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出現讓走廊里陷入短暫的安靜,可很快反應過來的村民看到舒夏后都激動起來,一個個圍住我們大聲嚷嚷起來,有要說法的,有怒罵威脅的,還有人抓住舒夏想把她拽到地上。
我一扭身將那幫人甩開,冷著臉怒喝道:“都給我放手!大庭廣眾之下你們想干嘛?殺人么?來啊,上次沒被你們打死今天有本事你們就給我來個痛快的,誰不想要命了就動手!”
我的話讓村民們更加憤怒了,但他們卻只是罵,沒人再動手了。誰都知道他們來鬧事就是為了利益,給這些人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對我和舒夏怎么樣。而我頭上幫著紗布的樣子確實很有震懾力,這是小敏后來告訴我的。
我此刻是充滿憤怒的,村民們其實只是被利用的蠢蛋,他們雖然貪婪,但未必都是壞人,就像那個為了兒子自殺的老人,或許在別人眼里他就是個慈祥的長輩,可無知地被人利用導致了他的死。
我不想和他們多做糾纏,揚聲道:“酒店就在這里,這件事情你們在這里吵是吵不出結果的,如果你們真的想要個說法,就平靜一些,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如果不想要說法,我就在這里,想讓我償命的盡管來,前提是你們都考慮清楚這樣做的后果。那幾個抓進去的是我們的錯么?如果他們不違法誰能給他們判刑?現在我們要去吃點東西,你們好好商量一下,半個小時之后我會回來。”
“我們憑什么聽你的,你是什么人?”一個中年村民沖我喊道。
我冷笑一聲:“那幾個人是因為打我判刑的,算起來那個老人的死也是因為我,想要說法就來找我。我是什么人?”我看了一眼懷里的舒夏,為了擺脫他們,我說道:“我是她男人!”
所有人聽到我的話都安靜下來,包括我懷里的舒夏和不遠處的小敏、楊志。我沒有再給他們質問我的機會,抱著舒夏擠出人群向電梯走去,沒人再攔我們,或許他們把我的話聽進去了,或許是他們根本不怕我們跑了,就像我說的,酒店在這里,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等電梯門打開,我邁步走進去,身后小敏和楊志急匆匆跟了上來,門關上后我這才將舒夏放下來,她一臉平靜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到墻壁上,沒有說一句話。
小敏和楊志看看我,又看看舒夏,一臉懵懂的樣子,但那眼神顯然是以為我剛才說的話是真的,誤會我們兩個的關系了。我沒心思跟他們解釋,問小敏:“去哪里吃東西?你們也一直餓著肚子吧?”
小敏點點頭:“去二樓餐廳吧,那里有包間,安靜些。”
電梯下行到二樓,小敏小跑著去找廚師做飯,楊志猶豫了一下,說去安排包間也離開了。剩下我和舒夏走在后面,舒夏低著頭不理我,我一時也找不到話說。
飯做好后,小敏和楊志拿著員工用的餐盤打了些飯就出去了,把包間留給了我和舒夏,我知道她的用意,是想讓我多勸勸舒夏。
把飯給舒夏打好,我放到她面前,把筷子遞給她:“吃點東西吧,吃完了我們一起去和那些村民談談,那個老人的事情必須盡快處理,拖得越久越容易引發更多的麻煩。”
舒夏伸手接過筷子,聽話地拿起碗送到嘴邊,心不在焉地小口小口地吃著飯,對桌上的菜視而不見。我有些無奈地給她夾了幾筷子菜,又給她倒了杯水。舒夏怔怔地看著我放在她手邊的水杯,沉默了許久,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我,問我:“盧西,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半天才對她笑了笑:“你對我也很好啊,我們是朋友嘛,我當然要在你有困難的時候幫助你。”
“你是覺得我以前幫了你,對我有虧欠心理才這么做的吧?”舒夏語氣沉冷了幾分。
我搖搖頭:“我不覺得這是付出與回報的關系,而是朋友之間的關心與被關心。這很重要么?你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如果我不來,那我還能算是你的朋友么?”
