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素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KTV一遍又一遍地唱著陳曉東的《比我幸福》。推開門,他看到一桌子的啤酒和滿房間繚繞的煙霧,狠狠揮了揮手,吼道:“你今天到底是發什么神經?覺得不舒服我帶你去三一八醫院,那邊精神病科很不錯!”
我笑著踉蹌著走到他身邊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哪兒那么多廢話,來了就陪我喝酒,今天不喝死不作數!”
羅素皺著眉頭把我推到沙發上,伸手去暫停了音樂:“先說清楚再喝不遲,你今天到底是哪根筋抽了?那個韓媛媛跟你說什么了?”
“你管那么多干嘛,我是不是今天穿什么顏色內褲都得告訴你啊?我叫你來是喝酒的,不是采訪我的。”我沒好氣道,伸手拿起兩瓶啤酒,遞了一瓶給他:“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戀愛了,和舒夏。”
羅素接過酒瓶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抹抹嘴冷笑一聲:“是好事,可我怎么瞧著你不像是戀愛,倒像是又失戀了?怎么,剛吃一口饅頭,就懷念以前的米飯了?”
“放屁!哥們兒現在幸福著呢,你這單身狗是不是羨慕,嫉妒,恨我了?哈哈,慢慢來吧,你的路還很長。”我笑著一口把酒喝光,又拿起一瓶。
羅素嘆了口氣,坐到我身邊:“傻逼都能看出來你不痛快,別讓我干著急成么,是兄弟就好好說話,你和韓溪是不是又發生什么了?”
“我們能發生什么啊,從分手到現在只見過三次面,今天我去找韓媛媛是因為韓溪前幾天找她幫忙給咖啡廳宣傳了,我想搞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搞明白了?”
“嗯,不只是搞明白了,還搞了一腦袋亂七八糟的情緒回來。韓媛媛告訴我,韓溪并沒有背叛我,她只是演戲給我看,為了讓我跟她一刀兩斷。”我抹了一把臉,說道。
“你們這故事可以拍成電影了,演戲逼分手,分了又藕斷絲連,悲情中帶懸疑,有市場。”羅素聽到我的話愣了半天,一半感慨一半調笑我道:“所以你后悔了是不是?打算回去跟她破鏡重圓,踹了舒夏,還是怎么著?”
“我已經讓韓媛媛轉告韓溪,以后不再聯系了。”
“你做得對啊,那你還在這兒糾結什么?”
“你不懂。”我無奈地搖搖頭,仰頭躺倒在沙發上,盯著頭頂的彩燈,想起了李商隱的那首無題:“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又來了,真受不了你們這些文藝青年,動不動要死要活,典型瓊瑤劇看多了。”羅素一副很看不起我的樣子,我斜了他一眼,冷哼道:“別說的這么輕巧,你跟陳暮那檔子事你就沒發過愁犯過傻?兄弟,說到底咱們是一路人,來,喝酒。”
“鬼才跟你一路人。”羅素嘟囔著,卻因為我提到陳暮臉色也變得不好看了,仰頭干掉一瓶酒。
兩個失意的人坐到一起,酒是唯一能起到慰藉作用的東西。羅素的失意來源于他選擇了一個不合適的愛慕對象,這讓我覺得他挺傻的,我的失意則是因為一段已經成為過去的感情,羅素同樣不理解,覺得很白癡。我們無法勸服對方,只能在酒精中尋找到共同語言。
桌上的空酒瓶越來越多,但我和羅素都沒有太多的醉意。羅素跟我傾訴著他的恐慌,他擔心陳暮只是敷衍他,想用時間淡化兩個人的關系,甚至有可能再也不回重慶。他又一次想讓我幫忙勸勸陳暮,但我很堅決地拒絕了他。我不想因為他們兩個的事情搞得最后和陳暮連朋友都沒得做,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讓羅素把我當成他追求愛情道路上的拐杖,如果他真的愛陳暮,那就應該自己去努力,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酒喝多了,羅素又告訴我一個消息,他上次跟我提起過的那個手游,最后他還是沒聽我勸投資了,不過投資不多,只有三十多萬,可根據現在的運營情況來看,不說血本無歸,至少得賠一大半。
我很想罵他一頓敗家子,可看到他一臉沉痛的神色,我忍住了。羅素并不是個沒心沒肺的敗家子。他其實很渴望成功,以前他希望能做出一番事業給他老子看,現在他希望用自己能力證明給陳暮看。他活的看起來很瀟灑,實際上他的所有目的,都不是為了自己。
這是個活在別人世界里的傻逼。
我們的話題漸漸從感情上偏離,或許是不忍心再觸動對方的傷口,我突然想起楊志的事情,對羅素道:“忘了跟你說,上次我去武隆的時候碰到楊志了,他現在在舒夏的酒店里上班。”
