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云雀城中，果然沒有云雀。
    不過柯林卻在沿途的屋檐房角看到了不少雀巢，可以想象，等春暖花開之際，這座城市的天空肯定相當熱鬧。
    “碧翠絲騎士，您知道這些云雀在冬季會遷徙到哪里去嗎？”
    碧翠絲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料到柯林竟然問出這種問題。
    要知道，此時他們行走在云雀城的街道上，兩邊擠滿了怒目而視的東境人。
    如今柯林在東境的名聲可不好，幾乎就是惡魔的代名詞。
    若不是費因家族的侍衛守在道路兩旁，估計不少蠢蠢欲動的東境人已經撲上來要將柯林撕成碎片了。
    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柯林竟然還在關心云雀遷徙的問題，這讓碧翠絲感到萬分驚奇。
    “云雀在冬季會往東遷徙。”
    “會遷徙進輝月森林么？”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碧翠絲搖頭道，“您如果對此感興趣，可以東境最東邊的耶維爾問問。”
    柯林點點頭，想著有一天總要去那座奧術之城看看。
    而他之所以關心云雀遷徙，也是想到一個問題——如果云雀能夠遷徙進輝月森林，那豈不是說明輝月森林的禁忌限制只存在于地面？
    當然，這對于人類來說并沒有什么區別，畢竟就算是圣騎士，也只能短暫地凌空，無法長距離飛行。
    但是，柯林會飛啊。
    就這么一路胡思亂想間，柯林已經被碧翠絲領進了費因家族的城堡，來到了會客廳。
    碧翠絲揮手趕走想要上前服侍的侍女們，親自倒了一杯紅酒，然后親手送到柯林面前。
    酒在杯中打著旋，殷紅如血。
    柯林笑著接過，一飲而盡。
    如果是格蕾絲，估計就會問一句——您不怕酒中有毒嗎？
    但碧翠絲不會這樣試探，這個性格爽利的女騎士只是微微一笑，目露贊賞。
    “伯爵大人，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現在還好吧？”
    “好得很。”柯林笑著道，“銀月城可是個好地方，半精靈也是一個好客的種族。”
    “那就好。”碧翠絲似乎也并沒有太過擔心自己的兒子，不急不躁地問道，“那么伯爵大人，贖回費因子爵的條件是什么？”
    柯林轉動著手中的紅酒杯，反問道：“你們費因家族現在還能給我什么？”
    “金錢、奴隸、美人……伯爵大人，只要您開口，費因家族一定會竭盡全力滿足您的要求。不過……”碧翠絲話鋒一轉，“我卻覺得，這些東西有些配不上您。”
    “是嗎？”柯林放下酒杯，身體后仰靠在椅背上，饒有興致地問道，“那你覺得，什么樣的東西才配得上我？”
    碧翠絲琥珀色的眼眸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她來到柯林面前，一邊往酒杯中重新倒滿酒，一邊說道：
    “一顆頭顱怎么樣？”
    柯林瞇起了眼睛，笑道：“那要看是誰的頭顱。”
    碧翠絲將酒杯送到柯林面前，嫣然一笑道：“凱特大主教，如何？”
    “公爵夫人？”柯林心中一驚。
    他當然知道，碧翠絲口中的“凱特大主教”正是圣普洛斯公爵的妻子。
    但，這個彪悍的女騎士才剛剛殺了一位云雀城主教，現在就又提議要再殺一位東境大主教……
    這是鐵了心要跟教會杠上了嗎？
    柯林忽然想到了什么，便立刻雙手交叉，擺出了一個類似蓮花的手印。
    誰知碧翠絲在看到這個手印后只是皺了皺眉，疑惑道：“伯爵大人，這酒是不合您的口味嗎？”
    柯林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伸手接過碧翠絲遞來的酒杯，送到嘴邊，借著喝酒的機會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本來他還以為這個碧翠絲又是彌黛拉皇后安插在東境的一顆棋子，但現在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碧翠絲騎士，你跟教會是有仇嗎？”
    “沒有私仇，但有公憤！”
    柯林喝了一口酒，用眼神示意碧翠絲繼續解釋。
    碧翠絲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反問道：“伯爵大人，您覺得光輝帝國目前最大的隱患是什么？”
    “獸人？”
    “不。”碧翠絲緩緩搖頭，“獸人看似來勢洶洶，但其實并不可怕。光輝帝國既然曾兩次擊退獸人，自然也能做到第三次。
    而且，外部的威脅在我看來反而是必要的，這一點，作為來自北境，常年和巨魔廝殺的您應該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柯林點點頭，已經有些猜到碧翠絲即將說些什么了，但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我認為，現在這個墮落腐朽的教會，才是盤踞在帝國內部最大的毒瘤和隱患！”
    柯林看著面色沉靜的碧翠絲，笑著提醒道：“碧翠絲騎士，您知道如果這個言論傳出去，您會是什么下場嗎？”
    “被燒死在火刑架上？”碧翠絲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地說道。
    柯林放下酒杯，換了個坐姿，又問道：“那您倒是說說，教會怎么就成了帝國的毒瘤了？”
    碧翠絲給柯林的酒杯重新倒滿，緩緩說道：“因為它的存在，割裂了光輝帝國。
    比如您這次入侵東境，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皇室授意的吧？”
    柯林接過酒杯，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碧翠絲不以為意，繼續道：“皇室和教會的明爭暗斗，從帝國建國之初就已經開始了。
    這樣的內斗嚴重損害了帝國的穩定和團結。
    那個本應該傳播吾主光輝，幫助民眾實現救贖的教會，卻在爭權奪利的歧途上迷失了自己。
    他們整天想的，就是如何分化拉攏領主勢力，來幫助他們對抗皇室，維護自己的利益。
    東境圣普洛斯家族不就是這樣一個工具——或者更準確地說——犧牲品！
    我那位好兒媳，云雀城主教，為什么要鼓動費因家族的騎士去刺殺您？
    不就是為了讓東境和北境結下無法化解的死仇！
    還有那位身為東境大主教的公爵夫人，她在白露堡耍的那些小手段，我全都一清二楚！”
    聽到這里，柯林臉上不禁浮現出些許質疑。
    碧翠絲見狀，立刻道：“伯爵大人，請允許我重新介紹一下自己，我叫碧翠絲·圣普洛斯。”
    柯林眉頭一挑，沒想到這位騎士竟然還是圣普洛斯家族出身，但他臉上的質疑并沒有完全消散。
    在他看來，像碧翠絲這樣一位嫁入子爵家族的圣普洛斯家族小姐，估計也就是旁系出身，而且出嫁這么多年了，又怎么還會對白露堡的隱秘一清二楚。
    誰知，碧翠絲又接著道：
    “我是圣普洛斯公爵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