舒夏翹著嘴角皮笑肉不笑:“說白了還是覺得虧欠我。盧西,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你能不能離開這里,我真的不需要你。”
我放下筷子,表情嚴肅道:“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哪怕你現在說我盧西不是你的朋友,我也要看到你解決這件事情再走。”
舒夏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你這樣真的很煩!你想看我解決問題么?好,我待會兒就會讓你看到,希望你記住自己的話,早點回去養你的傷,忙你自己的事情。”
說完,她放下碗說了一聲吃飽了就起身走出包間,開門之前,舒夏突然轉過身來:“對了,現在你的咖啡廳已經開始盈利了吧?我覺得你可以自己出去租房子住了,回去之后你搬走吧。”
我抬起頭來驚愕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要趕我離開她的房子。可舒夏沒有打算跟我解釋什么,轉身出了門。
門外,小敏見舒夏出來忙湊上去跟她匯報了一些情況,舒夏點點頭,兩人交流起來。小敏以為舒夏已經被我勸通了,遠遠對我豎起了大拇指,我苦笑著看了她一眼,還沉浸在舒夏方才的話里。
包間里的飯菜還在散發著熱氣,從它們被端上來到舒夏離開,實際上過了三分鐘都不到,可短短的三分鐘,我的一顆心卻涼了下來。我不知道舒夏為什么這樣對我,為了保護我?我覺得沒必要,那些村民要得只是利益,不管是我還是舒夏,他們都不會真的做些什么惡劣的事情出來,而那些在背后興風作浪的人,他們更不會把我這個無關輕重的人放在眼里。
女人的心思真的讓人捉摸不透,我萬萬想不到自己心急火熱地跑來,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等我回過神來,來到樓上,舒夏已經把村民安排在了酒店會議室里,她不愧是一家大型酒店企業的總裁,真正解決起問題來堪稱雷厲風行。短短的時間里,她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那些村民既然不信任她,那就讓他們全部參與進來。我走進會議室的時候,下面坐滿了村民,而主席臺上坐著的則是舒夏和酒店的幾個負責人,還有公安局和政府的調解人員。
或許是環境的轉變,村民們安穩了許多,舒夏沒有廢話,直接提出了關于那塊集體所有地的補償方案。在補償款問題上酒店其實沒有任何責任,不過為了安撫村民,酒店決定出資幫村民把那條路修通,不過并不是全資,政府也會出資一部分,還有一部分由村民自籌。另外村民們會獲得一筆誤工費作為這些天與酒店協調事情的補償,金額其實并不大,但卻是不可缺少的。
另外,對于那個死去的老人,舒夏當場承諾給予10萬元撫恤金,并且答應等老人的兒子出獄后會給他安排一份工作。
這樣的補償方案已經算是很高了,粗略算一下,酒店因為村民鬧事多花出近兩百萬的資金。我相信,如果在老人死之前舒夏以鬧事村民打人事件為由,完全可以把成本降低到一百萬以內,可因為她的堅持,浪費了成本不說,這段時間酒店所有事務基本處于停擺狀態。
整場會議開了不到半個小時,對于舒夏提出的方案村民們提出了很多意見,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多要錢。不過舒夏的補償方案已經很高了,對于村民們的要求,只要不算太過分的,舒夏基本上全部滿足。
此刻的臺上的舒夏在我眼中,就是一個成功商人的代表,她已經放下了私人恩怨,站在商業利益的角度上用錢擺平這件事。或許算下來對酒店造成了損失,但這樣的結果對她本人是有利的。至少安撫了村民可以讓那些幕后推手無法再借此刁難她。
可我不清楚,這樣的舒夏是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模樣,盡管我來的目的就是勸她振作起來。
開完會后,村民要求馬上簽合同,舒夏再次滿足了他們。我不知道補償方案是不是酒店高層早就擬定好的,就算是,舒夏肯定也做了不小的變動,她為此還是承擔了不小的風險。
得到滿足的村民簇擁著離開會場,我坐在最后面,觀察著他們,有的興高采烈,像是打贏了一場勝仗,有的故作平靜,舉止中的細節卻出賣了他,還有仍舊不滿足的,跟身邊的人爭論著應該討要更多的利益。唯獨老人的親屬,依然面帶悲痛之色,可除了少有的幾個人,沒有人再去關心他們的心情。
我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眾生百相。
舒夏在主席臺上跟公安局和政府的代表聊了一會兒,走下臺來,來到我的身邊,她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說道:“你該看到的都已經看到,現在該回去了吧?”
我木然點頭,心情說不出地復雜,我想要說些什么,可話到了嘴邊怎么都無法轉換成聲音。舒夏沒有等待,淡漠道:“車子我已經讓小敏安排好了,在樓下等你。”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我感覺我們的關系也在像這不斷拉開的距離一樣,越來越遠。我很想追上去拉住她,問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可我終究還是沒去,因為我找不到追問她的立場。
小敏不知什么時候來到我的身邊,她高興地對我道:“西哥你真棒,你一出馬果然說服了舒總,不過我看舒總現在還有些不高興,你怎么不留下來勸勸她?這么著急回重慶有事么?”
我搖搖頭,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解釋,許久之后,我長長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對她揮揮手:“事情解決我就放心了,你們都忙,我就不在這兒給你們添亂了,走了。”
“哎,西哥……”小敏叫住我,還想說什么,我沒有停下腳步,徑直出門來到樓下,坐上酒店為我準備好的車。
車子發動后,我最后看了一眼酒店大樓,而這時車載音樂里播放起了張學友的《如果這都不算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