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旋即變得激動起來，心中的忐忑和不安瞬間被拋到九霄云外。屁顛兒屁顛兒跑回來，一整晚的不快都因為陳暮這句話而消散，我知道，她原諒我了！
    “姐，我就知道你不會把我丟下不管，嘿嘿。”
    陳暮揉了揉額頭，滿臉無奈：“我就是心太善，看不了你給我裝可憐。”
    我委屈道：“姐，我是真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陳暮狠狠在我肩膀上抽了一巴掌，轉(zhuǎn)身往樓上走去：“先給我把事情說清楚了，要不然今晚別想睡覺。”
    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我像個犯人一樣正襟危坐著，陳暮在我對面跟法官一樣審視著我，等著我開口。
    我一時不知道從哪里講起來，腦袋一思索煙癮就開始犯，忍不住掏出煙盒。陳暮見狀冷哼一聲：“在我這兒不準(zhǔn)抽煙！”
    說完，她自己從煙盒里掏出煙來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包含著怨氣的煙霧。
    “姐……”
    “叫阿姨都沒用，屁話少說，趕緊給我講講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一聲不吭地離開。”陳暮冷冰冰道。
    我十分無奈，可為了得到原諒，只好一五一十地把離開的原因告訴了她。離開重慶并沒有多久，但這里的一切都讓我產(chǎn)生一種模糊感，唯獨那天在舒夏奶奶家發(fā)生的事情，卻像是昨天才經(jīng)歷過，深深印在我的大腦中。
    聽了我的話，陳暮沉默了許久，將早已燃完的煙頭丟進(jìn)煙灰缸，對我吐出兩個字：“懦夫！”
    這讓我很不理解，一聲不響地離開重慶是我的錯，但是面對舒建生的威脅我該怎么做？難道非要硬碰硬拼個你死我活，最后咖啡廳完蛋，我一無所有，還要繼續(xù)糾纏著舒夏？！
    我強壓著內(nèi)心地憤懣，問陳暮道：“暮姐，那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
    陳暮冷笑起來：“罵你懦夫還不承認(rèn)是么？一句威脅就讓你慫成這樣，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還特偉大，付出那么多保全了咖啡廳，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吞下苦果？我要不要把羅素和彭宇叫來感謝感謝你？”
    “我沒有這樣想過！”
    陳暮不耐煩地?fù)]揮手：“有沒有想過你自己清楚，而且你就是這么干的！”
    見我不說話，陳暮冷哼一聲：“這次回來打算怎么辦？你和舒夏……就這么分了？”
    “我不知道，應(yīng)該是分了，她現(xiàn)在或許是最恨我的人，再說我們兩個本身就是活在兩個世界的人，強扭到一起沒有結(jié)果，與其互相傷害，不如用一場短痛給彼此自由。”
    “這只是你的想法，或許她并不是這么想的。”陳暮說道。
    我心中一震，抬起頭來盯住陳暮：“暮姐，舒夏……是不是找過你？”
    “分都分了，你關(guān)心這些干嘛？”陳暮顯然不想跟我說實話，站起身來抻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故事聽完了，我要睡覺了，你個混賬小子今晚自己好好反思反思，以后該怎么辦。多大點事兒啊就玩失蹤，比羅素還幼稚！”
    看著她回到房間，我充滿糾結(jié)地拿過了屬于自己的香煙。
    整個晚上，我的大腦處于混亂狀態(tài)，擺在我面前的路似乎有許多條，可每一條都迷霧蒙蒙，我站在路口，想要盡快選擇，卻始終下不了決心。
    熬過了一夜，第二天陳暮有事，一個人出去了，我習(xí)慣性地早早起床，卻不知道該做什么。陳暮原諒了我，不代表其他人也原諒了我，我覺得這會兒去找羅素除了碰一鼻子灰沒有第二個結(jié)果。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我索性出門到處逛逛。
    熟門熟路地找到新的洗漱用品把自己收拾干凈，我下樓先吃了頓早餐，然后漫無目的地找了個方向溜達(dá)起來。一路上熟悉的風(fēng)景一幅幅地喚醒著我對這座城市的記憶，消磨著我對這里的抗拒，我就像一朵隨風(fēng)飄搖了許久的蒲公英，回到原地后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根一直都在這里。
    這里有我最初的愛情和夢想，有我年少輕狂時對音樂的追求，也有我在愛情中涅槃后事業(yè)的起步。我在這座城市里跌倒過、哭泣過、痛苦過、彷徨過，我也在這里歡笑過、吵鬧過、幸福過、激動過。對這座城市來說，我只是它其中最普通的一個人，而對我來說，重慶，卻是承載了我所有生活和記憶的載體，離開它，我便丟掉了自己所有的過去。
    不知不覺，我又一次走到了南濱路，自從經(jīng)營咖啡廳以后，似乎每一次漫無目的地閑逛，終點都會變成這里。我只是稍微猶豫一下，便決定過去看看，我想知道這里到底變成了什么樣子。
