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已經(jīng)幫忙收拾烤蝗蟲了，準(zhǔn)備一人一小捧給孩子們分分，讓帶回去。

沒想到這些軍戶竟慌張地?cái)[手：“不必不必，謝大人好意，我們這就回去了！”

還有一名老年婦人竟趴在地上對著石片磕頭，嘴里還念叨些什么，磕完頭就拽著孩子去趕鴨子，腳步匆匆。

楚清看得莫名奇妙，就聽有牽著孩子去趕鴨子的大人說：“回去你趕緊摳嗓子，給我吐干凈，聽見沒？老天爺爺呀，這可怎么得了！”

那個剛才對著石片磕頭的老婦人更是給了孫子屁股上幾巴掌：“誰讓你吃的？啊？你也敢吃！得罪蝗神，明兒把稻田里都啃光咋辦！”

蝗神？啥玩意兒？

就見沒病脫下衣服，把祥子給收起來的烤蝗蟲全都兜住，然后安慰楚清：“大人別理他們，用不著上趕著對他們好！”

楚清問道：“沒病，他們說的蝗神是什么？”

沒病挑眉看向楚清，有些驚訝：“大人竟不知蝗神廟嗎？咱們這里蓋不起蝗神廟，但是每年一到這時候，村人就會在山腳下搭個小棚子，用竹篾扎個大蝗蟲，就當(dāng)是蝗神廟了，時常去拜拜，求它保佑收成?！?/p>

楚清來大宣好幾年了，真沒見過什么蝗神廟，也沒聽過有關(guān)的信息，當(dāng)然，不以為然的事情不會走心，或許也聽過？反正沒印象。

所以沒病給她講的時候，她聽得很是認(rèn)真。

可是這么聽下來，好像竟是每年到蝗蟲孵化的季節(jié)，人們才臨時搭個“廟”去祭拜，頗有臨時抱佛腳的意味。

“那管用嗎？”楚清問，平時不拜，這時候拜，誠意在哪兒？

“我也說不清，說管用吧，蝗蟲年年有，說不管用吧，大人都說沒鬧災(zāi)，誰知道呢?！睕]病的語氣很是不屑。

他繼續(xù)說道：“我倒是覺得大人這個做法好，管它鬧不鬧災(zāi)，反正不是什么好東西，吃了它還頂餓呢！不然留著它啃莊稼嗎？”

楚清覺得老百姓有自己的講究，又不是律法規(guī)定，也不算什么，沒太在意，收拾收拾就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剛起，黃蓉端著洗臉?biāo)M(jìn)來，就不是好臉色地對楚清抱怨：“主子，您也太不注意了，您的好心收一收吧！”

“?。吭趺戳耍俊背逡苫?。

人就是這樣賤皮子，按說楚清現(xiàn)在是上無老需要孝敬，下雖有小，但不用太操心，應(yīng)該是很逍遙才是。

可就是逍遙不起來，心里空虛得緊，哪怕是身邊這些大宮女給點(diǎn)兒臉色、抱怨幾句，她都很耐心地傾聽，覺得有人管著真好。

“您好心，給孩子們烤點(diǎn)蝗蟲吃，可您知道嗎，現(xiàn)在滿大街都在說您不敬蝗神，給百姓招來蝗災(zāi)！”黃蓉的聲調(diào)很高，顯然氣得不行。

“……啥？”楚清懵了。

楚清洗過臉就換上粗布衣服，跟卓耀、祥子他們“逛街”去。她要去大街上聽聽怎么回事兒。

蝗蟲到處都有，東一只西一只地飛，好多賣吃食的商戶都用竹篾做的罩子把吃食扣住。

楚清和卓耀在一個米線攤子坐下：“老板，三碗米線，要大份的！”

其余的護(hù)衛(wèi)散落在各處，楚清只管自己二人的就行。

兩個人，三碗，還是大份，老板看了他們一眼，沒敢問，進(jìn)去煮米線了。

楚清還是男裝打扮，跟高大的卓耀一起，顯得有些單薄。

但是吃的可不少，三大碗米線，兩人平分。

卓耀都佩服楚清的食量。

兩人邊吃邊不時揮手驅(qū)趕隨時落在身上的蝗蟲。

與河邊、農(nóng)田里的蝗蟲不同，街市里飛的蝗蟲多是褐色，這是環(huán)境對生物選擇的結(jié)果。

碧綠色的蝗蟲，單一只看著，還覺得瑩潤可愛，但是這種褐色的蝗蟲飛過來，還趴在楚清袖子上，就讓人覺得面目猙獰了。

蝗蟲多了是不怕人的，想落哪兒就落那兒。

楚清伸指一彈，蝗蟲掉在地上，死了。

拉弓射箭的手指頭，勁兒大。

但是周圍的人就煩悶了，他們彈一下，蝗蟲最多飛起來，嫌累，再落下去，讓人不勝其煩。

“這什么日子！吃個早飯都不消停！”鄰桌的客人抱怨。

他的同伴就說：“可不是嘛，昨兒我媳婦兒曬在院子里的被子，蝗蟲都往上面落，弄得全都是黑點(diǎn)子，還洗不掉呢！”

兩人的對話就引起其他桌吃早餐的人的共鳴：

“今年鬧蝗災(zāi)??！哪兒哪兒都是蝗蟲！”

“也不知道算不算災(zāi)，這得官府說了算?！?/p>

“這還不叫災(zāi)？那啥叫災(zāi)？”

“我跟伱說，今年還真說不好叫不叫災(zāi)，你說往年不也有蝗蟲嘛，就是少點(diǎn)，沒這么多，但是你要說災(zāi)吧，還不至于，你記得大前年咱倆去北邊進(jìn)貨那次不?那才叫災(zāi)，烏央烏央那蝗蟲飛的，跟烏云似的，一大片就撲過來?！?/p>

“也是，那次我看那莊稼地都爛了，就那玉米，每穗上都有幾十只蝗蟲趴在上面啃?！?/p>

“這才剛開始，沒準(zhǔn)幾天內(nèi)就得成災(zāi)了！”

“怎么說？”

“沒聽說嘛，就那個棉花大人，吃了蝗蟲了，還騙著小孩子們一起跟她吃，這不是觸怒蝗神嘛?看著吧，蝗神肯定要發(fā)怒了！”

“天哪！吃蝗蟲！她怎么敢？！”

“要不說呢，女人就該規(guī)規(guī)矩矩待家里相夫教子，做什么官！任嘛不懂，這不是害咱老百姓嘛！”

“是這個理兒！她當(dāng)官，不愁吃不愁喝，可老百姓咋整？就這蝗蟲，地里還能剩下多少莊稼？”

“別說莊稼了，今年米價都貴成什么樣兒了，你看一碗米線，竟?jié)q了五文錢了！”

米線鋪老板就不得勁兒了：“客官，不是我要漲價，米貴了，我也沒辦法，這我都是沒算人工錢呢！”

客人就揮手：“哎哎，知道知道，沒說你，咱不就是說米價嘛，要沒這老些蝗蟲，哪能貴成這樣！”

單坐在一邊的祥子，原本是裝作跟誰也不認(rèn)識的樣子，不想引人注意，現(xiàn)在終于忍不住說話了：“米價貴，是因?yàn)榻衲甏蠛岛貌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