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好大的狂氣,花著雨懶懶笑了笑,捻起一粒黑子,道:“既然藍大人如此說,那元寶我就不客氣了!”
啪地一聲,黑子落在棋盤上。兩人一來一往,黑子和白子在棋盤上星星點點密布。
姬鳳離的眸光深沉地落在花著雨臉上,眸底灼灼生輝。
大約過了兩盞茶功夫后,藍冰拈起一粒白子,在手中緊緊捏著,沉吟良久,卻再也不知往哪里放。
花著雨勾唇笑了笑,清麗的眸瞇了瞇:“藍大人,您慢慢想,不急的!”
面前的棋局上,黑子已占盡優(yōu)勢。
藍冰捏著白子的手舉了良久,最終,他頹廢地輕嘆一聲:“我輸了!倒是小看你小子了?!?br/>
花著雨伸指將棋面上的黑子一一撿了回來,微笑道:“藍大人,下次和元寶弈棋,用不用猜棋?”
藍冰坡羞愧地說道:“當然要猜棋了!相爺,您來收拾元寶。”
花著雨掃了姬鳳離一眼:“相爺恐怕是不會和元寶弈棋的,我這點微末棋藝如何及得上相爺!”
姬鳳離慵懶勾唇,將手中茶盞慢慢放了下來,修眉微揚道:“本相很想和元寶這微末的棋技較量一番?!彼坪跏强桃饧又亓宋⒛﹥勺?,眸中滑過一絲促狹。
花著雨還是執(zhí)黑子,姬鳳離執(zhí)白子,兩人開始對弈。這一次花著雨第一子落在了棋盤正中央的天元上,藍冰瞧見,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花著雨明白他為何驚異,一般人弈棋都是從角起勢,再走邊,然后搶占中盤。她這樣的下法,藍冰沒見過,所以驚異。如若不是花著雨方才和他對弈了一局,他可能就以為她不會弈棋了。
姬鳳離倒是沒有絲毫驚訝,只是不動聲色地揚了揚眉,拈起白子應對。
兩人一來一往,落子無聲。起初落子都很快,慢慢地都越來越慢。
花著雨的第一子從天元開始落子,看上去這子天元并不利,但是,一子定中原而牽制四方,隨著黑子落子越來越多,黑子占據(jù)的點也成倍翻多。
姬鳳離始終不緊不慢,他下的棋路也中規(guī)中矩,看上去并無出奇之處,然而,花著雨卻總感覺到,不管她怎么折騰,姬鳳離都是從容應對,不動聲色。
一直下到一百三十手,每一次落子,花著雨拈著棋子考慮的時間也越來越久。黑白棋盤間,一子錯滿盤輸,所以她和姬鳳離都越來越慎重。
藍冰在一側(cè)緩緩站起身來,看得目瞪口呆,如癡如醉。
天色已經(jīng)慢慢暗了下來,可是誰也沒有察覺到一般。倒是一側(cè)的侍衛(wèi),起身將火燭點燃,溫暖的光暈立刻灑滿了整個帳篷。
花著雨雙眸盯著面前的棋盤,伸手將身側(cè)的的茶盞端了過來,慢慢品了一口。這是方才侍衛(wèi)為她沏的茶,不過,茶早已涼了,入口讓她心中清明了一些。她蹙了蹙眉,將茶盞放下了。姬鳳離皺了皺眉,招了招手,身側(cè)的侍衛(wèi)慌忙將花著雨杯中的涼茶倒了。
姬鳳離伸臂取過紫砂茶壺,端起茶壺斟滿茶盞,慢悠悠地推到了花著雨面前。
“不如,今日就到這里吧,這盤棋明日接著下!元寶身子不適,早點歇息吧!”姬鳳離端著茶盞悠悠說道。
花著雨端起茶盞,品了一口茶。清眸始終凝在棋盤上,心中卻是暗暗驚心。姬鳳離的每一次落子,看上去漫不經(jīng)心,似乎是隨意而下,可是此時看來,棋盤上的白子卻是處處照應,全盤面面俱到,幾乎沒有一顆閑棋或者廢子。
看來,今日要想勝過他,卻是不容易了。
她放下茶盞,起身告退道:“相爺,明日元寶再來討教!”她起身退了出去。
姬鳳離一口飲盡杯中清茶,鳳眸微瞇,凝視著桌上的殘局,唇角邊勾起淺淡溫柔的笑意:“將棋盤搬走,別將棋子弄亂了!”
