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蕭:
你好。
看了上一封信以后的感覺如何?我猜得出你現在的表情,不要為我擔心,我還活著。
昨天上午,在寫完給你的第一封信以后,我粘好了信封并貼上郵票,然后帶上一個隨身的小包,里面放著給你的信,還有那臺一次成像照相機,快步來到了樓下。
在底樓我又看到了丁雨山,他坐在柜臺里說:"周先生,中午快到了,你是來退房的嗎?"他忽然停頓了片刻,緩緩地說道,"我打賭你不會。"
我嘆了一口氣:"你說對了,丁老板,我再住天。"
然后我付給了他00塊錢。
"謝謝。"他點過了錢后說,"你要去哪兒?先吃午飯吧。"
說到這里我確實感到有些餓了,便坐在了餐桌上。幾乎是同時,我聽到了有人下樓的聲音,我警覺地注意著樓梯口,結果看到了昨天晚上的那對母子。
那個0多歲的母親看到我以后并沒有驚訝,而是微微點了點頭,就拉著兒子坐到了我的對面?,F在她的樣子是一個標準的溫柔母親,悉心地照顧著兒子,與昨天晚上截然不同。而她的兒子也安靜了許多,只是臉上沒有血色,而且不時地會咳嗽。
我終于說話:"對不起,昨天晚上打擾你們休息了。"
"不,是我和兒子吵架打擾了你。"她說話的聲音輕柔平和,顯得彬彬有禮,"你叫我清芬好了,我兒子叫小龍。"
我看了一眼那個叫小龍的少年,他卻低著頭一言不發,突然發出幾聲咳嗽。
清芬拍了拍兒子的后背,然后向我問道:"周先生,你今天還住在這里嗎?"
"是的,也許還會多住幾天。"
這時候,啞巴阿昌端著飯菜上來。沒想到幾個菜都是海鮮,正好合我的胃口,吃起來味道真不錯。我剛想夸獎一下阿昌,他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的嘴一直都沒有停,心里卻在想著早上的那個少女,不時地抬起頭看看樓梯口,卻始終聽不到她們的聲音。我看了看表,現在只有11點鐘,也許是我下來得太早了。
午餐吃完以后,我沒有等她們下來,而是帶著要寄給你的信,推開了幽靈客棧的大門。
終于回到了天空底下,我貪婪地呼吸著空氣,飛快地向前跑去。
葉蕭,你能夠想象嗎?我在荒涼的海邊原野上飛奔著,只聽到風從耳邊呼嘯著掠過。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地上還沒有干透,不時有泥水隨著我的腳步濺起。當我回過頭來才發現,幽靈客棧已經被遠遠地拋在身后。遙遙望去,那棟建筑正孤零零地立在荒地里,那是一種觸目驚心的荒涼。忽然,我想起了一本書的名字--麥田里的守望者,只是,麥田現在換成了海邊的灌木和荒草。
我沿著昨天坐著摩托車來的那條小路,走上了一處高高的山崗。這里正好可以向四處遠眺,東面的海岸線曲折地延伸著,海邊聳立著許多懸崖和礁石,再往上就是幽靈客棧所處的荒原。在那片荒原的其它三面,則分布著許多連綿起伏的山巒,在地理上形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獨立單元。這些山巒與更遠處的蒼翠群峰連接在一起,構成了典型的浙東海岸丘陵地形。也許是因為長期受到強烈海風的侵蝕,在面朝大海的一面,山體全都顯得光禿禿的,到處裸露著黑色的巖石,只有在背光的山凹和山脊的另一側,才生長著成片的樹木。
葉蕭,我敢打賭這景色一定能讓你終生難忘。最后,我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大海上,遠方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我甚至還能看到海平線,在水天相交的地方,似乎隱隱約約地有幾座小島的影子。只是奇怪的是,在我視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竟然看不到一艘船。在近似于一個小海灣的整個海岸線上,也見不到任何人煙,只有幾只海鳥從空中掠過。在這片荒涼的海岸上,似乎仍然停留在人類誕生前的史前時代,只有幽靈客棧孤獨地立著,仿佛是遠古文明留下來的遺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