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怎么解釋，詹哥都給我擺出一副蘊含深意的謎之微笑，我徹底被他打敗，懶得再說什么，要了一件酒轉身回了座位。
    酒拿上來，唐苗苗主動啟開一瓶給我倒上，笑嘻嘻問道：“怎么樣，有沒有想好給我唱什么歌？”
    我搖搖頭：“我腦袋里庫藏千萬首，可就是找不到一首可以拍馬屁的，要不還是你點吧。”
    唐苗苗瞪了我一眼：“鬼才要聽你拍馬屁，唱《成都》吧，我很想知道你這重慶人唱這首歌會有什么樣的味道。”
    “原唱的味道，因為趙雷也不是成都人，哈哈。你的要求我沒辦法滿足，老板不喜歡這首歌，我怕我上去沒唱兩句就被轟下來。”我指了指吧臺的詹哥。
    唐苗苗一臉好奇地問我原因，我把詹哥的話跟她復述一遍，唐苗苗頓時捧著肚子笑起來：“生意不好居然怪一首歌，我也是醉了，這老板好有幽默感。”
    “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不要扯開話題，那你就唱首李宗盛的《最近比較煩》吧，我覺得你唱他的歌很有味道。”
    這是我第一回聽人說唱李宗盛的歌有味道，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我問她：“為什么想聽這首歌？”
    “因為最近比較煩。”
    我想到昨天晚上她一個人來酒吧喝那么多酒，心情肯定不好，只不過她應該屬于那種喜歡把心事藏在心里的人，就算心煩，表面上看上去還是嘻嘻哈哈的。
    我點點頭，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道：“可這首歌是三個人唱的，我一個人唱不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唱？”
    我只是想跟她開個玩笑，卻沒想到唐苗苗很干脆地答應下來：“沒問題。”
    我們兩個走向舞臺，我對詹哥招了招手：“借你舞臺用一下，過來跟我們合唱首歌唄。”
    詹哥走過來，聽到我們要唱的歌，他摸了摸鼻子：“你看我這氣質(zhì)，像是唱這種歌的人么？算了，你們自己鬧，我可不想毀了形象。”
    “靠！”我不滿地喊了一聲：“這首歌三個原唱你比哪個有氣質(zhì)？倒是臉皮我覺得你比他們都要高出一座青城山。”
    說完我不管他同不同意，將他推到臺上去，詹哥半推半就地抗議了兩句，或許是有美女一起唱的原因，他終于還是坐了下來。
    這是個小酒吧，并沒有駐場樂隊，也沒有DJ，以前當然不是這個樣子，我記得陳暮當初推薦這里就是因為這是成都民謠歌手很喜歡的聚會地點，可如今隨著生意冷淡，很少會有歌手過來了，只有詹哥沒事會去唱兩嗓子。
    臺下稀稀落落坐了幾桌人，我們都沒有在意，我和詹哥都屬于臉皮比較厚的，就算唱歌走音跑調(diào)也不會覺得尷尬，唐苗苗看起來也很自然，絲毫沒有第一次上臺的拘束感，這讓我十分期待她的歌聲。
    詹哥彈吉他伴奏，我們分配好順序，唐苗苗先唱，我其次，最后是詹哥。詹哥熟練地彈起前奏，結束時一個漂亮的掃弦，給了唐苗苗一個眼神。
    “最近比較煩，比較煩，比較煩，總覺得日子過得有一點極端，我想我還是不習慣，從默默無聞到有人喜歡。”
    唐苗苗的歌聲聽起來還不錯，對我這個準專業(yè)的人來說，或許她跟陳暮和航明靜還有不小差距，但她唱的很自然，那種調(diào)侃和自嘲的語氣模仿的惟妙惟肖。
    我緊跟著她唱了起來：“最近比較煩，比較煩，比較煩，總覺得鈔票一天比一天難賺，朋友常常有意無意調(diào)侃，我也許有天改名叫盧轉。”
    詹哥隨后唱起來，嘴上說毀形象，我看他樣子倒是挺喜歡和我們一起自娛自樂。
    尤其是唱到飯島愛那段兒，他還做了個左顧右盼的樣子，仿佛身上真的帶了藍色的小藥丸。
    我們越唱越嗨，根本沒有顧及臺下人的感受，三個人一人一段，說是唱歌，更像是在聊天。一首煩惱的歌，被我們唱成了歡樂頌。
    唱完這首歌，我們?nèi)齻€的興致都起來了，誰也沒提下臺，詹哥提議，我們又唱了一首屬于成都的《犀安路999號》。
    可這首充滿希望的歌，卻反而讓我們?nèi)齻€都唱得悶悶不樂起來。我不知道唐苗苗和詹哥的心情，我只是被歌詞里那句“天還沒有亮，又要啟程”觸動，這首歌讓我想到了我和舒夏短暫的愛情，心動時，青春給我一扇門，我撞開她的眼神，她因為我的猶豫去武隆后，我就要在這犀安路上等，等一場酒醉喚醒春風，等鏡湖月下的重逢，可最后，她經(jīng)過住過的那道門，已經(jīng)推不開我們的曾經(jīng)……
