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br> 許嘉年那生澀的溫柔安撫讓聞意沒反應過來。</br> 他像是第一次哄人,但又聽得出來有練習的自然，帶著不太熟練的生澀又融合在一起，微妙得聞意半分鐘沒反應過來。</br> 她也是奇怪。</br> 像是第一次被人哄。</br> 這沉默的半分鐘格外漫長,聞意也微妙地聽著自己倏然陣響的心跳聲,原來所謂心跳聲震耳欲聾，是真的可以聽見的。</br> 她甚至在這一刻分析不出來這突然猛烈的心跳是怎么開始的,只知道許嘉年在關心她,又笨又執著。</br> 大概是因為她前面說話的語氣不太好，這會兒許嘉年還覺得她依舊是不高興的。</br> “好像有點不開心,是因為我打擾你工作了嗎？”許嘉年先把問題下意識歸到自己身上，開口的語氣小心翼翼,“那我先掛了，你忙完了聯系…”</br> 聞意還沒來得及說話，許嘉年掛電話的速度比她的反應快。</br> 他把電話掛了以后,聞意盯著剛才的通話記錄好一會兒，隨后才轉身進房間,她剛進去,懷崇就抬眸說話。</br> “你沒對人家小孩兒發火吧？”</br> 聞意：……</br> “不算發火?！甭勔庹f著,走過去喝水，“但應該語氣也算不上好?！?lt;/br> 懷崇哈哈哈地大笑好一會兒：“你這人是這樣的，只要工作的時候就進入狂躁模式，有人打斷你就語氣巨爛,有時候心情不好,也是動不動就先把脾氣擺著?！?lt;/br> 聞意：“……”</br> 她這脾氣自己還是有點數的。</br> 以前跟路順吵架，聞意總是在一點上有點沒底氣,有時候的確是她脾氣上來了,跟朋友提起那些爭吵的時候,朋友總是說她。</br> “有時候就是會有脾氣啊，男朋友不就該哄著？你總講究那么多，談個戀愛像做公平交易?！?lt;/br> 戀愛本來就不是什么交易，但以前聞意沒有辦法否認，因為她在路順身上感受到的，和她所期望的，也不過就是一場交易。</br> 所以她在跟路順的戀愛中，就沒有怎么隨便亂發過脾氣，發了脾氣就會吵架，對面那少爺比他脾氣還大，但是許嘉年很不一樣，他讓她覺得，好像她亂發脾氣，情緒不好地對待他，他也只會哄她。</br> 她這會兒緩過來一點，坐下。</br> 懷崇問她：“那你跟許嘉年吵架了嗎？”</br> “?。俊?lt;/br> “要是這個時候吵架的話，說不定能找到適合你們倆的相處模式。”懷崇一副感情大師的樣子，“挺好的，小情侶就是應該吵架，吵完架才知道怎么相處。”</br> 聞意皺眉：“什么小情侶啊？？”</br> 他到底是怎么覺得，她現在已經跟許嘉年在一起了??！</br> “我隨口說說嘛?！?lt;/br> 聞意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說：“沒吵架。”</br> “？”</br> “我雖然剛才是有點不高興，但許嘉年給我道歉了?！甭勔庹f，“他說打擾到我工作了，讓我忙完再找他?！?lt;/br> 這回懷崇都愣了一下，隨后很是贊許的樣子點了點頭：“不錯?！?lt;/br> 在姐姐面前當小受氣包的覺悟很不錯。</br> 但作為一個LPL的資深粉絲，懷崇還是不太能想象到那種畫面的，他對許嘉年的了解也覺得他又拽又臭屁，一整個LPL的臭臉王，這種人在女朋友面前當乖乖牌的反差格外大。</br> 他也是挺想看看的。</br> 果然一整天，許嘉年不僅沒有再打電話來，他連信息都沒有再發一個，下午晚一些的時候，聞意反復看了好幾次手機，一直沒有新的消息，就連時笛都沒有發消息給她，估計是被許嘉年給打過招呼了。</br> 今天的事情準備收工，她最后一次看的時候，懷崇睨了她一眼。</br> 他沒忍?。骸暗认?？還等得不樂意了？”</br> 聞意看了一眼，小聲吐槽：“平時晚上我睡了他都給我發一堆信息報告自己的安排，結果現在半天了一聲不吭，干嘛？現在就已經開始沉睡了嗎？”</br> 懷崇看著聞意那抱怨的小表情，笑得不行。</br> “我說你們女人真的有點奇怪，你們約好今天一起玩游戲，你一聲不吭地就逃走了，人打個電話過來都沒跟你生氣，你先給他一頓兇?！?lt;/br> 聞意：……？