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br> 偌大的一張雙人床卻留出很多空蕩。</br> 房間里安靜地只能聽到兩人交疊著的平穩的呼吸,聞意把手搭在他的背后輕輕地拍,像是哄小寶寶那樣輕拍。</br> 許嘉年只說了那么兩句,她也沒有繼續追問。</br> 在成為“醫生”的這條路上,她能主動詢問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不愿意再讓他具體描述,他只是因為信任她才告知她原因,但并未多說。</br> 大概對于許嘉年來說,那也是一段他不愿意去回憶的經歷,等他什么時候愿意說了,自己就會提起。</br> 只是現在兩人就這么抱著躺在床上,聞意覺得自己動不是,不動也不是。</br> 許嘉年似乎是睡著了,他閉著眼,呼吸平穩,沒有再說一句話,連睫毛都沒有顫動過,聞意本來洗完澡是有些困乏的,現在卻怎么也睡不著。</br> 腦海里被她自己所想象的東西給全部占據,雖說覺得不方便問他,但她內心也會多想,會去設想——</br> 是他多大的時候的事情?</br> 為什么要把他一個人扔在酒店里…</br> 那時候,許嘉年會是怎么樣的,他是怎么樣過來的?</br> 想著這些,她就有些無法入睡,眼神落在許嘉年的臉上,認真安靜地看著他,他睡著的時候很乖,毫無侵略性,讓人想要揉一揉。</br> 她就這么盯著他好久,等到自己都有點困了還沒知覺,只是突然打了個哈欠,聞意這哈欠一打,自己沒睡,倒是把許嘉年吵醒了。</br> 他慢悠悠地睜開眼,聲音壓著,但竟然沒覺得有困倦意:“不睡嗎?”</br> “會睡的。”聞意捋了一下他額前的碎發,“剛才在想事情,沒睡著。”</br> “想什么?”他繼續問。</br> “沒什么。”聞意否認道,怕說多嘴了變成揭他傷疤,“睡吧,沒事啦。”</br> 她垂眸看著他,覺得許嘉年的眼眸幽深,依舊是漆黑的眼底,明明是同一雙她看過無數次的眼睛,但好像她從未把他眼底的情緒看個透徹。</br> 許嘉年的這雙眸子,就像那吞噬萬物的黑洞,永遠不知道里面包含著什么,若是早些年她自己都沒什么堅定的心性,見到許嘉年這樣的,應該也會覺得很害怕,那種打心底的顫栗。</br> 雖然一開始她就覺得許嘉年這人兇兇的,但也只是因為不熟悉覺得他這人是有些冰冷而已。</br> 這一刻,許嘉年看她的眼神,聞意沒有讀懂。</br> 但她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害怕,湊過去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溫柔道:“繼續睡吧,我也快睡了,你明天還要努力帶我贏!”</br> 許嘉年只是看著她,唇微動:“我沒睡。”</br> 聞意有點意外,“嗯?”</br> “剛才裝的。”</br> “那你裝得還挺像?”聞意愣了半拍,隨后輕笑,“干嘛裝睡?睡了就是睡了,沒睡就是沒睡。”</br> 許嘉年的眸子往下一收,聲音倒是變得沉了點,又帶著那慣用的委屈味兒。</br> 他說:“因為我想努力睡著,裝睡不是騙你,是我騙自己。”</br> 聞意不解,“嗯?在這件事上,還需要自己騙自己?”</br> “不騙自己不行。”許嘉年舔了舔唇,“不騙自己,就老想做點別的事兒。”</br> 他這話的意思說得明顯。</br> 但聞意因為驚訝還往后挪了挪,隨后看著他問:“啊?”</br> 聞意這樣往后退的動作被許嘉年察覺到,他說:“嗯…我這兒一會兒就好了,你不用在意。”</br> “嗯?”</br> “姐姐要是還是覺得不合適,這事不急。”許嘉年小聲嘀咕,“而且,這主要也不是我自己主觀意識可以控制的。”</br> 他求生欲很強,一直在跟她解釋。</br> 聞意頓了頓,隨后笑出聲了:“干嘛呀,怎么這么緊張?我沒有說合不合適——”</br> 上一次,的確是因為當時的情況她覺得不合適。</br> 現在人都睡在一起了,難免有點什么,對她來說也不算是意料之外,再加上,來之前就被自己身邊的狐朋狗友叮囑了。</br> 十八九歲的男孩子,正是青春期激素高的年紀,隨便碰一碰可能都會想要做點什么。</br> 跟許嘉年在一起這些時間里,她偶爾會發現許嘉年有點不對,但他每次都像是自己硬生生給憋回去了,但現在畢竟抱著睡在一張床上,這要忍下去就變得更難了。</br> 許嘉年卻也還在跟她解釋:“我們現在在一起沒有很久,很多事情可能需要慢慢來,我可以繼續慢慢等,你覺得什么時候可以,就什么時候。”</br> “我覺得隨時都可以。”聞意認真看著他,“我很信任你,真的。”</br> “那——”許嘉年抬眼,“你剛才往后退了。”</br> “我只是有點驚訝,我什么都沒做啊!根本沒碰到它,唯一的肢體接觸就是碰了碰你的后背而已。”</br> 這也能行嗎!</br> 許嘉年竟然往被子里縮了一下,悶悶地一聲嗯:“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有時候你坐在那兒什么也不做,我看著看著就……”</br> “就?”