藍冰凝視著姬鳳離唇角那抹笑意,一顆心沉了又沉,直向無底的深淵沉去。
完了!
別說相爺了,他都覺得元寶和相爺很般配,只可惜……
他想,這件事他不能坐視不管了,他可不能任由相爺絕了后。
銅手在侍衛(wèi)的引領(lǐng)下入了帳篷,向姬鳳離稟告道:“相爺,西江月運送糧草的隊伍已經(jīng)到了襄魚關(guān),不日便要到了?!?br/>
姬鳳離頷首道:“銅手,你率兩萬人前去接應,朝廷的糧草我們恐怕指望不上。馬上就要入冬,這批糧草和冬衣對我們很重要?!?br/>
銅手依令出帳而去。
姬鳳離坐在桌案前,神色一斂,忽沉聲道:“藍冰,你告訴王煜,此次我們大勝北軍的捷報一定要壓住不發(fā),向朝廷發(fā)一些戰(zhàn)事艱難,接連敗仗的軍報!”
藍冰神色肅穆應道:“還是相爺想的周全,那些探子和眼線已先行被我們除去,如今,朝廷那些人恐怕成了聾子。只不過,這樣一來,那小皇帝恐怕要每日里擔驚受怕了!”
姬鳳離淡淡一笑:“無傷沒有你想的那般脆弱,不過,讓他擔心擔心也好??偤眠^讓那些人知悉我們連勝的消息,在京中舉事強!”如今邊關(guān)危矣,北朝人隨時可能攻破南朝,朝中那些人還不敢妄動。
“相爺,屬下告退了!”藍冰緩步從姬鳳離的帳篷內(nèi)退了出去。他先到王煜的軍帳將姬鳳離的命令傳達后,便到虎威營去尋虎威營統(tǒng)領(lǐng)唐玉。
兵士們剛剛用過晚膳,營地里不聞兵士的訓練聲,靜悄悄的。唐玉正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面上擺著許多的瓶瓶罐罐,不知他又在研究什么毒藥,見到藍冰走了進來,抬首掃了他一眼,便又忙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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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 藍冰輕嘆一聲:“你還有心思搞這個,相爺那邊都出事了?!?br/>
唐玉神色一震,停住了手中的活,驚詫地問道:“相爺出什么事了?”
藍冰拍了拍唐玉的肩頭:“相爺快絕后了!”
唐玉聞言神色一凝,黑眸一瞇,瞬間便明了藍冰話里的意思。
“先是不顧我們勸阻,到北軍中將元寶救了出來,自己因此而受了重傷,都差點丟了命。這一次,又親自出馬,隨著十萬大軍上了戰(zhàn)場。你見過這樣的相爺嗎,你說說,再這樣下去,后果是什么?你說!”藍冰攤開手,有些激動地說道。
“可是,我們能有什么辦法?”唐玉凝眉說道。
“我倒有個主意,但需要你幫忙!”藍冰湊到唐玉耳畔,悄聲說道。
唐玉聽了藍冰的話,忙擺手道:“這事我不能做!”
“你想相爺絕后?”藍冰抱臂問道。
唐玉長嘆一聲,良久無奈地說道:“好吧!”
花著雨這兩日一直惦著一件事,那就是和姬鳳離下的那場殘局,那日的棋局就好似刻在腦海里一般,沒事的時候,她就躺在床榻上想著后面的每一步,一直算到了后面許多步。各種路數(shù)都想了,還是想不到能將姬鳳離的白子一舉擊潰的辦法。這是她首次遇到旗鼓相當?shù)膶κ?,這一次算是徹底被激起了好勝心。況且,她一想到姬鳳離和她對弈時,那從容不迫的樣子,她便想著要將他殺個落花流水。
這日用了晚膳后,花著雨從軍帳中悄悄溜了出去。穿過營地一側(cè)的小樹林,向后面山上而去。她攀峰越溝,走了不多會兒,來到一處溫泉邊。這處溫泉極其隱蔽,她無意間尋到后,便隔幾日來這里沐浴一次。因為經(jīng)歷了在青城山溫泉遇到姬鳳離的事情,她現(xiàn)在比較防備,幸虧這處泉水不大,她便布了比較復雜的陣法。
她緩步到水邊,輕解衣裳,解開纏繞胸間的布條,投入到清澈溫暖的泉水里洗盡了身心的重負。迅速洗好后,花著雨披上放在岸邊的衣裳,這才發(fā)現(xiàn)纏繞胸間的布條被水沖走了。
