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夏失魂落魄地走了,看著她蕭索的背影消失在鐵門之后,我心如刀絞。心疼、失望、不甘……種種情緒雜糅起來,讓我忍不住想要追上去拉住她,質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她是個可憐的女人,她所遭受的坎坷,來自于家庭,來自于友情,也來自于商場。她就像一座孤立于無邊海際的島嶼,身周波濤洶涌,找不到一處依靠。
我不是島,給不了她依靠,我只是海中漂浮著的一塊朽木,我能做的,只是奮力飄向她,靠在她身邊,靜靜地陪著她。可如今我發現,這座島期待地或許并不是一塊木頭,對她而言,我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無聲地嘆了口氣,我心如死灰,我所做的一切現在看起來是如此的可笑,相比起我們脆弱的感情,我真羨慕她和袁弘的友情,竟然是如此的牢不可破。
是的,我相信那只是友情,我也相信舒夏是愛我的,可脆弱的愛情面對那樣的友情,我除了感嘆自己的可悲,找不到任何出路。
黑暗的審訊室里,許久都沒有人再來打擾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舒夏找了關系,此刻的我除了糾結,更多的是恐慌。我開始懷疑我們的愛情,我害怕她去找袁弘,做出不該有的許諾,我恐慌于我們的未來……或許我們沒有什么未來了。面對這樣的現實,我們早已支離破碎。
午后,應該是午后,因為有警察給我送了一頓飯,吃完沒過多久,又有人來看我了,是羅素和陳暮。兩人走在一起,儼然已經是一對情侶,看到他們我愈發覺得自己可笑,當初我是最不看好這段感情的,可他們用事實狠狠扇了我一巴掌。反觀我……就像是一個笑話。
羅素一進門,打量了一眼審訊室,陰陽怪調道:“喲,這地兒不錯啊,大過年的哪里都鬧騰,想尋這么個清凈地兒可不容易。”
我還沒開口,陳暮一巴掌扇在羅素腦袋上:“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滾一邊兒去。”
羅素摸著腦袋,一臉幽怨:“我這不是覺得氣氛太沉悶,想調解一下嘛,你怎么一點兒都不給我面子。”
“我給你里子要不要?”陳暮沒好氣道,說完不理他,轉頭看看我,關切道:“在這里沒受委屈吧?光顧著找關系把你保出來,沒來得及過來。有什么事跟姐說,誰敢動你一根指頭我饒不了他。”
我搖搖頭,道:“我沒事,姐,你們沒跟我家里說吧?千萬別讓我爸媽知道這件事。”
陳暮瞪了我一眼:“你還知道有人擔心你啊?知道你這么莽撞,昨晚要是我們制止你再晚一些,你可能就釀成大禍了!都這么大人了,還是這么不知好歹!”
“我覺得盧西沒做錯什么啊,要換成是我,我也有殺了那孫子的想法。”羅素替我辯解道,話音剛落,又挨了陳暮一巴掌:“你們兩個是不是都覺得自己可牛逼了,做什么都不用考慮后果?不說你揍得人是什么身份,就算只是個普通人,也夠你喝一壺的!”
“姐,我沒有沖動,做之前我就考慮好了,不管是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擔。你們不用擔心,我沒什么事,就是麻煩你們幫我瞞著我爸媽點兒,我不想讓他們知道。”
陳暮皺了皺眉頭:“你這樣做值得么?說真的,我現在越來越看不懂舒夏了,我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羅素也走上來拍拍我的肩膀,道:“兄弟,對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你們兩個……可能真的不合適。”
我有些無言以對,我知道他們的判斷或許是基于舒夏對袁弘的態度而產生了誤會,我不想解釋什么,就算解釋清楚又有什么用?我該如何對他們說,我這個舒夏一心愛著的男朋友可能還沒袁弘那個普通朋友重要?
見我沉默不語,陳暮揉了揉我的腦袋:“行了,有什么出去說吧,走了。”
“走?”我抬起頭來,一臉的疑惑,羅素大笑起來:“怎么,覺得撈你出去很困難?你也不想想是誰辦的這事兒,別哭喪著臉了,趕緊出去收拾一下,哥們兒給你接風去去晦氣,今天咱們好好喝一頓。”
我還是有些不相信,盡管羅素和陳暮一個商一個官,能量不小,可袁弘如果揪著不放,也不是這么輕易就能解決的。畢竟袁弘在官商背景上并不比他們差多少,最重要的是他占著理。
直到警察進來給我解開手銬,讓我在一張紙上簽了字,我才懵懵懂懂地跟著兩人走出了派出所。直到坐上羅素的車,我才清醒過來,一臉嚴肅地問他們:“到底是怎么回事?跟舒夏沒關系吧?”