</br> “就饞了。”許嘉年認真答題。</br> 聞意又是愣了一下后笑出聲,笑了好一會兒,說他:“許嘉年,你真的好可愛啊!”</br> 可愛到她就是想捏一捏,親一親,再揉揉他的腦袋。</br> 想抱著他。</br> 很用力地抱著他。</br> 她隨手掀開被子,翻身壓在他上面,雙膝跪在他身側,低著頭,長發的末端像羽毛一樣輕掃著許嘉年的臉側和脖頸。</br> 他有些怕癢,縮了縮脖子,稍微側了一下頭,聞意就看到他的耳根子竟然有點紅,只有一點點染在耳尖上,不明顯,因為只有些許的紅,顯得格外可愛。</br> 忽然覺得還是挺想要他的。</br> 這會兒,好像也真是正好,不做的話,她躺著胡思亂想,許嘉年躺著自己難受。</br> 本來她身子半懸著,這會兒往前趴了點,伸手用手指揉搓他的耳朵。</br> “情侶之間有點事如果太刻意,就不是在談戀愛了。”聞意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有點震驚。</br> 要知道,她和路順在一起的時候,她一向是循規蹈矩,一切都是按照自己刻意的安排來做的,跟許嘉年在一起的時候卻…</br> “所有的事情,包括我們要不要做這件事,都是順其自然的。”</br> 她下意識地把自己腦海里迸發出來的話說出來,是說給許嘉年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br> “在別人眼中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但只要我們雙方都覺得可以就行了不是嗎?”</br> “我們不能按照別人的公式來戀愛。”</br> 許嘉年似懂非懂,但也明白聞意在表達的意思是——</br> 她沒有抗拒,沒有在介意。</br> 聞意說完,直接在他身上,手卡著他的腰,知道許嘉年顧及多,于是她主動說。</br> “反正你跟我都睡不著。”</br> “你想要嗎?”</br> …</br> 姐姐都主動邀請,那許嘉年自然沒有任何拒絕的道理。</br> 他的很多感情,早就壓抑了許久,好像很多都需要在那樣的、兩個人完全融合的狀態之下,才能全部灌注。</br> 許嘉年在做這事兒的性子和風格上,依舊跟他接吻的時候一樣擁有很強的侵略性。</br> 習慣性侵略。</br> 一開始,聞意甚至忘記了他這一個特點,因為他平日里太乖了,特別是剛才,還是一只委屈、乖巧的小狗,誰能想到,有人剛才還在裝乖,現在就已經化身一匹野狼。</br> 本來聞意還在想怎么開始,因為在放出狠話以后,發現自己是個只有理論知識的小白花。</br> 下一秒,她就被人摁著腰,他的呼吸紊亂兩分,卻也裝作鎮定:“姐姐,你親我一下。”</br> 聞意微動,低頭湊過去親她。</br> 雖然這個吻是她落下去的,但被咬著的也是她,兩人的唇剛碰到一起,許嘉年就咬住了她的唇,隨即就很熟練地用舌尖抵著她的齒關,撬開以后就吮吸她的唇舌。</br> 又是一個令人無法呼吸的親吻,親到聞意意識迷糊,閉著眼的時候總覺不太清晰到底做到了哪里。</br> 她只能感受到那雙落在自己腰上手的溫度,他的掌心在溫暖的房間里都是燙的,開始覺得有些渙散的時候,聞意忽然感覺自己的背脊一陣涼意。</br> 而這種涼意,并不是因為有涼風,準確地說,是一種從尾椎升起來的戰栗感。</br> 因為——</br> 她感覺到許嘉年的手指鉆進來,雖然現在他只是試探性地放了一只。</br> 聞意也是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許嘉年直接把她的腰摁下來,就這樣都起了身,在她耳邊輕聲詢問如何,聞意沒有怎么回答,只是說還是有點不適。</br> “姐姐,你得多適應一下。”他抽開手,翻身為主。</br> 是應該他掌握主場的時候。</br> 房間里的空調溫度分明一直沒有變過,現在卻像是變高了一些,她能感覺到許嘉年的體溫比她高很多,沒蓋被子本來是有些涼意的,現在卻被他的體溫帶著覺得還是溫暖的。</br> 聞意被翻過來以后,覺得她更無法去做什么了,感覺到越來越發脹,感覺到愈發的不適合疼痛,就算是慢慢進行著,她也只是一直在蜷縮。</br> 有一個時刻,她下意識地往上面挪了點身子,下一秒被人抓著腿往下一拉,直接就抵著他了,許嘉年這個時候就一點都不乖,他攻擊性太強了。</br> 在這兒沒有那么溫柔,甚至有要把她全部吞噬的意思,有好幾回弄得她生疼,聞意小聲說疼的時候,他的眸子斂著,一言不發地抿著唇,不回答她,只顧著與她貼合。</br> 那是一匹餓了很久,生怕食物從自己嘴邊溜走的狼。</br> 聞意在混沌之中看到他的眼神,掠奪著她所有的氣息,他眼里的她此刻應該有點狼狽,但許嘉年依舊心狠,摁著她用力。</br> 連稱呼都沒有,沒有叫她的名字,也沒有甜膩地叫一聲姐姐,只道那一句——</br> “全部咬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