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慢悠悠在我身旁坐下,從口袋里掏出煙來,自己點上后散了我一根:“小伙子,你現在還能抽煙,還能跟我聊天,還能坐在江邊傷春悲秋,就不要說一無所有。”
“可我覺得我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大爺,我問句不該問的,大娘去的時候,您是怎么過來的?”我有些口不擇言,只因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一個走出陰影的方法。
大爺吐出一口煙霧,抬頭望著遠處的江面,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挺過去。”
我怔怔地看著他,有些哭笑不得,這就是大爺給我的答案?如果能挺過去我何必在這里跟傻逼一樣落淚?
可大爺的表情很認真,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或許,面對無法改變的結局,除了挺過去,真的沒有其他辦法。
“小伙子,你和我不一樣,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有時候多看看其他風景,自然也就忘了暫時的難受了。大爺一個老頭子,給不了你想要的答案,你問錯人啦。”
我閉上酸澀的眼睛,搖頭道:“我試過了,我丟下朋友和事業一個人跑到成都呆了將近一個月,可還是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惹得朋友們對我意見很大。唉,我就是個失敗的人,永遠也活不明白。”
大爺笑著抖落掉落在衣服上的煙灰,道:“你不是活不明白,是想要的太多,年輕人的心思都這樣,誰還沒個改變世界的理想?等你到老了才會發現,能改變自己就是最大的成就嘍。”
說完,他站起身來,敲了敲自己的腿:“路是自己選的,也要自己走,別人說再多也沒用。自己好好想想,該哭就哭,該笑就笑,頹廢一段時間也沒有多大影響,年輕人最多的就是時間,只要別鉆牛角尖,早晚能想明白,別急。”
說完,大爺提起釣具包,跟我擺了擺手,往江邊走去。
看著他蕭索的背影,我依然迷茫著。大爺說的對,路是自己選的,他有他的生活態度,卻未必適合我,除了自己,沒人知道我痛苦的根源在哪里,包括舒夏。
我突然想到《百年孤獨》中的一段話: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以往的一切都無法復原,即使最狂熱最堅貞的愛情,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種瞬息即逝的現實,唯有孤獨永恒。
我知道自己還是陷入絕望中不可自拔,才會有這樣悲觀的想法。但此刻的我,除了孤獨和絕望,再無伴侶。
回頭望向遠處的假日酒店,我知道舒夏就在那棟樓的某一個窗戶里,此刻的她心情一定跟我一樣不好,但她心中想的,我卻不得而知。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因為我的放手,變得無比遙遠。
我沒有離開江邊,不是為了逼迫自己想通一些事情,而是因為我無處可去。咖啡廳已經去過了,答應彭宇的我會努力去做,但需要時間,其余的……順其自然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手機鈴聲響起,來電是一個陌生號碼,但這個號碼我十分熟悉,是羅素的。
我有些意外地接通,羅素一副冷冰冰的語氣:“中午去臨江門那家陶然居吃飯。”說完不等我回答便掛了電話。
我一臉無語,但心中卻一陣寬慰,我知道羅素的脾氣,他肯主動給我打電話,氣多半已經消的差不多了。
看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我決定坐索道過去,上一次坐索道是咖啡廳還沒開業的時候,那時我剛跟韓溪分手,而這一次,咖啡廳正在經歷危機,我則又一次分手。
時間真的不久,可我的記憶卻恍惚了。
等我走到陶然居,時間差不多剛好,抽了一根煙的功夫,我便看到了向門口走來的羅素。
“就你一個人?”我以為羅素跟昨天晚上一樣打算興師動眾地再次討伐我,沒想到就來了他一個。
“你他媽娶媳婦了還是升職了?要我拉一大票人來給你慶祝!”羅素沒好氣道,當先走進餐廳。
選了一個包房,羅素隨意點了幾個菜,又要了一瓶瀘州老窖,然后便玩起了手機,繼續無視我。
我的心情還沒有平復下來,一時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么,便坐在一邊發起了呆。
等菜上齊,羅素自顧自倒了一杯酒,然后便吃了起來。我看他吃了五分鐘還不肯說話,終于忍不住道:“哥們兒,你這是整那出兒啊,昨天那頓飯的續集么?”