“今天早上你女朋友醒過來之后我們就再也沒見著人了,她現在自身難保哪還有能力撈你出去?”羅素撇撇嘴說道,看樣子他對舒夏已經產生了不小的意見。
陳暮又教訓了羅素一通,轉過頭來對我解釋道:“你是擔心舒夏又去找袁弘吧?她找沒找我不清楚,不過這事確實跟她沒關系。說起來事情是沒這么容易,袁家那邊鐵了心要整你,我找了很久的關系都沒說通,最后還是羅素想到了一個辦法,他去找楊志了。”
“楊志?”我更不明白了,這事跟楊志又有什么關系?
“你是不是被刺激傻了?這么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清楚?楊志可是幫那孫子辦了不少壞事,他手里能沒有那孫子的把柄?”羅素哼了一聲道:“說起來還算楊志有點良心,被暮姐勸了半天跟我們透漏了一些事情,然后我們直接去醫院跟袁家人談判了。”
我恍然大悟,但轉念又有些怪異地看看陳暮,楊志之所以肯幫袁弘隱瞞那些事情,我知道原因,袁弘跟我說過,是因為他承諾幫助楊志照顧他父母。陳暮用了什么辦法居然能說通楊志?
陳暮感覺到了我的疑惑,但卻沒有跟我解釋,見我發愣,她提醒我道:“你昨晚出來是不是沒跟家里打招呼?叔叔的電話都打到羅素這里了,趕緊給他們回個電話解釋一下吧,現在怎么著,要不要送你回江津?”
我猶豫了一下,搖搖頭:“算了,先不回去了,我現在亂的很。”
“那就去我那兒吧,我那里沒人。”羅素幫我做了決定,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在轟鳴聲中加快了速度。
路上,我給老頭子打了個電話,撒了個謊說酒店臨時出了點事情,我回來處理兩天,等忙完了再回去。我媽接的電話,罵我是個沒良心的,肯定是因為她昨天說了我一頓我賭氣走的,我無奈地解釋了半天才讓他們相信我的謊言,可掛了電話,我又有些后悔了。一年都陪不了他們幾回,卻總是讓他們擔心,我這個做兒子的實在是很失敗。
車子駛到羅素所住的小區,還沒上樓,羅素就被電話叫住了,接完電話,他跟陳暮耳語一番,有些為難地對我說道:“盧西,老頭子突然給我打電話,要我務必回去一趟,我耽誤會兒,要不你先上去睡一覺?”
我擺了擺手:“沒什么,你們去忙你們的,不用管我。”他們兩個家大業大的,過年肯定清閑不了,為了我的事情忙了大半天,我已經感覺很不好意思了。很長一段時間里,一直是他們在幫助我,我卻無以為報,這讓我十分慚愧。
“那行,晚上我來找你,咱們喝兩杯。”羅素說完,把鑰匙遞給我,帶著陳暮又回到了車上,轉眼間離開了小區。
獨自上了樓,我找了一身羅素的干凈的衣服,去洗了個澡換上,然后躺倒在床上。從昨晚到現在我已經連續三十幾個小時沒睡覺了,可我卻沒有絲毫睡意,滿腦袋都是舒夏臨走時的畫面。我不知道她的離開代表著什么,分手?還是心有愧意?
睡不著,我卻又不知道該干些什么,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在享受家庭的溫暖,我想找一個能說話的人都難,何況我也沒什么好傾訴的,除了痛苦,我現在只剩下迷茫。
我不知道我該如何跟舒夏繼續下去,如果沒有今天的事情,等年后她的事情定下來,我會回武隆幫她經營好酒店,然后等她出來,我甚至已經想好了,我會努力把酒店向我們規劃的方向發展,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然后在她出獄的時候向她求婚。我不怕等待,因為我們都還年輕。
可如今……我甚至都不清楚我和舒夏到底還算是什么樣的關系,至于酒店……我想我可能沒辦法幫她了。說不憤懣是騙人的,但我并不恨她,因為我舍不得恨。
她離開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天了,可她卻再沒有跟我聯系過,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可能跟我沒有關系,可能她已經忘記了上午的不快。
越想心里越煩躁,我終于忍受不了這種孤獨的安靜,拿上衣服出了門,我想出去溜達溜達,轉移一下注意力,或許會讓我心情輕松一些。
我曾經無數次在羅素這里住過,所以對這個小區熟悉的很,穿過幾棟樓,我已經找好了方向,就是平日里我們去吃大排檔的那個門,我知道有一家過年都開業的,我準備過去喝兩杯,或許喝醉了,一切就可以在酒精的幫助下釋然了。
正走著,我突然看到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那道身影停下,轉頭也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