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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刻，千度鏡界另一端，魔獸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咆哮——
    時間在它獠牙間粉碎，空間在它利爪下撕裂，千萬鏡面化作齏粉，爆發(fā)出創(chuàng)|世初始波瀾壯闊的白光！
    “這就受不了了嗎？”雪山神女抓住那一縷血紅的魂魄碎片，在颶風(fēng)中露出嘲諷的微笑：“真可惜，下面更刺激的內(nèi)容你還沒看到呢。”
    魔獸驀然頓住，巨大如彎鉤般的利爪一寸寸收緊。虛空似乎突然化作黑暗的實質(zhì)，在它爪下扭曲、變形，隨即爆發(fā)足以刺穿耳膜的尖鳴，在狂潮中驟然破裂為無數(shù)碎片！
    雪山神女面色劇變，然而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魔獸閃電般當(dāng)空而至，將她活生生撞飛了出去！
    ——轟！
    莎克提全部意識似乎都化作了空白，好幾分鐘的時間里她只覺得自己橫空不斷撞擊翻滾，緊接著身下一空。
    她睜開眼，千度境界已坍塌殆盡，現(xiàn)實中大地驟然塌陷，完全陷入了巨大空曠的地坑中！
    手中炙熱的魂魄碎片已消失無蹤，不遠(yuǎn)處魔獸驟然化作人身，周暉左手拿著那片魂魄，右手持一把長刀，冷冷的看著她。
    “……在這么憤怒的情況下，還要先把鳳凰明王的魂魄搶回來嗎？”莎克提搖搖晃晃站起身，捋了把凌亂的銀色長發(fā)，笑道：“你真是太……”
    “不關(guān)你的事，莎克提。”周暉冷冷道，“把鳳凰還給我，然后滾，別讓我重復(fù)第二遍。”
    狂風(fēng)未息，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血珠飛濺在他英俊的側(cè)臉上，眉眼深邃而陰霾，那強橫逼人的氣勢足以令人膽寒。
    “——現(xiàn)在已經(jīng)太遲了，周暉。”莎克提瞇起眼睛，露出一個嫵媚的冷笑：“你知道我是怎么突然拿回了神格的嗎？”
    她向地道深處伸出手，黑袍從雪白手臂上滑下。
    隨著這個動作，無數(shù)翅膀撲棱聲從周暉身后傳來，緊接著千萬只寒鴉呱呱大叫著一涌而出，漫天黑色翅膀和飄落的烏羽。
    “天道需要鳳凰重歸須彌山，你是他的阻礙。知道嗎？從孔雀明王和大鵬金翅鳥的降生開始，從神魔大戰(zhàn)你單膝下跪求婚開始，甚至從更多年前，鳳凰明王私自將你放出三十三重天上的金剛鐘的那一刻開始——你的存在，就是三萬年佛劫中最大的障礙……”
    鴉翅扇動卷起大風(fēng)，漫天黑羽如同暴雪，死氣無聲無息在腳下彌漫出濃烈的大霧。
    周暉低下頭，瞳孔微微縮緊。
    “能被選中送你上路，我還是很榮幸的。”莎克提欠下身，微微笑道：“雖然你對老情人的態(tài)度確實是惡劣了點。”
    ——霧氣驟然一頓，黑水從地下噴涌而上，瞬間將周暉淹至沒頂！
    ·
    仿佛在幾秒鐘內(nèi)，籠罩在這座城市頭頂上的云層迅速旋轉(zhuǎn)起來，形成了壯麗又恐怖的罕見天象。
    一股黑煙如巨龍般從大地裂口中噴出，咆哮著直射九霄。死氣將數(shù)千萬人口生活、工作的城市團(tuán)團(tuán)籠罩，天地盡頭處響起無數(shù)怨靈尖銳而悠遠(yuǎn)的哀鳴。
    居民區(qū)中，辦公樓里，大街上無數(shù)行人抬起頭，目瞪口呆望向天空。
    ——沒有人知道的是，此刻就在這座城市的地下，縱橫交錯的地道被死氣海水灌滿，無數(shù)下水口被沖垮坍塌，致命的黑水正從這座巨大都市的無數(shù)個井口中無聲無息涌出地面。
    周暉整個人向水底深處下沉，從咽喉中咕嘟涌出一口血，在水中迅速飄散開去。
    他胸前、背部和大腿刺痛難忍，抬手看看掌心，昏暗的可視條件下，手掌如同被火燒灼一般顯出焦黑色。
    “……死氣海……”他喃喃著道。
    他提氣猛然上蹬，就在出水的瞬間，身后水底猛然躍出一個巨大的黑影，裹挾著潑天血水向莎克提暴吼撲下！
    周暉只看了一眼，愕然道：“犼三？！”
    只見那赫然是一只巨大無比的僵尸，全身金毛遍體，雙目血紅，十指彎曲足有丈余，如同閃爍著寒光的猙獰利刃，向雪山神女當(dāng)空撲下，眼見就要捅穿她的咽喉！
