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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沒有你要的溫柔
“娘娘,天黑了。”丫鬟提醒道。
凰九的心思才驟然從那悠久的記憶中收回,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疼,再看手里那細(xì)嫩的菩提葉子早就被她掐成了碎末,碧綠的汁液染就了細(xì)白的手指,混著掌心的鮮血一處說不出來的妖嬈詭異。
凰九眼睛眨了眨,所有的脆弱和無助都盡數(shù)散去,鳳眸染上冰冷,許久才自言自語一般道:“這凝歌倒是真沒有叫本宮失望。”
被喚作言笑的正是凰九身邊的大丫鬟,生的珠粉玉面,年紀(jì)比凰九還要長上幾歲,面上未開口就見七分笑,聽聞凰九的話連忙上前摻了凰九的手:“娘娘,這才是一顆好棋子不是么?只是奴婢不明白……您為何幫凝嬪……她若是今日在慈寧宮遭難,豈不是正和我們的心意么?”
凰九半瞇著鳳眼,冷笑道:“那豈不是太便宜了他?”
凰九面色復(fù)雜,兩道彎月一般的柳眉深深的蹙在一處,姣好的額頭上都是清淺的皺紋,她伸手拂去,心中就愈加的冰冷。
這些溝壑中的任何一道,哪一個不是灌滿了淚水和期許,這都是要拜鳳于飛所賜,自然是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討回來。
“言笑,本宮……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他無情,難道本宮還要固守坤寧宮不成?”凰九邁出門檻,瞧著已經(jīng)暗沉的天色茫然道。
榮華富貴之后,都是一些莫須有的東西。在這皇宮里面,真情實(shí)在是卑微的可憐。原本韶光正好的面容上面如今都是仇恨和冰冷。
言笑無言,自然是知道這個“他”指的是皇上鳳于飛,心里微微的長嘆了一口氣,暗想皇后終究是愛那人太深,以至于這些愛如今盡數(shù)都變成了恨。
是啊,如何能不恨。在這四面高強(qiáng)的深宮后院里面,唯獨(dú)坤寧宮冰冷如窟穴,堂堂皇后居然還是處子之身,多少的耐心和青春萌動都被消磨殆盡,如何不恨?
“娘娘,我們回去吧。”言笑避開話題,小心翼翼的攙扶凰九過了慈寧宮的宮門,當(dāng)年選秀站在這里的時(shí)候,是不是不曾料到今日會有這樣的境地?
……
是夜,凝歌伏在床上由秋少給后臀的傷擦藥,秋少噎著氣,下手也一忽兒輕一忽兒重的,疼的凝歌齜牙咧嘴的。
“太后忌諱妃嬪與裕王爺之間的事情,每每遇見這樣的事情都是嚴(yán)加打殺,這楚風(fēng)宮比那冷宮要恐怖的多,進(jìn)冷宮尚且還能活命,進(jìn)了楚風(fēng)宮一個不小心就只能從這皇宮里消失。公主,您能活著回來真是太好了。”秋少抽噎道,順手抹了一把眼淚。
“消失?”凝歌心中一驚,猛地一個回頭卻牽動了后面的傷口,連忙回頭趴好。
“是啊!裕王爺是禍害,您怎么能去招惹他,否則被灌上穢亂宮闈的罪名豈不是只能有死命一條?”秋少苦口婆心,每一句話都要在凝歌的腦海中炸出一個空洞來。
凝歌總算是明白太后來宣旨的時(shí)候凝歌瞧見那大太監(jiān)為何是那樣害怕的神情了,也總算是能理解鳳于曳當(dāng)時(shí)說的他本就是禍害的真正意思。
想起那個筆直落寞的背影,還有那要完全依靠拐杖的腿腳。那樣驕傲的人,是不是每一次都是這樣被灌上穢亂宮闈的罪名的?
所以曳香院和楚風(fēng)宮就成了皇宮內(nèi)的雷池,怕是連鳳于飛自己都甚少涉足。
為什么不肯放他出宮呢?
所有的謎題都直接指向了曳香院的鳳于曳,凝歌卻如何都找不到要責(zé)怪他的理由。只覺得悲憫叢生,自顧自的想著鳳于曳被囚禁在那里的各種滋味。
“叩叩!”凝歌正在沉思中,門口卻忽然響起敲門的聲音。秋少臉色微變,瞧著床上舊傷未復(fù)的凝歌嘟噥道:“不會又是……”
“不會的。”凝歌打斷了秋少的話頭示意她去開門。
鳳于飛和云安太后不會放了她還專門敲門來殺人。
推門進(jìn)來的是凰九身邊的大丫鬟言笑,后面跟著一溜兒的丫鬟,一人手里一個暗紅色的托盤,上面覆以綾羅綢緞為遮蓋,衣裙迤邐,不等凝歌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到了床前,而她的大丫鬟秋少早就不知道被這些人推搡到哪里去了。
凝歌蹙眉,身子也跟著繃緊。瞧著那些人步履輕盈,落地?zé)o聲,這個個身上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若是來者不善,她怕是一手難敵眾怒。
這皇后到底是怎么個意思?
