他當場站了起來,表情里滿是警惕和敵意:</br> “你怎么在這?”</br> 這敵意背后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慌亂。</br> 周玉山直視著他:</br> “我一直都在桃陽,原本想著,你遲早要走,見不見你也無所謂,免得想起當年那件事,可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讓我覺得你還會再犯那個錯誤。”</br> 黨巍然的手撐在桌邊,肉眼可見的指尖在用力:</br>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但我有點明白了,我就說蘇桃一個小丫頭怎么有能耐把我逼到這幅境地,原來背后有你。”</br> 周玉山的臉沉下來,直截了當道:</br> “黨蔚然,十五年前,你忘記你親弟弟怎么死的了嗎?他們團一共6385人,這個數字我永遠不會忘記!是長京看重你,專門給你配備的加強團!你在大戰前夕逼著他們在冰天雪地里拉練了整整二十個小時!幾乎沒有停歇的就得直面上萬只喪尸巨潮!”</br> “你最好給我牢牢的記住,6385名戰士,在那場大戰中全軍覆沒!”</br> “他們本不該全死的!都是你自私!急功近利!害死了他們所有人!甚至事后把一切瞞下,撒謊說是情報有誤出現了高級喪尸!”</br> 周玉山說到這,情緒激動,開始劇烈咳嗽。</br> 黨巍然像是被他這兩句話一下剖開了身體,血淋淋的陳年往事被挖了出來,讓他跌坐回椅子上。</br> 為什么要揭開他的傷疤?</br> 他也很痛苦,他親弟弟也在里面,他又不是劊子手,他也不想看到這樣的慘劇,他只是沒想到大戰會發生的那么突然,毫無準備...</br> 而且,若沒有這件事,他永遠都是毫無污點的中將大人。</br> 十五年過去了,這件事塵封了那么久,為什么還要翻出來。</br> 周玉山沒了軍銜又被驅逐出京,甚至都癱瘓了,為什么還要抓著他不放。</br> 他喃喃道:“你太執著了,不要逼我,我也不想的...況且不允許人犯錯嗎?我為聯邦奉獻了一輩子,就不允許我犯錯嗎?”</br> 周玉山閉了閉眼睛:</br> “你這個錯誤代價未免太大了些,而且你也并不承認自己的錯誤,不僅隱瞞了,在桃陽你甚至還想再犯,黨巍然,我不想跟你廢話,你盡快跟長京那邊提出退職吧,愛去哪去哪,不然那六千條人命我會在死前跟長京討要說法,到時候你這身軍裝能不能繼續穿,我就不知道了。”</br> “你別不信,我現在身無長物,孑然一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不走,我就帶著檢舉信撞死在長京的城門下。”</br> 黨巍然的手顫抖起來:“你、你...”</br> 周玉山心一橫:“我知道你在桃陽沒做出成績是不會回去的,但不可能了,這團長,你不辭也得辭,我是絕對不允許你做出任何傷害桃陽的事情的。”</br> 黨巍然怒道:“我也從未想過要傷害桃陽!你當我是什么人?!我是聯邦的中將,我是軍人!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桃陽好,我只有在走之前把這些兵的底子打好了,讓他們別被蘇桃的糖衣炮彈伺候的軟了骨頭,忘記了之前人類受過的苦難!”</br> 周玉山戳穿他:“不,你根本就是想重走歧途,想著離開桃陽前瘋狂訓練士兵,拔苗助長,給你打一場漂亮的仗,好風風光光的返回長京!你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桃陽!”</br> 黨蔚然怒發沖冠,沖上前抓住周玉山的領子。</br> 門口的孟曉博早就忍不住了,聽到動靜,跟個炮彈似的沖進來,一拳把毫無準備的黨蔚然打得后退兩步。</br> 周玉山摁住孟曉博青筋爆出的手臂,對著快要失了智的黨巍然道:</br> “不要再犯錯了!現在離開你才是最體面的,等蘇桃動手趕你了,你就會發現自己連遮羞布都沒有了。”m.</br> 說完就讓孟曉博推著他離開了。</br> 會議室里只剩下喘著粗氣的黨巍然。</br> 他緩了一口氣,看向窗外還在歡呼的士兵。</br> 是他自私,是他錯了?</br> ......</br> 周玉山這一通談話非常有效,次日蘇桃就聽莊婉說黨蔚然派人把那三把晶能槍還回來了。</br> 并且整整兩天都沒有出現過。</br> 等他再次出現時,蘇桃就收到了他的退職郵件,說他年紀大了,想回長京與家人團聚,并且長京也批準了,會下派新的將領來接手。</br> 不過工作交接還需要一個月,也就不會立刻離開。</br> 蘇桃唏噓,轉頭問旁邊的周玉山:</br> “您跟他說了什么?他態度反差也太大了,我有點不習慣。”</br> 畢竟這人前幾天還氣焰囂張的說不會見她咋咋的。</br> 周玉山只是說:“我跟他說,現在走才是最體面的,不然蘇老板趕你才是最難堪的。”</br> 蘇桃笑開了,沒再追問。</br> 一句話當然不可能讓黨巍然心甘情愿的離開,一定是周玉山抓到了他什么把柄,迫使他不得不離開。</br> 至于什么把柄,對蘇桃來說也就無所謂知不知道了,能解決問題就行。</br> 聽聞黨團長要退職返京,最高興的莫過于桃陽獨立團的戰士們和下級將領了。</br> 當晚他們甚至厚著臉皮跟蘇桃申請了一頓夜宵。</br> 蘇桃手一揮爽快的批了。</br> 這群人就在軍事基地的露天舞臺開起了“歡送會”。</br> 當然歡送的主要對象并沒有來參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