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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嫣在他的逼問下,乖乖說道:“婉姐姐知道。可是,藥真是我拿的,都是那藥館掌柜害得我,給我推薦了這種藥。”
“藥館掌柜的害你做什么?恐怕你去哪個醫(yī)館,拿什么樣的藥都是溫婉暗示的吧!”姬鳳離冷冷說道。
皇甫嫣磕頭道:“嫣兒糊涂做了錯事,嫣兒當時只想拆穿她假孕的事情,讓她不能嫁給皇兄。婉姐姐和嫣兒一樣,我們都是為了皇兄好,都覺得她既已不貞,就配不上皇兄,所以才做出了傻事。請皇兄恕罪!”
“為了我好?”姬鳳離端起茶具,看著那色澤清淺的茶水,語調(diào)頗為冷淡,深邃的眼中閃動著冷酷肅然的光芒,全身隱隱散發(fā)著凌厲的氣息。
為了他好?好一個為了他好啊!
皇甫嫣望著姬鳳離唇角的笑意,只覺得一顆心不斷地向下沉去,不知皇兄究竟會如何處置她。
“你在哪里見得她?”姬鳳離鳳眸一瞇,忽然問了一句。他不用想也能猜到,皇甫嫣來向她坦白此時,一定是有原因的。他也并未揭穿其實皇甫嫣并未害死她的孩兒,就暫時讓她受一些煎熬吧!
“嫣兒今日在皇覺庵參禪時,她過來……來找我,說她的孩子被我那一針害死了,所以……”皇甫嫣徹底被姬鳳離嚇到了,磕磕巴巴地說道。
不待皇甫嫣說完,姬鳳離便猝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快步走到皇甫嫣面前,“你是說,今日她到皇覺庵去見你了?”原以為她已經(jīng)跟隨蕭胤去北朝了,卻原來,她還留在這里。
皇甫嫣點了點頭。
“來人,備馬,本王要出宮!”話音方落,他整個人已經(jīng)沖了出去,沖入到濃稠無盡的夜色中去。
室內(nèi)火燭“嗤啦”一聲,爆出一朵絢爛的火花,繼而被他疾步而出帶出的風吹得搖曳幾下,終于熄滅。
黑暗中,只余下皇甫嫣不知所措地跪在地面上,心頭忐忑,不知皇兄回來后會給她怎樣的懲罰。
夜色深深,冷月當空。
花著雨和平、康、泰縱馬在大路上奔過,身側(cè)青山綠樹此刻都化作逶迤的黑影,不斷地向身后閃去。夜間棲息在樹上的老鴉被馬蹄聲所驚擾,展翅撲棱棱飛去,不時發(fā)出一兩聲鳴叫。
這是一條人跡罕至的路,順著這條路一直向東,再向北便會抵達煙都……花穆和皇甫無雙舉事的地方。
她知曉皇甫嫣定會去尋姬鳳離,剩下的事,她不用再插手,姬鳳離自然會知曉真相。至于溫婉,她沒有心情去和這個女子周旋。
夜太寂靜了,以至于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身后幾里處,似有什么聲音在逼近。泰最是細心,最先發(fā)現(xiàn)了異樣。一抬手道:“都先停一下!”
幾個人一拉馬韁繩,泰翻身下馬,趴在地面上傾聽片刻,冷聲道:“將軍,有馬蹄聲向這邊而來,我們要不要躲一躲?”
