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傳來,緊接著,一道身影飛掠如電般躍來。那身影越過群狼,一手攬住了我的腰肢,另一手提劍一刺,長劍發出尖利勁嘯,狠狠地刺入到最前面那只狼的狼腹之中。
眼前一切飛掠如電。
我和易十六相擁著向下墜落。
原來此處,竟然瀕臨一處斷崖,夜色黑沉,我竟然沒有發現。
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尖利猶若狼嚎。
事實上,確實有狼嚎聲,有幾頭狼收勢不住,也一起墜落而下。
暗黑的夜里,我朝著近在咫尺的易十六微微一笑。我沒想到,這個一直追隨我的十六,竟然會不顧及自己的安危來救我。
我自然知道自己這一笑是絕不好看的,但淡淡的月色下,我似乎看到十六的臉又紅了,我聽到他的心跳聲,在暗夜里極是急促。
“十六,這處斷崖不知道有多深,倘若我們因此死了,你會不會后悔救我……”我挑眉問道。
“不會!”易十六堅定地說道。
他的身形忽然在半空中一個旋轉,一只手攬著我的腰,一只手勾住了崖上的蔓藤。下墜的力道極是大,那蔓藤承受不住,瞬間斷開,如此反復,到最后我們摔落而下時,下墜的勢頭已經減緩不少。
在快要落地時,十六臂膀驟然一緊,護著我摔落在地面上。他一只手將我用力扣入懷中,在地下急速翻滾。
我有些頭暈目眩,當最后我們停下來時,除了震動和撞擊帶來的疼痛外,我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是毫發無傷。
那些銳利得可以在人身上開出血窟窿的石頭和能刺入到人身上的荊棘竟然都放過了我,這倒不是因為我運氣好,而是因為我被護住了。
在滾落之時,我被十六緊緊抱在懷里,是他將銳利的石頭和狂亂的荊棘都替我擋下了。
“十六,你沒事吧?”我啞聲問道,凝眉打量著他。
“堂主,我沒事!”他低低說道,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我這才發現,自己還保持著趴伏在他身上的動作,兩人距離如此之近,彼此的呼吸在黑暗中交纏。十六的那雙眼睛中似乎有精芒在閃,竟然灼灼發亮。
我慌忙從他懷里鉆了出來,將他從地面上攙扶了起來。
“頭狼已死,余下那些狼便如一盤散沙,就是攻擊,也再沒有了章法,我們的人應該不會再有危險了。”易十六低低說道。
我輕輕點了點頭,其實我現在擔心的倒不是她們,而是我們兩個。般若卿那些人躲在暗處,知道我們跌下了懸崖,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耳畔一陣水滴石壁的聲音,我瞇眼細看,發現一處山洞。這山洞很隱蔽,開口處如同一處巖縫。
我扶著十六進到洞中,尋了些干柴,在洞內點起一堆篝火。
火光搖曳,我看清這洞外小內大,里面陰冷潮濕。
我將十六扶到篝火前坐下,借著火光,我看清了十六身上被尖石刺得稀爛的衣服和滿身的血,我覺得鼻子有些酸,視線也有些模糊。
我揭開他的衣服,將他肌肉里的荊棘和尖石挑了出來,然后敷上金瘡藥,再用布條纏住。雖然有些傷口,但所幸都是皮外傷。不一會兒,十六便說:“我們必須要及早離開了!”
