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后,當我讀到《野性的證明》最后的倒數第二章時,忍不住念出了其中的一段文字--
"現在,味澤乘著殺戮的風暴,以不可抵擋的勢頭橫沖直撞。他心里覺得。長井洗劫柿樹村的那種瘋狂勁頭已轉移到自己身上。
對了!長井孫市的靈魂現在附到自己身上下,使那種瘋狂勁頭又卷土重來。
為了再砍倒一個而舉起斧頭時,越智朋子的面容浮現在他眼前,又立即和越智美佐子的面容重疊在一起。
你已化為幽靈。
被人忘記。
卻在我的眼前,
若離若即。
當那陌生的土地上。
蘋果花飄香時節。
你在那遙遠的夜空下,
上面星光熠熠。
也許那里的春夏。
不會匆匆交替。
--你不曾為我。
嫣然一笑。
--也不曾和我。
竊竊低語。
你悄悄地生病,靜靜地死去,
宛如在睡夢中吟著小曲。
你為今霄的悲哀。
撥亮了燈芯,
我為你獻上幾枝。
欲謝的玫瑰。
這就是我為你守夜。
和那殘月的月光一起。
也許你的腦海里。
沒有我的影子,
也不接受我的。
這番悲戚。
但愿你在結滿綠蘋果的樹下。
永遠得到安息。
他想起了學生時代曾經吟詠不休的立原道造的那首《獻給死去的美人》一詩。"
在黃昏時分的幽靈客棧里,血色的斜陽透過窗戶照在書頁間。我用氣聲一字一頓地念著這首詩,眼前似乎見到了一組唯美的油畫:在殘月與流星之下,一個早已死去的美麗少女,飄蕩在年輕詩人的面前。她活著的時候曾是詩人的摯愛,死去以后成了不散的幽靈--不知為什么,這首詩讓我想起了聊齋里的某個古老故事。
葉蕭,我被這首詩震住了,從這些詩行間流露出來的情感是如此強烈,詩人對已化為幽靈的少女的愛戀、懷念、悲傷,仿佛通過凝結的文字,滲透到了我的心里。讀完這首詩的一剎那間,我突然感到自己就是立原道造,他的靈魂正與我合而為一,悄然占據了我的身體。我能感受到他深深的愛,還有難以抑制的痛苦。
不,我曾有過這種感覺--獻給死去的美人。
沒錯,她確實已化為幽靈,在許多年以前的那個夜晚,我曾經是如此地痛苦,永遠地失去了她。現在,她的臉又浮現在我眼前,仿佛回到了我的身邊微笑著。葉蕭,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非常對不起,葉蕭,我不該提到她。
記得過去我曾經非常喜歡詩歌,讀過很多也寫過很多。至于立原道造的詩,我讀得并不多,我只知道立原道造是0世紀初的日本詩人,擅長寫十四行詩,具有田園和憂郁的風格,可惜他的生命非常短暫,因為胸膜炎而早逝,年僅5歲。
僅管只剩下最后幾頁,但這本書我再也讀不下去了,只能放下書本,走出房間。
來到底樓的大堂里,他們已經圍坐在餐桌旁吃起了晚飯,看樣子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我還是來晚了。坐到他們中間,我偷偷地掃視了一遍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丁雨山、畫家高凡、清芬和小龍母子、琴然、蘇美還有水月。
沒幾分鐘餐桌上就沒有人了,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各自上樓去了。只剩下丁雨山一個人還坐著,我感到有些尷尬,只能快點把晚飯吃完。就在這時候,我突然決定,去黑夜中的荒野走走。
吃完晚飯以后,我就徑直向大門走去。但丁雨山叫住了我:"你去哪兒?"
"閑得無聊,出去走走。"
"別出去。"
我冷冷地問道:"為什么?"
"在這里晚上出去很危險,你會遇到可怕的事情。"
"是幽靈嗎?我已經看過那塊墓地了。因為這里有那么多墳墓,所以你們害怕晚上有鬼魂出沒,是嗎?"
丁雨山搖了搖頭,用鄭重的語氣說:"不止是這些,還有其它的原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