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什么好聊的，我也沒有與虎謀皮的打算。”收起筆記本，我跟袁弘錯身而過，我對他的厭惡已經無法隱藏，他做的每一件事，在我看來都與卑劣和陰謀劃等號。
    “與虎謀皮？”在我的身后，袁弘冷笑起來，聲音不大，但卻可以傳到我的耳朵里：“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老虎，你一只綿羊，不與虎謀皮，只會被吃的骨頭都不剩。”
    我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道：“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不過我是不是綿羊，你說了不算。”
    袁弘聳聳肩，不置可否，我冷哼一聲，大步離開回到了辦公室。
    會場上的一幕幕給我上了一堂打擊不輕的課，讓我明白想要在這里站穩腳跟，難度要比西夏旅游大得多。袁弘有一句話說的沒錯，那就是盛華集團的董事們，每一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想要從他們口中奪食，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我開始佩服舒夏了，她在那么短的時間里就幾乎掌控了盛華集團，雖然有舒建生的支持，但她的能力，比我要強出太多了。
    我原本的打算很好，先跟羅素聯合起來，再努力拉攏幾位對舒建生還算忠心的老部下，就算拿不到公司董事長的位置，至少有機會跟那幾位掰掰手腕，可現在我在第一步就卡住了，羅素居然拋棄了我們這么多年的兄弟情誼，跟袁弘混到了一起！
    有那么一瞬間，我想給陳暮打個電話，問問他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就算是有錯，需要他們這樣對我？！
    考慮了很久，我終究還是冷靜下來，掏出手機，我決定先找羅素談談，無論如何，我要知道他的想法，如果他堅持要做我的敵人，為了舒夏，我別無選擇。
    電話撥出去過了很久才被接通，聽到羅素的聲音，我故作輕松地開口問道：“現在在哪兒呢？有時間的話聊聊？”
    羅素愣了一下，道：“我在開車，有什么事你就說吧。”
    從他的語氣里我聽出了拒絕，我的心沉了下去：“羅素，有必要這樣么？他袁弘給了你多大的好處讓你變成這樣？就算你不在乎我們之間的關系，舒夏總也算你的朋友，你幫袁弘謀奪舒家的股份，這樣你就不愧疚么？”
    羅素在電話那頭冷笑了一聲，道：“麻煩你說清楚，你從哪里得到的證據我和袁弘要謀奪舒家的股份了？我怎么聽別人說是你在謀奪舒家股份？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還有其他事情么？沒事我掛了。”
    “你……”
    嘟嘟嘟……我話沒說完，羅素很干脆地掛斷了電話，狠狠攥著手機，我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怒氣，那種被背叛的感覺越發清晰，羅素的話像子彈一樣射進了我的胸口。哪怕是吵架，我依然不覺得我們的關系會變淡，至少也不會是現在這樣！
    事情的發展偏離了我的預估，坐在辦公室里，我埋頭撕扯著頭發，感覺自己就像陷入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卑微的就像一滴水，無力反抗，隨波逐流……在集團里，哪怕我擁有最多的股份，可沒有同盟，在董事會上我沒有任何發言權。改變不了這個現狀，那么我將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整天，我都在冥思苦想破局的辦法，可我沒有管理這樣大的集團的經驗，對于盛華集團，我的了解甚至還不如一個行政人員知道的多，除了在董事會上舉個手表個決，我還能做什么？
    如果什么都做不了，等待我的結局只有一個，那幫老虎會撕爛我這只肉多的綿羊！
    我不想坐以待斃，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傍晚來臨前，我提前下班，晃蕩在這座城市最繁華之處，心中卻滿是孤獨。工作上沒有合作伙伴，生活中沒有朋友，當坐在快餐店里一個人吃著簡單的晚餐時，我開始動搖了。我想如果我繼續留在江津的話，此刻我應該已經回家吃完晚飯了吧？可能是老爸做的魚，也可能是我媽煲的湯。工作雖然不怎么樣，但至少同事之間關系還算不錯，時不時出去搓一頓，喝個小酒什么的。而現在，我環視周圍，除了敵人，剩下的全是陌生人。
    這種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么，我堅持留下來，究竟是為了什么？
    真如我對舒夏說的那樣，是因為對舒建生遺言的承諾？我覺得自己并沒有偉大到那種地步。
    排除所有理由，剩下的就只有一個，但這個理由卻讓我覺得可笑，我們明明已經沒有關系了，甚至舒夏在得知我為她做的事情后依然無動于衷，連一個理由都不肯告訴我，我不知道自己的堅持有什么意義。
    回到奶奶家，保姆告訴我奶奶已經休息了，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晚腦袋都昏沉沉的，這才第一天，我就有了退縮的念頭，我無法想象這樣的日子要如何才能堅持大半年。
    可既然選擇做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可能，我說服不了自己。
    半睡半醒間，電話響起來，當看到來電顯示是我爸的，我激靈一下清醒過來，辭職的事情我還沒有告訴他們，顯然，他們已經知道了消息，興師問罪來了。
    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前，沉思許久，我才小心翼翼地接通電話，電話一通，我媽的咆哮就傳了過來，隔著幾十公里，威力絲毫不減：“小兔崽子，你在哪兒呢？給我把話說清楚，你是想氣死老娘是不是！”
    “媽，你說什么呢，我怎么就又氣您了？”我假裝不明就里，對付我媽，除了蒙混過關，我實在找不到第二種辦法，打壓了我爸一輩子，她那暴脾氣，不是一般人能生受的。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我就知道你的性子定不下來，可你才老實了多久就又跑了？啊？你要一輩子就打算在外面瞎混，不想認我和你爸你就早說，我懶得管你！”
    我媽是真生氣了，語氣嚴厲中帶著哭腔，這讓我心瞬間軟了下來，我小聲道：“媽，我知道我這么做讓您傷心了，但我有必須這么做的原因，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您就理解一下我好么？我保證我不是瞎混，我這么做正是因為要對自己，也對別人負責。”
    “對別人負責了，對我們兩個你負責了么？”
    我無言以對，深深嘆了口氣：“媽，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我就當從來沒有你這個兒子！”我媽氣沖沖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我急忙回撥過去，但馬上就被她掛掉了，連撥幾遍，最后她索性關了機。
    頹然把手機扔到床上，我使勁抓著自己的頭發，心中的煩躁越來越強烈，我有了喝酒的沖動，可在這座城市里，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時隨地都可以找到酒友，思來想去，我決定就算是喝悶酒也要一醉方休，清醒著的我快要把自己憋瘋了，我需要發泄！
    拿起外套，走到門外，我告訴保姆看好奶奶，有什么事情隨時給我打電話，用微信聯系了一輛滴滴，我又在朋友圈里發了一條約酒的消息。我把準備要去的地方發了上去，看到的人誰都可以來，如果這樣都沒人來的話，那說明我盧西確實沒有朋友了。
    每個人都在隨著時間的改變而改變，有的人越來越好，像羅素，像彭宇，有的人則活的越來越難看，比如我。
    來到那家距離上清寺并不遠的大排檔，我點了一堆東西，又點了一件啤酒，我沒有等待，也沒有再看微信，我只想知道，今夜我對面的那張椅子上，會不會有人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