凝歌只在慈寧宮和言笑有那么一個匆匆一瞥的會面,知道是皇后凰九身邊的人。想起來凰九今天不遺余力在云安太后面前求情,她心里總是有一種詭異的不安。
凰九,太過神秘高深,至少不會像是表面看見那樣的大方得體。她不能確定凰九就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人,身子繃得緊連累的身后的傷口千般萬般的疼,一時(shí)之間冷汗如雨,看的言笑心中微微一愣。
果真如皇后娘娘說的,這凝歌不似等閑物。從前還是個軟柿子,如今看來卻是裝出來的了。即便是這樣的討好還有防備,可見心思不若面上的清淺。
凝歌禮貌性的想要翻身起來,言笑心思一轉(zhuǎn),連忙上前按住,笑道:“凝嬪娘娘折煞奴婢了。我們皇后娘娘惦記您身上有傷,這楚風(fēng)宮簡陋,怕您吃了苦頭,特意叫奴婢來給您送些日常用的東西。”言笑人如其名,言辭之間都帶著笑意。
“這是上好的凝脂傷藥,您身子上有傷擦了這個,不消半月連傷疤都瞧不見。這可是西域上貢的上品,皇后娘娘今日特意拿了出來送與娘娘。這個是上好的血燕,這個是珠翠頭面六副。這是……”言笑指著那托盤里的東西一個一個給凝歌清點(diǎn),凝歌卻只是半瞇著眼睛聽得心不在焉,最后只聽得一句:“皇后娘娘有交代,楚風(fēng)宮人員稀少,特意點(diǎn)了六個丫頭、四個小太監(jiān)伺候娘娘日常起居。奴婢把人都帶來了,您挑挑看。”
凝歌一機(jī)靈,下意識道:“不必了,我這里有秋少就夠了。”
言笑也不惱,繼續(xù)說道:“秋少是娘娘的陪嫁丫鬟,自然是要貼身伺候。只是這么大的楚風(fēng)宮就秋少一個人未免是要累著她,娘娘或者刻意挑幾個中意的留在外院灑掃也是好的。”
凝歌心思一轉(zhuǎn),點(diǎn)了頭瞧著幾個款款走上來行李的丫頭,耳朵微微動了動,信手點(diǎn)了兩個就對著言笑真摯:“請姑娘帶謝皇后娘娘。今日之恩,凝歌必當(dāng)謹(jǐn)記。”凝歌謝恩的話說的滴水不漏,言笑微笑點(diǎn)頭,帶著丫鬟告別凝歌準(zhǔn)備回宮。
兩個人各懷心思,一時(shí)之間難辨真假。凝歌的目光依舊是停留在那衣裙迤邐的丫鬟們的腳下。
什么聲音都沒有。
這些丫頭和言笑一樣,都是有些功夫的人。或許是皇后當(dāng)真有心要這些丫頭前來護(hù)著楚風(fēng)宮,也或者是另有所圖,凝歌心中沒有決斷,對于和皇后的關(guān)系更是沒有把握。
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秋少,只是那丫頭心靈太過脆弱,可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自己真正的主子已經(jīng)死了的勁爆消息呢。
言笑走后,秋少才從門外漲紅著臉擠了進(jìn)來,凝歌揮手示意關(guān)門,秋少覺察出來凝歌似乎是有話要說,連忙湊到了床前:“公主,怎么了?”
“點(diǎn)進(jìn)來的那兩個丫頭走了么?”
“恩!皇后娘娘怕驚擾了您休息,吩咐她們明日過來。”秋少眨巴這大眼,瞧著一屋子的禮物:“公主,皇后娘娘果真是體貼呢!知道楚風(fēng)宮的地位要不到這些,竟然每一樣都選著給您送過來了。”
凝歌反問:“是么?”
“是啊!據(jù)說皇后娘娘十一歲就進(jìn)了宮,和皇上感情甚篤,向來體恤六宮。公主您是知道的,從前您也沒少受皇后娘娘照拂呢。”秋少掀開被子挑了凰九送來的傷藥準(zhǔn)備個凝歌上藥。
“感情甚篤?沒少受照顧?”凝歌伏在枕頭上只覺得后臀一陣清涼入骨,竟然真的就消減了許多的疼痛。
凝歌的心思總算是騰出了空來想著秋少話里的那幾個字,要說凰九和鳳于飛怎么看都沒有感情甚篤的感覺吧?
難道是她多想了?
“秋少……其實(shí)我……”凝歌思忖良久,還是決定要告訴秋少自己的身份以方便問話,只不過話剛說了一半,就聽見剛被合上的門“砰!”的一聲被推開。
抬頭看去,門口站的不是別人,卻是一身龍袍加身的鳳于飛。
凝歌蹙眉,這一環(huán)接著一環(huán),一個接著一個,還真是沒完沒了了啊。今天搬家的時(shí)候沒有去燒柱高香,菩薩一定是要來責(zé)罰她來了。
秋少被嚇的不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皇……皇上……吉祥……”
“你下去。”鳳于飛絲毫沒有損壞了別人大門的自覺,一揮手就遣退了秋少,踱步向著凝歌走來。
看來有人比他更早來一步,接連著幾天的用度都已經(jīng)奉上了。這滿屋子的金銀珠寶,貴重藥材,她和她的丫鬟是不是在這屋子里偷偷樂開了花?
鳳于飛深深的掃了一眼四周琳瑯滿目的托盤,瞧著木訥在原地的秋少聲音冰冷:“還不滾?!”
秋少一溜煙跑了,連凝歌的身后的被子也忘了遮蓋。鳳于飛的視線落定在凝歌后臀,眼光幽深,深棕的瞳仁里窺不見是什么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