</br> 我真的有那么過分嗎？</br> “你兇完了，他還給你道歉，想著你工作忙又不敢打擾你，乖乖等你聯系他。”</br> 聞意腦子里出現了許嘉年小狗狀蹲墻角的可憐巴巴樣子，現在心都軟了。</br> 懷崇還在繼續幫許嘉年控訴她，說：“然后呢——”</br> “你還怪許嘉年下午不給你發消息？”懷崇笑她，挑眉，“還要他怎么樣啊，怎么做什么都被姐姐罵??？”</br> “你現在已經開始向著許嘉年了是吧？”聞意輕哼了一聲。</br> “偶爾是得向著，雖然你是我朋友，但我這人也是站在公平視角說話的好吧?！?lt;/br> “……行，下次盡量控制?！?lt;/br> “你自己哄哄去?！睉殉缈戳搜凼謾C，“我晚上有約，溜了，你打算回家還是去你妹那兒？”</br> “還是先回家吧，她那邊離工作室遠，后幾天的事情不好處理。”</br> “我看你是故意躲著許嘉年才這樣的哈哈哈?！睉殉鐭o情揭穿，“行，那你躲著吧，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br> 懷崇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溜之大吉了。</br> 聞意走得晚一些，把今天改的內容又錄了一遍發給江妍，讓她聯系團隊的老師看，等她從工作室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br> 忙的時候忘記吃飯是常事，以前她覺得吃不吃都無所謂，有時候本來就忙，出來還要跟路順吵架，更吃不下了，所以跟路順在一起的時候，她一上鏡就有粉絲說“太瘦啦，姐姐多吃點”。</br> 好處是不用擔心自己的身材管理。</br> 這邊離她自己家近，開車十分鐘的路程，她剛從工作室出來，站在門口停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沒有敵得過自己想給某人發信息的欲望。</br> 她剛結束工作，第一件事竟然不是馬上去停車場開車，而是點開微信，假裝冷漠地只發了三個字：【結束了?！?lt;/br> 對面秒回。</br> -【忙完了嗎？這么久，吃飯了嗎？】</br> -【我下午把操作細節和要注意的地方都做成了文檔，你最近忙的話可以先看一下，回頭上手操作會快一點。】</br> -【那…晚上要回家休息嗎？】</br> 聞意的回復依舊簡短：【好的謝謝，我回自己家，一會兒吃飯?！?lt;/br> 許嘉年輸入了好一會兒：【啊，那你什么時候過來？】</br> 反正他離不開她，是個黏人精，時間久了就會想她這事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br> 聞意：【最近有點忙，估計要幾天，怎么了？】</br> 連她自己都知道這是在明知故問，但她還是想問，還是想從他那里親眼看見、親耳聽見。</br> -【想你了。】</br> -【那是不是好幾天都不能跟你見面了？】</br> -【你工作的時候也不能打擾你，一整天只能說幾句話，要是你在這邊，不說話也可以?！?lt;/br> 聞意看著這幾天，偷笑了一陣子，慢悠悠地往車庫走著，地下停車場信號不好，于是她自己傻乎乎地在入口處站了好一會兒，就為了等他的消息。</br>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卻還是要問他：【嗯？幾天而已，有這個必要嗎？】</br> -【當然有！】</br> -【你知道我為什么來時笛這里嗎？】</br> 聞意：【？】</br> -【因為，她跟我說你會來。】</br> 聞意愣了一下，看到這句話覺得哪里不對，這次她沒有馬上回，而是去開了車，走的那幾步路上，她在想…</br> 嘖，這小子不會是當時她去現場看比賽的時候，對她一見鐘情了吧？</br> 聞意一般不會對別人怎么喜歡上自己的，是什么時候喜歡上自己的這些問題太在意，她的世界里，喜歡就是回歸喜歡本身。</br> 但是現在她看了這句話，忽然想到這個。