花著雨翻身下馬,從頭上拔下一根珠釵,不假思索便刺在馬兒的后臀上。駿馬吃痛,朝著前方道路狂奔而去
康老三可惜地說道:“將軍,也不一定就是來追我們的。”話雖如此說,手下卻沒閑著,利落地在馬臀上劈了一掌,平和泰也如法炮制,幾匹駿馬便沿著大路狂奔而去。
花著雨一言不發(fā),率先向路旁的山林中走去,冷聲說道:“躲起來吧!”她并不能完全肯定后面來人是追她們,但是,她卻不想冒險,只是丟失了幾匹馬,有的是銀子再買幾匹。
四人陸續(xù)鉆入到大路旁的山林中,小心翼翼沒有驚動任何在林中棲息的鳥雀。這樣在林間避得片刻,便看見幾匹輕騎沿著大路狂飆而去。
月華如練,籠罩著當先一匹銀駒,馬上男子身姿挺拔,白色的披風御風獵獵飄蕩。
花著雨呆愣了一瞬,那修逸的背影已經(jīng)從眼前掠過。她久久地凝視著那道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中,再也看不到了,她方慢慢轉(zhuǎn)過身,微微苦笑。
看來皇甫嫣果然是找過他了,只是她沒想到,姬鳳離行動如此之快,竟然似乎已經(jīng)知曉她此時會離開一樣。
“將軍,你是否要見他一面?”平老大看了一眼花著雨清冷的面容,輕聲問道。
“將軍見他一面比較好,事情說開了,我們也好順利離開。”泰抱臂說道。
花著雨凝了凝眉,她心中很明白,倘若她見他一面,恐怕就不能很好地脫身離開了。她在牢中,已經(jīng)知悉花穆和皇甫無雙在煙都舉事,如今,她是不可能再在禹都待下去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都必須到煙都看一看了。
“我們走山路吧!”花著雨沉默片刻,淡淡說道。
平、康和泰互相對視了一眼,悠悠嘆息一聲。
康笑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又要徒步翻山了!”話隨如此說,但幾個人誰也沒有怠慢,還是遵照花著雨的吩咐,轉(zhuǎn)向了山路。
好在像這種隱藏形跡的逃跑,他們以前沒少做過,可是說是最擅長的。
幾日后,幾個人逃開了姬鳳離的搜查,順利抵達南朝東部的重鎮(zhèn)煙都。
花穆和皇甫無雙是在舉事,同時揭竿而起的還有東南部幾個邊防城鎮(zhèn)的守將。花穆籌謀多年,他的部下鎮(zhèn)守著南朝不少重要市鎮(zhèn)。一夕間,狼煙四起,民不聊生。
花著雨報上了自己的名號,才順利地來到了煙都城郊外的連天大營。兵士進去通報,不一會兒便等來了安小二。安小二是一直隨著花穆的,此時見到花著雨和平、康和泰到了,面上神色很是歡喜。
他引領著花著雨,穿過一座座相連的帳篷,徑直走
向最大的青灰色軍帳。
一張床板,一只矮幾,上面攤著一張行軍圖,花穆的軍帳依然和以前一樣空曠簡陋。只是里面的人,身份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花穆正站在矮幾前看著行軍圖沉思,看到花著雨進來,抬眸淡淡掃了她一眼,瞇眼道:“你來了!”
? 花著雨默然不語,奇怪的是,此時面對花穆,她心里并沒有多少憤恨或者埋怨,有的,只是淺淺的哀傷。
帳篷內(nèi)靜悄悄的,花穆依然坐在案前看著行軍圖,他神色極其淡然,似乎早就料到她一定會來一般。
“雨兒,你來看這里,這里地勢你可熟悉?”花穆指著行軍圖上一點靜靜問道,一如在西疆的戰(zhàn)場上,他多次那樣問一樣。
只是,今夕何夕,世事早已不同。如今,他不是護國良將,而是叛軍之首。
“你早就知悉我要來?”花著雨沉默良久,低聲靜靜問道。她一向是知道他的為人的,任何事都運籌帷幄,若非這一次在姬鳳離手下慘敗,恐怕他已經(jīng)得了那個九五之尊的位子了吧!有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雖然這個念頭她從未想過,雖然這個念頭一起,連她也覺得不可置信,但是,這一年多來,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情后,她相信,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是花穆做不出來的了!
“太上皇炎帝是你派人殺的?”花著雨忽然問道,這就是他篤定她會離開禹都的原因吧。他派人殺了炎帝,嫁禍到她的身上,這樣她不僅不可能再和姬鳳離成親,姬鳳離就算不恨她,兩人也會生了嫌隙,她還怎么可能在禹都待得下去,又怎么可能和姬鳳離在一起,遲早還是會來這里尋他的,“你不怕我因弒君之罪死在牢中?你不怕姬鳳離一怒之下殺了我?”
她可親可敬的父親,在做這些事情時,似乎沒有考慮到她的處境。
花穆看著花著雨怒而變色的臉,忽瞇眼說道:“雨兒,在你心里,爹爹就是這樣的人嗎?”