    在咖啡廳樓下，我便聽到了一陣歌聲，聲音陌生，但唱的還算不錯。我心中產(chǎn)生一股好奇心，順著樓梯來到二樓，打開門后，卻發(fā)現(xiàn)咖啡廳里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客人，幾個服務(wù)員在收拾的收拾，給外賣打包的打包，臉上懶洋洋的，看起來沒一點精神。
    最先看到我的是吧臺邊的林林，她夸張地驚呼了一聲，然后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一樣，冷哼了一聲又轉(zhuǎn)過頭去假裝沒看到我，不理我了。
    我苦笑一聲，主動走過去：“怎么了林林，不認(rèn)識我了？”
    林林板著小臉鼓著腮幫子不說話。
    我扭頭看到吧臺里面的張子浩，這個憨厚的青年倒是沒為難我，跟我點頭打了聲招呼，笑道：“西哥你要是再不來我們就真不認(rèn)識你了。”
    我無奈地?fù)u搖頭，問他：“彭宇呢？”
    “進(jìn)貨去了。”
    我點點頭，然后起身去跟咖啡廳里的每一個員工打招呼，但除了張子浩，沒人肯理我，看來一幫小丫頭是早就攛掇好了。沒辦法，我只好回到吧臺，跟張子浩聊了起來。
    從張子浩口中我得知了咖啡廳現(xiàn)在的具體情況，跟彭宇說的一樣，很不好。截止目前，要求退卡的會員已經(jīng)占了30%以上，而且失去了陽臺音樂秀，這種情況還在不斷持續(xù)。剛才我聽到的歌聲是咖啡廳剛請的駐唱歌手，以前是酒吧駐唱，并不太習(xí)慣咖啡廳的環(huán)境，現(xiàn)在還在磨合期，但顯然條件已經(jīng)不允許給他太多時間。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咖啡外賣這一項沒有受影響，但這一項的收入并不能支撐咖啡廳的運營。
    說起這些的時候，張子浩臉上的表情很難過，連他都已經(jīng)看到咖啡廳的未來了。
    看著我，張子浩一邊熟練地洗刷著杯具，一邊充滿希望地問我：“西哥，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不走了？我們都知道，咖啡廳不能沒有你，你看才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這樣了，如果你再晚點兒回來，可能咖啡廳就關(guān)門大吉了。”
    我被他的目光看的無地自容，不由得低下頭去：“浩子，我現(xiàn)在跟咖啡廳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我有了新的工作，我……唉，有些事情一言難盡。”
    張子浩聽到我的話眼中的希望神色漸漸消退：“你的事情我聽宇哥說過一些，我們其實都理解你，可是……看到咖啡廳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樣子，我們都很難過。”
    我心里同樣難過，可是我知道，即使我現(xiàn)在回來了，不一定能讓咖啡廳起死回生不說，還有可能惹來舒建生或是袁弘的報復(fù)，那樣才是真的讓咖啡廳萬劫不復(fù)。
    我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又聊了一會兒，彭宇回來了，看到我他并沒有感到訝異，讓張子浩把東西規(guī)整好，他給自己快速地調(diào)了杯飲料，分了一半給我，道：“現(xiàn)在看到咖啡廳這樣，有什么想法沒？”
    我嘆了口氣：“咖啡廳的音樂主題前面格調(diào)太高，突然掉下來造成會員流失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沒有辦法恢復(fù)以前的水準(zhǔn)，再繼續(xù)效仿這種模式是沒用的，除非另辟蹊徑。”
    彭宇攤了攤手，指著自己道：“你覺得我有能力另辟蹊徑么？還是覺得羅素有這個能力？我們現(xiàn)在連完成一次陽臺音樂秀都困難。”
    彭宇先前在成都就跟我說過，我走后原本的朋友們因為對我的遷怒，都不肯再參加陽臺音樂秀，而全部聘請歌手又是個開支很大的事情，西夏音樂的退股讓咖啡廳無法獨自承擔(dān)這樣的壓力。除此之外，陽臺音樂秀還要搭配新穎的活動策劃和各方面的推廣宣傳，前兩次有舒夏和韓溪幫忙省了我們很大一筆開支，如果咖啡廳自己來做，就算強行做起來，那也是得不償失。
    我從彭宇的眼中看到了和張子浩差不多的眼神，這讓我陷入到猶豫之中，許久，我使勁拍了拍腿：“不管怎么說，咖啡廳變成現(xiàn)在這樣都是我的錯，我想想辦法吧，但不敢保證一定會有效果。”
    彭宇點點頭：“你不欠咖啡廳的，從實際意義上來說，你只是在這里打工，你的離開造成的損失不應(yīng)該由你來承擔(dān)，這些我們都知道。不過作為朋友，幫咖啡廳是你應(yīng)該做的，我早就在等你這句話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彭宇這話，于是沉默下來，再一次打量咖啡廳熟悉的環(huán)境。
    就在我目光掃過門口時，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那里，一瞬間的巧合就像是老天的安排，當(dāng)看清那張幾近完美的臉后，我愣住了，心臟都在剎那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