    我有些埋怨詹哥選了這首歌，可詹哥的神情并沒有比我好多少，他一臉落寞，目光帶著幾分回味，或許是這首民謠歌曲，讓他想起了酒吧輝煌的曾經(jīng)吧。
    心情起落后，我們下了臺，唐苗苗臉上的笑容都少了很多，我不想在這種沉默的氣氛中喝酒，打起精神跟她開玩笑道：“你不會是交大畢業(yè)的吧？”
    唐苗苗抬頭看了我一眼，自顧自倒了杯酒：“嗯，我和我初戀就是在犀安路上分手的。”
    “……”我更怪詹哥了，選的什么破歌啊！
    “說說你的愛情故事吧。”唐苗苗突然對我說道。
    我愣了一下，旋即苦笑著搖搖頭：“沒什么好說的，就是很普通的愛情，沒有轟轟烈烈，沒有海誓山盟，只是一段被現(xiàn)實碾碎了的感情。”
    唐苗苗一臉不相信：“如果真是這樣，你怎么可能為了逃避跑到成都來？或許確實不夠轟轟烈烈，但我想你們肯定用情很深，就算分手，也還愛著對方吧？”
    我想象著舒夏在收到我信息后的反應，苦澀道：“不知道，也許當初的愛已經(jīng)全都變成恨了，以后離我遠點兒，我就是個渣男。”
    “渣男啊，那我可要好好研究研究，以前都沒機會認識渣男。”唐苗苗開起了玩笑，似乎并不認同我對自己的定義。
    感情對我來說是個禁忌話題，一旦提起，我就控制不住喝酒的欲望，看我喝的兇狠，唐苗苗絲毫沒打算勸我，反而跟我比賽一樣喝了起來。
    面對面喝，我才發(fā)現(xiàn)這姑娘酒量真不小，一杯一杯往嘴里灌，她速度一點都不比我慢，一件啤酒，很快就被我們喝光。
    我還想點酒，卻被唐苗苗勸阻了：“明天還要上班，少喝點兒，第一天去還是要給人留個好印象，你們蔡經(jīng)理別的都好，就是對紀律要求很嚴格。我做主把你招進來，你可要給我好好干，不準給我丟臉，聽到了么？”
    被一個比我都小的姑娘耳提面命，我覺得有些搞笑，不過還是裝作認真地點點頭：“是，唐苗苗經(jīng)理，都聽你的。”
    唐苗苗吐了吐舌頭，站了起來，道：“那就走吧，打道回府。”
    “得嘞！”
    跟詹哥打了聲招呼，我們結伴走出酒吧，臨走時詹哥跑過來拉住我，小聲問我：“真不需要哥哥去旁邊給你訂房？省不少錢呢。”
    我強忍著才沒有把腳踹出去。
    唐苗苗沒有立即打車，而是邀請我一起走走，我考慮了一下答應下來。走在這條玉林路上，昏暗的路燈下，夜風吹來，一陣涼意讓我打了個哆嗦，不知不覺秋天已經(jīng)過去了，不知道成都的冬天會是什么樣子？
    “現(xiàn)在不在酒吧了，可以為我唱《成都》了吧？”沉默地走了一段，唐苗苗說道。
    我很好奇，忍不住問她：“你很喜歡這首歌？”
    唐苗苗抬眼看了看這條并沒有什么特色的路，仿佛陷入到回憶中，許久才嘆了口氣，道：“以前有人在這條路上給我唱過這首歌，我只是有些想找回當初的感覺了。”
    我猜她說的是她的初戀，對幾乎所有人來說，初戀都是美好的，哪怕分手，回憶的時候依然甜蜜多過痛苦。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不想拒絕她的請求，于是唱了起來。
    “……分別總是在九月，回憶是思念的愁，深秋嫩綠的垂柳，親吻著我額頭，在那座陰雨的小城里，我從未忘記你，成都，帶不走的，只有你。和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你會挽著我的衣袖，我會把手揣進褲兜，走到玉林路的盡頭，坐在小酒館的門口……”
    在我的歌聲里，唐苗苗挽住了我的手臂，我輕輕看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了她眼角的淚水。我知道她并不是被這首歌感動，因為我只能唱出這首歌的旋律，對唐苗苗來說，她聽到的或許更多的是回憶，這條路上，有她曾經(jīng)的故事。
    原來我們都一樣，表面或喜或悲，心中卻隱藏著一段悲傷。
    很久，唐苗苗才擦干眼淚，眼睛紅腫地看著我，說道：“我剛才騙了你，你并不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渣男。以前有個真正的渣男在這條路上對我許下很多承諾，可現(xiàn)在他帶走了他在成都所有屬于他的東西，唯獨沒有帶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