“難道不是嗎,為了達到你的目的,不惜做任何事?”花著雨冷冷說道,“那不是你又是誰,南朝皇城如此嚴密,一般的刺客如何能殺得了太上皇炎帝,除非是你,你在宮中暗潛那么久,有個把武藝高強的心腹是肯定的。”炎帝之死,花著雨曾懷疑過溫婉,但是她一直覺得溫婉沒有這么大的能耐。
“皇甫無雙呢?”花穆忽然靜靜笑了笑,問道。
“皇甫無雙好歹是炎帝的皇子,他不可能會……”花著雨忽然頓住了,似乎,皇甫無雙不是炎帝的皇子,他是前朝默國后裔,他真名叫慕風。可是,皇甫無雙怎么也叫了炎帝那么多年的父皇,怎么可能會是他做的。
“爹爹,你收手吧,那九五之尊的寶座真的那么誘人嗎?”花著雨沉默良久,靜靜問道。
花穆沉聲道:“爹說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爹做任何事,都不會犧牲你的!”
“別說是為了我!”花著雨靜靜說道,勾唇淡淡笑開,笑容慘淡到極處,反透出冷冽逼人的美,“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父親?”
花穆直視著她,終于重重嘆息一聲,頹然跌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為什么不說話?”花著雨再問,“萱師傅說她是我的娘親,爹爹,這是真的嗎,我是你和萱師傅的孩子嗎?當年默國皇后真的已經(jīng)死了嗎?”
花穆嘆了口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回答,“雨兒,事到如今,爹也不想再瞞你,默國皇后當年誕下的是一個小公主,那個小公主便是你。爹為了號召默國舊部,才聲稱皇后喜獲龍子,爹費盡心機,將無雙送入到宮中,就是想讓他日后登基為帝,再娶你為后。那么,我默國的骨血便可重獲江山,日后,再改朝換代,還默國國號。”
“你的父皇雖然懦弱,但卻是一位仁愛的君王,只是可惜,他的仁愛扶不起將傾的大廈。叛軍四起,處處狼煙。終于他們攻破了紫燕城,你的父皇端坐在昭陽殿內(nèi),下了平生最后一張詔書。他要我?guī)愕哪负筇幼撸夜鈴湍瑖愕母富蕝s活生生燒死在那場大火之中。”
花穆冷峻的黑眸瞇了瞇,原本波瀾不驚的眸中風云際會。花著雨仿佛看見他的眼睛里前塵往事疾速閃過,從歌舞升平到國破家亡,從硝煙彌漫到血流成河,鼎盛了幾百年的默國在一夕間傾盡了所有的繁華。
花著雨心底深處,好似被人用利刃劈過一番。
萱夫人和她說起過,她是前朝默國后裔,她一直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默國人,卻不想她竟然是公主。前朝公主?而那被火燒死的默國皇帝,竟然是她的生身父親。她雖沒有親歷這些,然而,還是從花穆的淡淡敘述中,感受到當時的慘烈。
花著雨凝眉,目光泠泠,眸清如水,“當年在默國,爹爹是什么身份?”
花穆側(cè)首,冷峻的臉上浮起一絲慈愛,“雨兒,無論我是誰,都是這世上最疼你的人。”
花著雨驚愣地望著花穆,到了此刻,他還不愿說出自己的身份。但她直覺,他絕不是默國臣子那么簡單。
流年似水,將花穆兩鬢染得斑白,臉上浮現(xiàn)著淡淡的滄桑和慈愛,卻在轉(zhuǎn)瞬間被誓奪江山的狠辣和癲狂所覆蓋。
“一定要復國嗎?戰(zhàn)火四起,又將會有多少無辜百姓命喪鐵蹄之下。何況,天下早定,百姓思安,我們是起事復國,可南朝百姓會認為我們是打著復國旗號犯上作亂,謀逆篡位。時局不會容我們,暫且不說兵敗,就算是攻入了禹都,登上了帝位,那又怎樣,只會令南朝群雄并起,舉旗討伐,這位子,我們又能坐多久?南朝內(nèi)亂,狼煙四起,北朝,東燕或者西涼若是再趁亂侵入,那爹爹,你豈不成了千古罪人了。”花著雨清聲說道。
一番話說完,室內(nèi)一片死寂。很顯然,這些話花穆是聽在心里了。但是,讓一個畢生以復國為信念的人接受卻又談何容易。花穆猛然起身,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