“他以前不是在一家挺大的廣告公司么?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志哥這是什么打算?”羅素驚訝道。
能被羅素喊一聲志哥,說明他對楊志的感官還是很不錯的,這小子一向自大得很,很少見人喊哥,但在大學里他一直很佩服楊志,這也側面說明了楊志的為人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這讓我懷疑楊志的心思又一次動搖起來。我嘆了口氣,對羅素說了楊志父親病重的消息,羅素聽了心情也低落下來:“這世上好事兒總他媽輪不到我們兄弟頭上,回頭我們一起去武隆看看他爸媽吧,有能力就多幫幫忙,志哥當初還是很照顧我的,這個兄弟不錯。”
羅素的話讓我把準備告訴他的事情咽了回去。本來我一個人憋著難受,很想找他傾訴,可仔細想想還是算了,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樣子還不能確定,我不希望因為自己莫須有的懷疑毀了楊志在羅素心里的形象。
畢竟這個城市里,我們的朋友本就不多。
因為楊志,我們聊起了大學時的生活,那時候我倆其實單純得很,我對音樂抱著滿腔熱血,以致于大學四年都沒有正經談女朋友,而羅素雖然情場得意,卻也不像之前那樣化身人肉播種機,他在大學里的幾段感情都很正常,傷過人,也被人傷過。
畢業越來越久,當初的朋友現在還聯系的只剩下寥寥幾個,更多的都淹沒在茫茫人海中,偶爾會在網絡上遇到,交談幾句,卻再也找不回曾經徹夜長談,把酒言歡的感覺了。各自圈子不同,距離總會變遠。
正在長吁短嘆著,突然包房門被一陣大力推開,我和羅素愕然望過去,看到舒夏一臉鐵青站在門外。
“你……你怎么回來了?”我被她的突然到來驚呆了,口齒不清地問道。
舒夏皺著眉頭走進來,掃了一眼桌上的酒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問道:“你干嘛不接我電話?”
我伸手掏出手機,這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不小心關掉了聲音,而手機屏幕上顯示舒夏給我打了13個電話。不好意思地把手機在舒夏面前亮了亮,我站起來解釋道:“不小心關靜音了,沒聽到。”
舒夏聞言臉色并沒有好看些,指了指滿桌酒瓶:“怎么,這是在借酒消愁?”
說完她望向羅素:“是你心情不好么?”
羅素可能是被舒夏的氣勢嚇到了,連忙擺手加搖頭:“不是不是,我心情好得很。”說完還很沒義氣地瞄了我一眼。
舒夏在我身邊坐下來,抬頭看我一眼:“心情怎么不好了,能不能跟我說說。”
我苦笑一聲:“別聽羅素瞎說,我就是想喝酒了,前段時間受傷很久都沒有好好喝一回,有點兒饞了。”
“是么?”舒夏面無表情地拿起酒瓶滿滿倒了一杯:“那我陪你喝啊,敬你。”
說完在我面前的酒瓶上碰了一下,仰頭干掉。
我想說些什么,可在舒夏的目光逼視下,卻只能閉嘴,拿起酒杯陪她喝了一杯。舒夏二話不說,又倒滿一杯,再次碰一下干掉。
氣氛開始變得尷尬,我陪著舒夏連喝了六杯,見她還沒有停下來的打算,連忙搶過她的杯子:“喝酒也不是你這種喝法,你這是怎么了?”
“應該我問你怎么了才對吧,還喝么?”舒夏抬起頭來,面色無改,從第一天認識她我就知道,她的酒量不小。
我搖搖頭,再這么喝下去我們肯定得醉倒一個,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舒夏就因為打不通我電話從武隆趕回來?她應該不是這么小心眼的人。
舒夏站起身來:“不喝就回家吧。”說完拿起包當先往外走去。
我猶豫了一下,急忙跟上。羅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我回頭看他一眼,他丟給我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走到點歌器旁點起歌來。
剛出門,我就聽到他在里面唱起了陳奕迅的《幸災樂禍》,這孫子!
找了代駕開著舒夏的車回去,一路上她都沒有跟我說話,到家之后彭宇沒在,舒夏坐到客廳沙發上,抬頭仰視著我,目光平靜中帶著一絲淡漠,讓我心里忍不住擔憂起來。
果然,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我無話可說:“你昨天問我的那件事情今天我找人幫你打聽了,是你的前女友韓溪幫你做的宣傳。我想你今天已經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