    雪山神女冷冷道：“——就憑你？！”
    下一秒她雙手平抬，無數(shù)烏鴉平地暴起，鋪天蓋地將僵尸團(tuán)團(tuán)蓋住！
    周暉悍然揮刀，狂卷的氣流將鴉群大片絞殺震飛，黑血混合著羽毛和碎肉飛濺在水面和石壁上，猶如在地底刮起了一場暴風(fēng)雨——然而對犼三來說已經(jīng)太遲了。只見僵尸本來就重傷焦黑的身軀在千萬烏鴉爭相競啄下化作血霧，發(fā)出垂死不甘的怒吼，重重摔進(jìn)了死氣海！
    周暉猛一抽刀，喝道：“司徒——”
    那一刀勢不盡，氣流在地道中橫沖直撞，難以抵擋的推力甚至將雪山神女砸飛到了石壁上！
    砰的一聲巨響，莎克提噴出鮮血，低頭只見腹腔已被完全刺穿！
    周暉一個猛子扎進(jìn)死氣海，向僵尸下沉的方向迅速下潛。
    黑水中他呼吸越來越困難，肺部如同有把火在燒，五臟六腑就像被千萬利刃凌遲一般。他的脖頸、胸膛皮膚緩慢發(fā)黑、變焦，隨著入水越深而越來越脆，在水壓中向四面八方漂浮而去。
    他的手指皮膚盡去，鮮紅的肉下暴露出血管骨骼，在水底伸手抓住了已經(jīng)聲息全無的巨大僵尸。
    下一秒他返身、揮手，禁咒在死氣海沉重的水壓下爆發(fā)出金光，硬生生扛起一塊半圓的封閉空間！
    “八千丈魔禁嗎……”莎克提站在巖石上，望著水底喃喃的道。
    只見水底深處，周暉拖著已經(jīng)失去意識的司徒犼三，走到魔禁圓心中，抬頭望向地道上方。
    那是大地之上的一處裂口，透過縫隙可以看見噴涌而出的滾滾死氣，以及一線昏暗的天空。
    “你們想搞死我？”周暉嘴角勾起，露出毫不掩飾的譏諷的笑容。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殺死我，其他沒有任何人能拿走我的性命。你們這些走狗不過是無名小卒，天道降下的雷劫也完全不值一提，甚至連至高無上的滿天神佛，都無法讓我真正屈下這雙膝蓋……”
    “九天十地，大千世界，能奪走我性命的永遠(yuǎn)只有那一個人，其余不過是可笑的跳梁小丑而已。”
    他張開雙手，念動法訣，剎那間死氣海向天空散發(fā)出的濃重黑氣突然一頓——
    下一秒，黑氣以他為目標(biāo)瘋狂回涌，全數(shù)被壓進(jìn)了沸騰的死海里！
    “——你瘋了！”莎克提失聲道：“你想把死氣都引回來？！不可能！”
    黑水劇烈震蕩，甚至引發(fā)了城市大地的顫動和悶響。
    隨著黑氣被快速抽回，天空中云層旋轉(zhuǎn)的速度漸漸減緩，死氣卷成的狂風(fēng)在城市中奔襲、肆虐，沖上高空，繼而發(fā)出氣衰而竭時吹哨一般尖銳的聲響。
    ——而在死氣海底，魔禁搖搖欲墜，在死海暴烈的沖撞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莎克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盯著鏡像中周暉冷峻的臉，半晌才從牙縫間發(fā)出嘶嘶的聲音：“你想把整座城市的死氣都引回來，壓在自己周圍……這是不可能的，你的魔禁很快就會坍塌崩潰，連同你一起被擠壓成齏粉……”
    “那你就試試好了，”周暉冷冷道。
    他捂嘴咳出一口血，隨手抹掉，把長刀往地上一插，在魔禁的圓心中盤腿坐了下來。
    他半邊臉頰皮膚脫落，全身每一寸裸露出的肌肉都崩開撕裂，露出猩紅的血管和森白的骨骼。他的模樣是那么猙獰可怕，從側(cè)面如刀刻般凌厲的線條卻完全沒有改變，眼底有著足以鎮(zhèn)壓一切的強大力量。
    那是粉身碎骨毫不動搖的信念，只要目光一觸，便令人心膽俱寒。
    “——你想干什么，你瘋了嗎？”
    莎克提咬牙退后，等反應(yīng)過來時她已經(jīng)貼在了石壁上。她的神智被極度的惱羞成怒和難以言說的憤恨席卷，以至于聲音都微微發(fā)抖：“妄想鳳凰明王會來救你嗎？不可能的，他已經(jīng)——”
    ……等鳳凰來救？
    令他奔赴這樣的險境，潛入能使人血肉融化的致命水底來救自己嗎？
    周暉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他盤腿而坐，閉上了眼睛。
    ·