我點了點頭,若是待到明日,不知會有何變數。我站起身來,將洞內篝火熄滅。此刻,天色已經微明,我正要和十六出去,就聽得外面遙遙有細微的腳步聲傳來。
我心中一凌,是那些人尋了過來。若是我們的人,一定會呼喊我們的名字。
“婆婆,你在這里待著別動,我得把他們引開,不然,他們會發現這個石洞的。”十六低聲說道。
“發現了又如何?我們就打出去!”我冷冷說道。
“不行,我們現在可能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去將他們引開。一會兒你就從這里出去。”十六說完,便不顧我的阻攔,從石洞內悄然沖了出去。
暗夜之中,我聽到人聲隨著十六的離去越來越遠。
我透過遮在洞口藤蔓的縫隙,向外望去。外面天空已經呈現乳白色,但是密林中還是幽藍一片。我緩步從洞中走了出來,心中擔憂易十六,便縱身躍到前面一處樹丫上,朝著遠處望去,可是,林密山遠,易十六以及追他那伙人早已消失無蹤。
我輕輕嘆息一聲,便縱身從樹梢上躍了下去。我這邊一動,身后不遠處一陣窸窣聲傳來,一道身影從后面林中追出。
我不知何以這里還留有人,不知人數有幾,武功如何,更不欲和這些人戀戰,便擰身一躍,往密林中鉆去。
我飄身攀住樹梢,從林中穿過,翻過一處陡峰,身后人依舊追的甚緊。此時,天色早已大亮,前方忽現一處山坳,山坳處一處激流,上面駕著一處獨木橋。
? 我飄身躍了下去,在溪邊,將身上破爛的灰色老嫗布袍褪了下來,所幸內里一直穿著少女的裝束。再將臉上以及手上如同褶子皮一般的假面揭了下來,在龍頭拐杖的龍頭上輕輕一按,一陣機簧輕響聲,龍頭便縮了回去,拐杖便成了一段木棍。我將木棍放在身畔,將脫下的外衫藏好。伸出袖子在頭上一揮,將白色假發套納入袖中。
溪邊,臨水照影。
我早已換了一副模樣。
布衣羅裙,烏發披瀉,沒有工夫再去挽發了,我褪下羅襪,赤足伸到溪水中,再將烏發沾濕了水,裝作在溪邊浣發的樣子。
這一切才方做好,只聽得身后密林中有衣衫拂動樹枝聲,三人飛掠而出。當先一人,正是般若卿,他縱身躍到溪流邊,動作快若鬼魅般上了獨木橋。
這人的輕功如此之高,倘若方才不是因為密林阻隔,或許,我早已被他追上。
他忽然在獨木橋上駐足,扭頭望向我。
山間晨霧裊裊,他雙目寒意穿過晨霧,直透人肺腑。
“喂,小姑娘,可曾看到一個老婆婆從這里過去?”般若卿身側一人問道。
我將濕漉漉的頭發一甩,水珠四濺中,回首嫣然笑道:“你們是什么人,追人家老婆婆做什么,難不成還看上了老婆婆不成?”
那人呆呆看了我一眼,揚聲再問道:“你到底見沒見?”
我咯咯笑道:“見了又如何,不見又如何,為何要告訴你們?”我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擄去頭發上的水珠。
山間空曠,襯托著我的聲音極是清脆。
好久沒有用自己的原聲說話了,扮作老婆婆的聲音也是嘶啞難聽,極力壓抑。這用自己的聲音說話,感覺真是好。
“哎,我說你這個小姑娘,怎么這么淘氣啊,我們就是問你見沒見一個老婆婆,你就這么多話?”另一個人脾氣似乎不太好,怒了。
我從身后的草叢中摘了幾朵小白花,灑在溪水中,看著它們在流水中,像珍珠一樣排成一串。我伸足拍了拍水面,水花四濺,排成一排的小白花瞬間被水流沖散。我玩的不亦樂乎,般若卿終于沉不住氣了。
他伸手制止住身畔兩人,站在獨木橋上,靜靜望著我問道:“小姑娘,請問你看到一個老婆婆嗎,我們找她有事?還請小姑娘說一下他向哪里去了?”
我拿起一粒石子,瞇眼瞄了瞄,手腕輕輕巧巧一甩,石子飛了出去,在水面上旋起一個接一個輕快活潑的水花。我也不看他,笑吟吟說道:“看你長得像個野人,不過態度還好,我就告訴你吧。我的確見一個老婆婆,向山坳東邊去了。”
“多謝!”般若卿淡淡說了一聲,沿著獨木橋帶著兩人向東追了過去。
我伸了伸舌頭,切,還多謝!
