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高太妃回過身來,望著靜靜等待自己回音的趙貞。
趙貞最近又瘦了一點,下巴似乎變尖了,因為面容嚴肅,俊美的臉看起來有點清寒,鳳眼幽黑,如同剛從深海出水的冷玉。他身上穿著一件繡銀云紋的白錦常服,黑玉帶束腰,顯得長身玉立,步履風流。
早晨陽光從他背后照了過來,仿佛能夠看到他臉上細細小小的絨毛,使人明白,原來趙貞的臉上還帶著少年的輪廓。
高太妃想起來自己這個獨子今年剛滿二十一歲,他還這樣的年輕,卻經歷了那么多的磨折與苦難。
她是他的母親,是賦予他生命的人。
高太妃一直深沉地愛著他,她明白,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心軟,使他和他愛著的人受到傷害。
高太妃無聲地嘆了口氣,道:“造孽的人,應該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趙貞幽黑的鳳眼看著她,向前走了一步,他伸出手握住自己母親的手。
雖是夏季,可是高太妃的手卻有些涼。
趙貞緊握住母親的手,低頭不語,似在思索。
趙貞抬起頭,再次看了母親一眼,眼中有理解,也有感激,他沉聲道:“母親,我發(fā)過誓,不會濫殺無辜的!”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開。
朱紫醒來的時候,發(fā)現趙貞已經起床了,床上屬于他的位置擺著一個大大的大紅錦緞的盒子。
她坐了起來,把這個盒子打開,發(fā)現上面是親王妃用的整套頭面,下面是衣物,拿出了一看,朱紫才發(fā)現下面原來是一整套的大紅色親王王妃的禮服。
朱紫拿起頭面細細翻看,看著上面銜珠的累絲金鳳,她百感交集――趙貞那樣寵她,可是從來沒有給她過帶著鳳凰寓意的首飾,因為那是正妻才有的,而她只是妾!
朱紫又拿起禮服,把禮服抖開。禮服是用大紅色的錦緞制成的,上面繡著翟紋與小輪花,另外還配著玉帶,連里面的單衣也配好了。
把這套繁瑣的禮服看了一遍又一遍,朱紫還是覺得好似不是真的。
除了她,趙貞從來沒有別的女人。
趙貞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是趙貞的第一個女人。
她和趙貞是彼此的唯一。
他們有著結發(fā)同枕席的事實,卻沒有夫妻的名分。
可是,她最在意的不只這些,還有能不能真正成為趙貞的結發(fā)妻子。
她想成為能夠堂堂正正站在他的身旁,陪著他度過一生、生同衾死同穴的女人。
現在,她終于是趙貞的妻子了,在她十九歲這年!
朱紫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
從十五歲到現在,整整四年的時間,她愛著趙貞,和趙貞一起生活,可是,她始終只是趙貞的妾室。
現在,她是趙貞堂堂正正的妻子了!
這一切,來得似乎太容易;可是轉念一想,又是那么的不容易。
難道,就是因為她這次差點死去,想給她死后的哀榮,趙貞才給她請封的么?
朱紫開始鉆牛角尖了。
她說自己想休息一會兒,不讓銀鈴她們進來,然后開始躺在床上想心事流眼淚。
南安王二公子的滿月宴已經開始了,趙貞安排的是王府的長史官招呼男客,大雁招呼女客,高太妃、朱紫和他在中間出現一次即可。
安排好之后,趙貞就去延禧居看朱紫去了。
趙貞帶著人剛走近內院,在門口值事房內候著的
銀鈴待他走了過來之后,才上前低聲稟報道:“稟報王爺,王妃在房里流淚呢!”
趙貞點了點頭,直接進了內院。
銀鈴正要跟著進去,剛才跟著王爺過來的趙壯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就留了下來沒有動。
趙壯低聲道:“傻姑娘,把清波她們都叫出來,讓王爺和王妃獨處一會兒!”
銀鈴這才恍然大悟,笑著看了趙壯一眼,這才進了內院。
八月的天氣,因為時近中秋,暖和中帶著一點涼意。趙貞來到臥室門口,掀開珠簾,走了進去。
朱紫正背對著他躺在床上。
趙貞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了下來。
他伸手撫摸朱紫的長發(fā)。
朱紫的頭發(fā)厚重,養(yǎng)得又長,烏黑油亮的長發(fā)鋪散了滿枕,襯著她身上白綢質地的繡花中衣,看起來特別的單薄可憐。
趙貞摸了一會兒之后,看朱紫還不理自己,就把朱紫抱了起來,放在了自己懷里。
朱紫縮在他懷里,脂粉未施的臉上白白嫩嫩,卻滿是淚痕,大眼睛濕漉漉的,微豐的唇被她自己的牙齒咬得紅紅的。
趙貞一看,心里一悸,很想不管不顧地吻上了朱紫,可是最后理智依然戰(zhàn)勝了感情,占了上風。他冷冷問道:“哭什么?”
朱紫抽抽噎噎哭了一會兒,才道:“你為什么在這個時候為我請封王妃?”
趙貞突然覺得自己的手很癢,很想拍到朱紫的身上,他不耐煩地說:“你不是給我生了兩個兒子么?”
“可你不是說生夠三個才讓我當王妃么?”