花著雨極是懊惱,不過,夜已經(jīng)深了,估計這樣不束胸也沒人看的出來。她穿好衣服,在溪邊石上坐著,將雙腳深入泉水之中,將長發(fā)散下來,任由夜風將瀑布般得濕發(fā)吹干。
已經(jīng)是秋末了,這夜風還有有些涼的,不一會兒,墨發(fā)被吹干了,花著雨將青絲挽成一個小髻,又運了一會兒內(nèi)力。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調(diào)養(yǎng),她感覺到內(nèi)力已經(jīng)恢復了幾分。不過,還是不能隨意用內(nèi)力,估摸再調(diào)養(yǎng)個半個月就應當能恢復了。
她站起身來,將水邊的陣法撤了,趁著夜色,慢悠悠地向山下踱去。軍服她刻意沒有束腰帶,穿在她身上十分寬大,這樣,胸前沒有束胸,也不至于被看出來。
山間的夜色極美,星月淡淡,一切景物都散發(fā)著令人心曠神怡的幽靜和純真。在這樣的夜色下,花著雨沉下心來,又將那日的殘局在腦中過了一遍,忽然就靈光一閃,想起了一步妙招。她頓住腳步,飛快地將接下來的每一步都算計了一番,發(fā)現(xiàn),竟能將姬鳳離擊得落花流水步步慘敗。
花著雨勾唇而笑,忍不住撮唇呼哨一聲,舉手打了一個響指,足下步伐加快,飛速向山下趕去。微風拂起幾縷青絲在眼前曼舞,寬大的軍服在風里翻飛如云。
不一會兒便到了山下的連天軍營,經(jīng)過姬鳳離的軍帳時,看到姬鳳離的帳篷內(nèi)還亮著燈,她快步走到帳篷前,在門前的立柱上敲了敲。隱約聽到帳篷內(nèi)傳來姬鳳離的聲音,她掀開皮簾子走了進去。如若可以,她想今夜便將姬鳳離擊敗,將狂傲的姬鳳離擊敗,她感覺比在戰(zhàn)場上將敵軍首領(lǐng)的頭取下來還有成就感。
姬鳳離的帳篷內(nèi)只燃著一只火燭,光線極是幽暗,隱約看到帳篷中厚厚的波斯氈毯上,還是擺著那張黑檀木桌案,而桌案上擺著的,是她和姬鳳離的那局殘局。
這么看來,姬鳳離沒有睡,也是在研究這局殘局了,看來,他還沒有想出擊敗她的法子。
黑檀木桌子一側(cè),放著一個酒壺,白釉酒杯里斟滿了暗紅色的酒液,帳篷內(nèi)飄蕩著悠悠酒香,飄飄渺渺好似一縷嘆息,令花著雨無端感覺到悲涼。
花著雨忍不住感染了那種悲涼,清眸流轉(zhuǎn),看到了姬鳳離。
姬鳳離的樣子讓花著雨嚇了一跳,她從未看到過這樣的他。每一次見他,他或是溫雅如風,或是淡定自若,或是慵懶隨意,然而此刻,他似乎再也沒有了溫雅、淡定和慵懶。
他背對著她立在桌案一側(cè),雙手撐在桌案上,墨發(fā)沒有梳髻,而是如墨蓮般披瀉而下,擋住了他低垂的臉。白衣如雪,青絲如墨,黑白分明。
室內(nèi)無風,而他的白衣和墨發(fā)卻在翩躚舞動,顯是內(nèi)力所激。
“左相大人……”花著雨有些疑惑地喊了一聲,緩步向他走了過去。然而,花著雨只是邁了幾步,便乍然頓住了腳步。
因為,姬鳳離撐著的桌案開始抖動,時而輕微時而劇烈的抖動,桌案上的棋子咯咯作響,白釉酒杯中的暗紅色酒液被抖的濺落出來,灑落在桌案上,好似紅色的眼淚一樣淌開。
桌子是不會自己抖動的,之所以抖動,是因為那雙撐在桌案上的手臂。
姬鳳離的手臂在抖,不可遏制的抖!
花著雨心中一凜,猛然后退了兩步。
就在這時,姬鳳離猛然轉(zhuǎn)身,背后匹練般的墨發(fā)甩開,在空中劃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弧形。
他側(cè)首望向她。
絕美的鳳眸中好似含著兩汪晶瑩的春水,氤氳而迷亂。瞳孔放大,沒有焦距,望著她,就好似根本不認識她一般。
“是誰?走!”鳳眸如水漾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