羅素翻了個白眼兒:“老子樂意,你管得著么?我就想看你裝孫子的樣子,你繼續裝,我吃的舒坦些。”
“……”我拿過他面前的酒杯,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沖他揚了揚:“爺爺,您隨意,我干了!”說完我仰頭悶掉了小二兩酒。
酒精下肚,胃里頓時一片翻江倒海,昨天我喝多了還沒恢復過來,這一杯酒差點沒把我昨天沒吐的給引出來。
羅素看著我難受的樣子,一臉冷笑:“就是這樣,表情再猙獰點兒,要不要再來一杯?”
“羅素你夠了啊,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三番兩次的對我有意思么?”在酒精的催動下,我壓抑了很久的情緒開始出現爆發的傾向,對這個最好的兄弟抱怨道。
“喲!現在知道沒意思了?你跟我玩兒失蹤的時候怎么不問問自己有沒有意思?虧得老子跟你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在你盧西心里,怕是只當哥們兒是個路人甲吧?”
我嘆了口氣,又給自己滿上一杯:“兄弟,我昨天說過,我已經知道錯了,你要是不解氣,我再干一杯行么?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求你饒了我吧。”
羅素撇撇嘴:“你還心情不好?長臉了啊,要不要我找個姑娘來哄哄你?舒夏是不成了,堯瑤也沒回來,韓溪怎么樣?”
我臉色微沉:“別跟我提舒夏!”
羅素聽到我的語氣愣了一下,接著冷哼道:“我就知道你他媽是為了女人跑的,你也就這么點兒出息了。”
見我沉默不語,他的表情終于有了一些緩和:“彭宇跟我說了一些,你現在給我解釋解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件事就算我不說陳暮也早晚會告訴大家,借著酒勁兒,我索性又講了一遍。聽完之后,羅素的反應跟彭宇和陳暮如出一轍,罵了我一句衰人。
“昨天不還能屈能伸地裝孫子么?今天怎么就蔫了?是不是去找舒夏了?”羅素問道。
“也不算是去找,在咖啡廳碰到了。”
“哦……”羅素拖了個長音:“除了她,也沒誰能讓鐵石心腸的盧大少心情不好了。”
對于他的剜酸,我權當沒聽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壓下胃中的酒意。我知道他今天來找我肯定不是為了諷刺挖苦我的,我也沒必要在兄弟面前再裝孫子,朋友有很多種,羅素是那種在他面前不需要任何偽裝的。
頓了頓,他又問我:“昨天回去的時候彭宇跟我說你只回來兩天,怎么,在成都待上癮了?”
我搖搖頭:“我在那邊找了份工作,總不能說辭就辭,這次回來就是想見見你們跟你們道個歉,說實話就算回來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嘛。”
成都的工作說實話非常適合我,如果重新來……我在重慶經歷過找工作的痛苦,想要找到一份好的策劃師工作,很難。如果不是唐苗苗,我也不會輕易地得到那份工作,人要學會感恩,如果我二話不說就辭職,那就太對不起唐苗苗對我的信任了。
“你能干的多了去了,咖啡廳你還真打算扔了不管?當初老子可是為了你才入股的,你就這么丟掉對得起自己,但對得起我么?”羅素有些惱火道。
我一臉無奈:“可我也沒辦法啊,舒建生絕對不是跟我開玩笑,現在舒夏把袁弘趕出了酒店,他們指不定以為是我攛掇的,如果知道我回到了咖啡廳,一定會對付咖啡廳的。”
羅素不屑地哼道:“他舒建生是重慶一匹哥么,這么牛逼?你怕他老子可不怕他,你給我安安穩穩回咖啡廳待著,我找時間跟房東談談看能不能把那塊商鋪買下來,我就不信姓舒的會跟我死磕!”
羅素有說這話的底氣,他老爹也是搞建筑工程的,實力并不比舒建生的江天集團小多少,如果羅素能拉來他老爹的虎皮扯大旗,咖啡廳還真能解決根本上的危機。
可是這樣做只是為了我……我覺得不值,那個商鋪就算不加三樓,單二樓買下來也得幾大百萬,羅素絕對沒有這樣的資金,肯定得去找他爹要,咖啡廳如今正陷入經營危機,貿然買下商鋪絕對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別意氣用事了,你不心疼羅叔叔的錢我都替你心疼,咖啡廳投資已經夠大了,一家店鋪而已,你還想玩成資本游戲么?”我勸道:“算了,我自己有數,咖啡廳我不會放任不管,但也不會再回去了,就這樣挺好,以后能經常去坐坐我就心滿意足了。”
見羅素還想說什么,我打斷了他,轉移話題問道:“暮姐怎么回重慶了?我看她家里的樣子,好像已經待了很久,是不打算回上海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