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稷下學宮。</br> 龐大無比的八卦祭壇中央,盤坐著一位身穿祭服的老者。</br> 他盤坐在大陣中巋然不動,仿佛與天地宇宙融為一體,自身即是這一方天道。</br> 在他周身有萬道法則秩序之鏈簇擁,一根根扎入虛空,似乎在探索某種不可名狀的東西。</br> 在老者身旁,站著一位位身穿長衫的文士,每個人望向老者的目光中,都帶著最真摯的尊崇敬佩表情。</br> 因為這位老者的身份,在這稷下學宮中堪稱至高無上。</br> 他是這稷下學宮的創建者:夫子。</br> 夫子出生于八千年前,與荒石帝君乃是同時代的人物,也是那個時代最強大的天驕之一。</br> 可以說若非出了荒石帝君這么個妖孽,夫子便是那個時代的至尊!</br> 甚至有傳聞:夫子對荒石帝君,也曾有護道之恩。</br> 后來夫子與帝君結伴整合中州勢力,掃蕩邪靈余孽,征戰千年歲月,終于成功建立‘大荒仙朝’,得以君臨五域。</br> 在大荒仙朝建立的同時,稷下學宮也建立起來。</br> 自此荒石帝君主管帝國震懾八荒,而夫子坐鎮稷下學宮,教授五域天驕。</br> 是的,教授五域天驕。</br> 稷下學宮自創建之日起,其宗旨便是有教無類。</br> 但凡五域中資質卓絕的天驕,無論有沒有拜入其他勢力,都可以入稷下學宮學習。</br> 這其中不乏西漠佛土萬里迢迢趕來求學的佛子,東荒各大圣地交流學習的圣子,甚至連妖族王子都有不少。</br> 而稷下學宮也的確做到了‘有教無類’,并沒有因為出身不同而對任何人有歧視。</br> 這里匯集了整個五域最多的天驕,以及最好的修煉環境、秘境、功法等。</br> 再加上夫子嘔心瀝血的教導,從稷下學宮里走出去的絕世天驕不計其數。</br> 八千年來,五域中出現的那些圣主族王,有大半都曾經在稷下學宮求學過,向夫子請教過修行上的問題。</br> 這些人中甚至包括年輕時的神霄圣主張龍淵,雷音佛主天秀,鯤族族王昆虛等人。</br> 后來那些絕世天驕、極道至尊回歸宗門和宗族,基本上都成為各大圣地、神族的圣主、族王和太上長老。</br> 可以說,單單是這些強者的袍澤之恩,便足以讓稷下學宮成為五域最為超然的勢力。</br> 在中州疆土,你可以對任何圣地不敬,但絕不能對稷下學宮不敬。</br> 可以對任何圣主不敬,但不能對帝君和夫子不敬。</br> 夫子,絕對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者。</br> ……</br> 這位可敬的長者,已經在八卦陣中盤坐好幾個月。</br> 幾個月前稷下學宮送來一具尸體,那是個被斬成兩截的殘缺尸體。</br> 這具尸體來自佛門,乃是中州佛門的頂尖強者九戒圣僧,丈八金身堪稱堅不可摧。</br> 然而這具尸體卻被一刀劈成兩半,而且全身上下只有這一處傷痕,顯然這場戰斗結束得非常快。</br> 一刀斃命,死得很利落。</br> 經過判定,這是邪靈教四大法王之一無生法王下的手。</br> 但是無生法王已經在五域銷聲匿跡千年,為何會突然如此囂張地出手擊殺圣僧?</br> 這是否意味著,邪靈教即將卷土重來?</br> 再聯想到最近千年來,五域天驕出現的頻率和數量,相比于之前的確是越來越高。</br> 尤其是近百年來,各種數百年、千年、數千年難得一遇的天驕,都跟雨后春筍似的,在各大圣地出現。</br> 這絕對是亂世即將到來的征兆,夫子作為五域至強者之一,自然擁有足夠的敏銳性。</br> 思忖再三,他終究還是耗費大量壽元,在稷下學宮布下易天大陣。</br> 易天大陣是《玄天易經》中的禁忌陣法,號稱五域卜算能力最強大的無上禁忌陣法。</br> 施展這門陣法,可以讓夫子窺得未來一角,從而擁有先知的能力。</br> 當然,命運法則乃是絕對的禁忌,不容觸碰。</br> 但凡窺探命運和未來的人都將付出慘重的代價,哪怕是真仙大帝。</br> 若非必要,即便是夫子也決計不會如此冒險。</br> ……</br> “大亂,萬載遺亂。”</br> 枯坐數個月的夫子,忽然睜開眼睛。</br> 剎那間周遭眾人皆轉身望去,一時間與夫子目光相對。</br> 心悸~</br> 所有人都忍不住毛骨悚然,因為此時夫子眼中的心悸之色,實在太過恐怖。</br> 這位以往一直智珠在握和藹可親的老者,此時仿佛見到世上最可怕的景象,讓人對視都心悸。</br> 夫子緩緩站起身來,周身的法則秩序之鏈寸寸崩裂開來,仿佛觸碰到什么不容觸碰的禁忌,在遭受反噬。</br> “帝君,那一縷微光究竟是何物,只能靠你去尋找了。”</br> 干澀的話音艱難出口,夫子眼中驚寂之色竟然在緩緩消退,轉而化為淡淡的釋然。</br> 頭上原本花白的發絲剎那間變得雪白,接著寸寸化為飛灰。</br> 他的身軀也開始變得干枯起來,竟然在朝著一棵枯樹轉化!</br> 這種轉化快到極致,僅僅幾個呼吸時間便已經完成。</br> 堂堂夫子,五域實力最強大的存在之一,縱使不死凰后也不敢輕視的人族守護神……</br> 就這樣輕易地化作一顆枯樹!</br> 一時間,圍繞簇擁在旁的那些學子甚至都徹底愣住。</br> 不是因為他們心志不穩,而是眼前發生的一切,的確完全超出他們的想象。</br> 夫子,就這樣沒了?</br> ……</br> 隆~</br> 忽然間,稷下學宮的虛空凝固。</br> 所有學子都感覺自己瞬間被剝離出去,無法再看到夫子身影。</br> 那古老而又蒼涼的祭壇上,不知何時多出一道身影,一道身穿帝冕手持帝劍的身影。</br> 他背對蒼生,周身沒有任何異象顯化,也沒有絲毫氣息外泄,然而就是給人一種有我無敵的帝者風范。</br> 帝者的聲音淡漠,他遙遙望著無盡虛空:“這五域,要亂了。”</br> 緩緩伸出手覆在這棵枯樹上,帝者周身瞬間爆發出無盡仙光,將整個稷下學宮映襯得宛如仙府。</br> 剎那間,那顆枯樹緩緩綻放出一片新芽,接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br> 很快那片新芽便綻放成一朵白色的梅花,接著緩緩凋零落在帝者手中。</br> “以身合道,爭取三載歲月,尋一線微光。”</br> 帝者喃喃自語,目光逐漸變得鋒芒畢露:“有我在,這五域不會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