如果他知道我就是那個老太婆,不知會怎么想,不過,我可沒興趣知道這個大胡子的想法。看著他們三人穿過獨木橋,施展輕功向山坳東邊飛躍而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我的視線內。
我站起身,穿上鞋襪,沿著山坳向西而去。心中擔憂易十六,不過待我上了懸崖,也沒看到他。易十六是我的貼身暗衛,但他武功并不算多么高,當年父皇派他來做我護衛時,我還并太情愿。埋怨父皇派這樣一個人到底是要他保護我,還是讓我保護他來著?不過,他跟了我這么久,倒有一樣好處,就是運氣好,每次都能險勝對手,也沒受過傷,除了昨晚。
我只得回到安鎮,在一家成衣店換了裝,重新扮成婆婆,拄著拐杖回了客棧。
藍雁和兩個西江月的護衛在,他們倒沒什么,受了點輕傷。
“婆婆,你沒事吧?”藍雁看到我回來,迎上來擔憂地說道。
我慈愛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淡淡道:“婆婆沒事,你派人把十六找回來吧,他受了傷。”倘若有朝一日,藍雁知悉我就是從小和她玩在一起的小公主,不知道會如何反應。
藍雁點頭道:“易護衛已經回來了,方才看到婆婆沒回來,又帶人去尋找婆婆了。我怕婆婆回了客棧找不到我們,所以才在這里等候著,我這就派人傳信,讓他們回來。”
我點點頭,藍雁轉身去了。
十六回來時,身上還是那身被荊棘和尖石掛得破破爛爛的衣袍,胳膊上和腿上還有我草草纏上去的布條。當日夜里,沒來得及細看十六的傷勢,如今看去,很是慘烈。
“十六,你怎么樣?”我凝眉問道。
“我沒事,堂主沒事就好!”易十六低低說道,身子忽然踉蹌了幾下。
我忙上前扶住他,派人將他身上的傷勢重新檢查了一遍,這才知悉,胸部有一處被尖石刺得很深,幾乎觸及到心肺,差那么一點十六的命就危險了,可我昨夜還都以為是皮外傷。
“傷得這么重,怎么不早說!你真是不要命了嗎?你到底是我的護衛,還是當我是你的老媽子,這么讓我操心!”我恨聲說道,一邊數落著十六,一邊派人給十六敷了金瘡藥,重新包扎了傷口。
十六低著頭,臉色微紅,聲音清雅地說道:“屬下以后不會再讓婆婆擔憂。”
我白了他一眼,蹙眉道:“般若卿逃了,這次的押送任務就算是失敗了。我們距離肅州也算不遠了,還是去見一見雇主,將事情說明一下吧!”雖然我們西江月做的都是相助人的活計,但是沒幫到忙,也是有必要去說明一下的。
說實話,心中是有些懊惱的,我自從出道,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敗績,這次算是第一次。
那個般若卿,我記住他了。
肅州。
這些年南北朝以及西涼關系和睦,肅州偏于北方,多有北朝人和西涼人在此地做生意,人口漸漸趨于雜居。
從街上走過的女子中,偶爾會見到三兩個穿著北朝服飾的女子。北朝的服飾雖然繁瑣了些,但是偏于華美,還是極其好看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身側的藍雁美目早已發亮,驚嘆道:“婆婆,這北朝服飾真漂亮!我可不可以買一套來穿穿?”
我擰了擰眉,咳嗽一聲道:“不行!”
“只是穿一穿嘛!又花不了多少錢的。”藍雁嬌憨地說道。
我啞聲道:“雁子,我們西江月是不缺錢,可是你別忘了,你是南朝人!”
“誰規定我們南朝人就不能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