    同一時刻，千度境界驟然瓦解，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坍塌聲。
    楚河長槍橫掃，虎口撕裂，在來不及飛濺就被直接汽化的鮮血中，一槍將降三世明王掃飛至虛空之外！
    “鳳凰——”降三世爆發(fā)出壓倒一切的怒吼，轉(zhuǎn)瞬間又出現(xiàn)在面前，驟然化出三面八臂、手持戰(zhàn)戟的法相！
    “如不降服，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轟的一聲銀槍與戰(zhàn)戟悍然相撞，濺出足以灼傷視網(wǎng)膜的奪目火光！
    “——你說反了，”颶風(fēng)中楚河直視著他，淡淡的道。
    交錯的電光和縱橫的氣流都在這一刻化作靜寂，靜寂中海潮如白光退去，多少年前六道地獄，白袍少年也曾矗立在高空之中，向腳下千萬丈沸騰血海和阿修羅王拉開華美的長弓。
    那一刻少年無所畏懼的面孔與此刻重合，中間多少年的怨恨與淚水都隨著時光，消失不見。
    “——如若降服，今日才是我的死期。”
    楚河持槍之手五指迸裂，紋絲不動，另一手中純青佛珠化作單刀，同一時刻，鳳凰清嘯從四面八方響徹虛空。
    降三世明王三個頭顱同時駭然，正欲后退，戰(zhàn)戟卻被銀槍死死抵住。
    下一秒，楚河單刀橫掃，一刀斬下了它的左顱！
    頭顱在沖天鮮血中爆起，瞬間被狂卷的氣流絞成無數(shù)碎片！
    ·
    地道中，莎克提突然震驚抬頭，望向死海頂端的石壁。
    緊接著那印滿天道封禁的石壁在她眼前轟然碎裂，鳳凰白袍張揚，從天而降，在暴雨般下墜的碎石和鮮血中撲向水面！
    “——周暉！”
    水底魔禁正中，周暉猝然抬頭，透過黑煙氤氳的死氣海看向上方。
    他們的目光對視，楚河在颶風(fēng)中竭力伸出手。
    然而周暉就這么看著他，從臉頰到脖頸皮膚掉落，血管暴露在外，隨著心臟起搏而跳動，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回去吧，”他說。
    聲音透過波濤，輕而決絕，如同指針在零點時的最后一響。
    楚河瞳孔微睜，就在同一瞬間，突然左臂一緊。
    “站住——”降三世明王從空中落下，一手抓住楚河手臂，一手舉起戰(zhàn)戟，狠狠刺下！
    楚河面色劇變，電光石火間半空調(diào)轉(zhuǎn)，純青刀身“當(dāng)！”一聲亮響，在火光中死死擋住了鋒利的戟尖！
    “純青琉璃心……”降三世明王失去了一個頭顱的身體黑血橫流，肌肉塊塊隆起，猙獰的豎瞳居高臨下盯著楚河：“傳說中剛毅無比的鳳心化石，你想讓令它今日就化成碎片么？”
    他戟尖用力，叮！一聲刺破耳膜的亮響，刀身迸濺出無數(shù)裂紋！
    碎片瞬間在楚河臉頰劃出血痕，然而他咬緊后牙，一步不退，只見降三世明王露出一絲嘲諷的冷笑：“攜帶傳說中的鳳心之石，是時刻不忘向你那懷胎之中就無辜喪命的兄弟懺悔嗎？”
    氣流將楚河側(cè)臉上流出的血珠卷起，瞬間化作無數(shù)碎片。
    “后悔是什么，”楚河微微一笑，那笑容竟然十分柔和：
    “我從不知道。”
    他悍然抽刀，在降三世明王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一刀將被抓住的左臂齊肩斬斷！
    ·
    那一刻時間寸寸定格，緩慢的流逝中，只見楚河鮮血狂噴，墜下死海。
    炙熱的鳳凰之血在空中化作烈火，金紅奪目，飛流如瀑，轟一聲將整個地道都燒了起來！
    黑氣被大火無情吞噬，地裂內(nèi)外產(chǎn)生巨大的氣壓差，外部黑氣更加瘋狂回灌，發(fā)出尖銳悠長的哨響——
    其沖擊力之大，甚至令大地裂縫都開始坍塌，成塊的泥土和巨石如冰雹般向死氣海砸下。
    與此同時，死氣海水蒸發(fā)、消解，濃厚如噩夢般的黑暗迅速化開。
    周暉猝然起身，只見水下猩紅血霧，楚河泅水而來，伸手將開始坍塌的魔禁重重推倒！
    周暉暴怒：“你——”
    魔禁坍塌的瞬間，水流一卷而入，楚河向他伸出僅剩的右手，在周暉傷痕累累的側(cè)臉上輕輕撫摸了一下：
    “我來了。”
    楚河露出一絲微笑，在黑暗的水底向他溫柔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