“……”
趙貞不說話,朱紫以為他是理虧了,把臉湊到趙貞常服上擦了擦眼淚,開始控訴起來:“你一直不肯讓我做王妃,可是現在卻讓我做王妃,我算了時間,你請封的時間一定是我難產快要死去那個時候,你在那個時候請封,是想讓我死后哀榮吧!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愿意我當你的王妃,哼,南安王妃,我才不稀罕你的施舍呢……”
朱紫坐在他懷里兀自控訴著,完全沒看到趙貞越來越黑的臉色。
趙貞越聽越生氣,頗有“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的郁悶感。他想解釋一下,可是覺得說來話長,而且有損他作為丈夫的權威。
朱紫在控訴,趙貞在思索如何堵著她的嘴。
最后,趙貞看著朱紫滿是淚水的臉,對準她嫣紅的嘴唇吻了下去。
良久之后,趙貞放開了朱紫。
朱紫摸了摸嘴唇,覺得木木的,怕是都腫起來了,她恨恨地瞪了趙貞一眼。
趙貞這才問道:“你記不記得寄存在我這里的那一百巴掌?”
朱紫一聽,大驚失色,赤著腳跳到了地上,正要逃走,卻被趙貞的手臂環(huán)住腰抱住了。
趙貞坐在床上,把朱紫倒放在自己的腿上,撩起朱紫的睡裙。
朱紫覺得一陣涼意,心里急死了,想掙扎,可又掙不過趙貞,只好盡量胡亂擺動著。
趙貞揚起巴掌,“啪”的一聲脆響,在朱紫身上試了試手感,嘴里數數:“一!”
“啪”的又是一聲脆響――“二!”
“啪――三!”
“啪――四!”
“……”
趙貞打到第十下的時候,朱紫實在扛不住了,疼倒是可以忍受的,主要是光著身子被丈夫打,真的很丟人吶!
“趙貞,饒了我吧!”
趙貞不為所動。
“我的王爺!饒了我吧!”
趙貞依舊不為所動,“啪”的又是一聲脆響。
“趙貞,我錯了!”
趙貞聽她這么說,這才停下來巴掌:“說吧,你錯在哪里?”
朱紫乖乖地說:“我不該胡亂誤會你。”
“還有呢?”
“我明知道你寵我,卻還……”
“我只是寵你么?”趙貞聲音很冷,手里的巴掌又揚了起來。
朱紫臉往后扭,看到了趙貞高高舉起的手,心里大驚,想啊想,忙道:“你先別打,讓我想想嘛!”
她努力地想了又想,最后厚著臉皮道:“你疼我……”
趙貞覺得朱紫總算明白了自己的苦心,不過還不夠,依然冷著聲音板著臉:“還有呢?”
朱紫搖頭擺尾地掙扎了一下,覺得臉皮有些發(fā)燒,厚著臉皮道:“你愛我……”
雖然說了出來,可是她也覺得這樣說,似乎不可置信。
趙貞卻放下了巴掌,道:“你明明知道,為什么還哭個沒玩,恃寵生驕撒潑么?”
朱紫沒想到自己居然說對了,她覺得心臟似乎被擊中一般,巨大的驚喜瞬間猛烈沖擊,使她一下子在趙貞腿上扭過了身子,大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趙貞:“你真的愛我?”
趙貞白皙的臉也有些微紅,臉卻依然是冷冷的:“誰愛你了!”
朱紫歡喜極了,伸出雙臂摟住趙貞,臉貼在趙貞的胸膛上,眼淚又流了出來:“你是真的愛我?”
她又哭又笑:“你是真的愛我!”
趙貞沒想到她會這樣發(fā)瘋,忙攬著她的腰,把她摁在了自己腿上,緊緊摟住了她。
兩人都有些受沖擊的樣子,半晌沒說話,只是緊緊地摟在一起。
最后,趙貞先開的口:“還余八十八下!”
朱紫卻笑著在他身上扭了又扭,臉上的淚水全蹭在了趙貞的衣服上。
她一動,趙貞就渾身緊繃,他悄悄吸了一口氣,抱住朱紫的身子,把她往外移了一點。
誰知道朱紫掙扎的時候,絲綢制成的褻褲不知什么時候滑了下去,落到了腳腕上。
朱紫意識到這一點,又羞又愧,忙伸手想去把褻褲拉上來,卻被眼疾手快的趙貞發(fā)現了。
他一手抓住朱紫的腳腕,一手快如閃電地把朱紫的褻褲給脫掉了。
朱紫身上只剩下中衣,她用力往下拉了拉,勉強蓋住了自己。
趙貞瞟了她一眼。
朱紫不由面紅耳赤,再也不敢亂動了。
趙貞不動,朱紫也不敢動。
正在這時,朱紫忽然覺得自己下面似乎流出了一股熱流,她皺起眉頭看著趙貞。
趙貞也感受到了,他把朱紫抱了起來,往自己的袍子上看去――他白色的袍子上,霪著一片血。
趙貞的臉瞬間變得蒼白,他強自鎮(zhèn)靜,把朱紫抱起來就往床上放。
放好之后,他又拉過被子用被子裹著朱紫,這才道:“我這就叫大夫過來!”
朱紫滿臉通紅,一把抓住了他:“不用叫大夫,叫銀鈴過來就行!”
趙貞帶著疑問看著她。
朱紫吸了一口氣:“反正沒危險啦!”
趙貞皺著眉頭,不是很相信朱紫。
朱紫只好向他保證道:“真的沒危險,不用叫大夫,讓銀鈴把府里的胡醫(yī)女叫來就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