</br> 這么看來，從這次過來跟他們幾個小朋友住在一起的第一天，她就已經在許嘉年的攻略計劃范圍內了嗎？</br> 她出去等紅綠燈的時候，給許嘉年發了個語音消息說自己要開車了，回頭聊，一路沒有再看信息，直到安全回家，看到許嘉年給她發的信息。</br> 【姐姐，那我能打電話給你嗎？想跟你說說話。】</br> 聞意：……他現在叫姐姐怎么這么熟練？</br> 聞意：【有事？】</br> 許嘉年：【沒事就不能打電話給你了嗎？】</br> 這小孩兒現在是把撒嬌技巧學得很爐火純青，聞意覺得自己不是心軟，而是因為，她確實挺想跟許嘉年說說話的。</br> 雖然許嘉年有時候說話嘴很毒，但大部分的時候還算是有趣，他又很有梗，每次都把她逗得樂呵。</br> 聞意：【那好吧，我勉為其難地陪你聊一會兒?！?lt;/br> 她本來是想跟他說再等一會兒的，自己需要去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結果第二條消息還沒開始編輯，對方的電話秒彈過來。</br> 聞意條件反射地點了接聽，馬上聽到電話對面的人的聲音，他有些開心：“剛才到家了，現在準備吃飯嗎？”</br> “嗯。”</br> “要吃什么？”</br> “暫時沒想好，晚上不能吃太油膩，比賽也算是出席活動，需要控制一下飲食?！?lt;/br> 許嘉年有些可惜地說：“要是我在的話，就可以給你做飯了?！?lt;/br> “……”他這么一說還真是，在那邊的時候都是他在給她弄吃的。</br> “那快去吃東西吧?！?lt;/br> “行?！甭勔恻c了點頭，“先掛了，我去吃飯?！?lt;/br> “……等下?！彼Ａ艘幌?，“吃飯的時候不能陪我嗎？”</br> “……？”</br> “可我剛打給你?！彼钦Z氣聽著怪可憐，“可以不掛嘛？”</br> “我先吃個飯，一會兒再說吧?！甭勔膺€沒有吃飯的時候跟人打電話的經歷，“你先自己玩一會兒。”</br> 但是許嘉年還是沒有掛的打算。</br> 他是真舍不得。</br> 隨后又問了聞意一次：“不可以嗎？”</br> 聞意感覺自己太陽穴跟著跳了好幾下，她覺得許嘉年再說下去，可能真就心軟了，他現在是精準拿捏她怎么樣會心軟。</br> 嘆了口氣，聞意正打算說他兩句，隨后聽到電話那邊的人呼吸也重了點。</br> 他真的是在故意撒嬌：“不可以嗎？姐姐?！?lt;/br> 聞意：……他怎么會這么故意加這個稱呼跟她撒嬌?。。?lt;/br> 聞意緩了緩，說他：“你怎么回事？昨晚還跟我說不會，一晚上過去現在就這么熟練了？跟我裝呢？”</br> “不是。”許嘉年說，“昨天真不會。”</br> “我看你現在不像是不會的樣子?！?lt;/br> “還不是因為你喜歡？”許嘉年無奈的語氣，“你都那么明顯說喜歡我叫姐姐了，那總得趕緊練好，省得被別人搶先了?！?lt;/br> 總不能因為一個姐姐叫不出口，把好不容易追到一半的姐姐給追丟了。</br> 聞意現在只覺得，他也練得太快了吧，電競選手練什么的速度都這么快嗎？而且他現在比下午給她打電話那會兒，更自然了。</br> 跟昨晚給她發晚安的語音判若兩人！?。?lt;/br> 別人連夜干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許嘉年在連夜練習怎么叫姐姐，怎么跟姐姐撒嬌，怎么哄好姐姐，怎么把這聲喊得又甜又蘇的。</br> 她剛談了一場不太好的姐弟戀，本來以為自己對弟弟過敏，絕對不會栽在弟弟手上，卻沒想到，真被許嘉年一聲姐姐給拿捏得明明白白。</br> 看來以前不吃這套是因為人不對。</br> 聞意猶豫要不要松口，又說：“你真是…”</br> 有點犯規了，稍微有點可愛過頭。</br> 她話沒說完，許嘉年先尾音勾著嗯了一聲，隨后他的聲音壓低了一些，既小心又帶著上揚的語調問她——</br> “那這樣，你喜歡嗎？”</br> 不知道是問她喜不喜歡他這樣叫她，還是問的喜不喜歡他。</br> 又或許是，兩者皆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