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高元昨日給他安排人任務的時候，杜松林根本就沒閑著，完全是把自己當成正常的審訊官去做。
包括陳道德所說的那些供詞，結合著陳道德當時的語氣以及狀態，哪些可能是真的，哪些可能是假的，杜松林心中都有一個大概。
此時重新接過高元遞過來的一頁紙張，杜松林立刻仔細掃過一遍，然后點著其中的一行道：“回先生，這一頁的第三行，那人回答的是第二個問題，說是陳大人讓他南下這一句，極有可能是真的。他當時精神萎靡，說話的聲音極小，而且清醒過來之后又立刻改口……”
杜松林一連說了好幾行，讓高元有些驚訝。
不得不說，杜松林的這些理由還是很令人信服的。
而且高元交給杜松林的審訊方法，為的就是讓陳道德精神崩潰，在他無法組織語言的時候得出事實。
不過高元的打算，是通過這些將供詞逐一比對進行分析。
現在杜松林直接把陳道德行為狀態加了進去，這確實可以極大縮短高元比對的過程。
當下將杜松林留下，讓他逐頁用筆圈畫出陳道德有可能說出的真相句子，然后高元再進行比對。
唯有陶生站在一旁探著腦袋，一頭霧水地看著高元和杜松林討論這些供詞哪些可能是真，哪些可能是假。
沒過多久，一份杜松林的真實供詞基本上就被圈畫出來。
第一個問題自然不必多說，第二個問題是陳大文這一次給陳道德下派的任務。
陳道德的回答不少，但這些圈畫出來的答案，基本上都圍繞著南下，以及廣州城兩個詞。
“往南，廣州城……”
高元看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這些紙張，回想著自己當初在廣州城內，和陳大文所進行的談話，喃喃道：“陳大文想當上廣東甚至是兩廣的實權人物，所以他一定會將軍權掌握在自己手里。
廣州的官兵大致是一分為三，廣州將軍統領著滿洲八旗，陸路提督統領綠營，水師提督統領水軍……”
高元在心中暗道一聲果然，隨后看向杜松林道：“你再勞累一番，和三哥去再去找一趟陳道德，就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問他，他和滿城奸細的暗號是什么。
問完之后，三哥將陳道德處理掉吧。”
滿城奸細……暗號！
杜松林身子一震，直覺告訴他，這里面有大秘密！
不過就這一句，是不是有點草率？
杜松林心中有些疑惑，但又想到，高元既然能將這種事交給自己，他緊隨之后的便是激動。
“是！”
當下應了一聲，杜松林和陶生快步離去。
沒過多久，杜松林和陶生就快步走了回來。
“先生，那人說了！暗號是有斐君子。”
杜松林的語氣有些難以自抑。
天啊！高先生是怎么猜到，這人和滿城奸細還有暗號的！？
這在之前陳道德的供詞上，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有斐君子？”
高元皺著眉頭念叨了一句，有些不大理解。
“先生，有斐君子出自詩經，原文有兩句，一句是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另一句是有斐君子，終不可宣兮！”
這種事情顯然是和杜松林對上口了，當即便侃侃而談道：“前一句是意思是，有文采的君子，治學修身像雕琢骨器玉器那樣切磋琢磨，后一句的意思是，有文采的君子，他的德行達到至善的境界，百姓們是不會忘記的。
此人明顯是將自己和有斐君子作比，認為自己就是當下的有斐君子。不過若是將其作為暗號的話，在下覺得，大概率應該是后一種，畢竟后一種只有兩句話。”
高元聽著杜松林的解釋，不由地點了點頭。
雖然這兩句聽著比較拗口，完全不像山賊那些馬哈馬哈什么的朗朗上口，但結合這里面的意思，確實很像陳大文這樣一個科舉上來的文人，所能弄出來的東西。
尤其是自比于有斐君子，自夸自己的德行，甚至還說百姓不會忘記他，每一條都可以和陳大文對應的上。
“做的不錯，以后你便跟著我吧。”高元淡淡地道了一句。
杜松林聞言面色大喜，他熬了一晚上，為的就是這么一個結果，甚至這結果來的，比他所預期的還要更快。
杜松林也不矯情，當下雙膝跪地，向高元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高喊道：“學生杜松林，見過先生！”
“呃……”
高元被杜松林突然來的這么一下，搞得有點懵。
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沒有拒絕杜松林的稱呼，而且讓杜松林跟在自己身邊，在這個時代，也算是隨時提點教誨，當半個師尊先生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抬手示意杜松林起來，高元道：“起來吧，你頭腦不錯，學識也尚可，做我學生倒是也未嘗不可。你這個學生，我認下了。
外面應該還有飯食，去簡單吃一口吧。”
聽得這話，杜松林臉上的喜色更甚，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
只不過杜松林仍然沒離開。
高元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這家伙又有了什么主意，不由地道：“怎么？還有事？”
杜松林深吸了一口氣，鄭重道：“回先生，學生有一事不解。”
“哦？何事？”
“先生怎么知曉，那人在滿城內還有同伙的。”
“哈……”高元失笑地搖了搖頭。
這種事關乎著自己在廣州城內和陳大文的話，解釋起來有些麻煩，高元本不想說，但一轉頭，卻看到了陶生此時正圓著一雙眼睛看著自己，眼神和杜松林一樣，飽含著求知的渴望。
顯然，陶生估計也是想知道的。
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任誰守了一晚上的人，都想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元在心中琢磨了下，隨后看向杜松林道：“也罷，你既然是我的學生，那這些事你早晚都是該知道的。
我且問你，你昨天審問了一晚上的陳道德，也就是房間里的那家伙，想必你對他的身份，應該了解不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