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笑罵楊英 入夏以來,番州的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近半個月,且未郡又刮來一股猛烈地沙塵暴。滾滾而來的沙塵遮天蔽日,仿佛將天地吞噬。塵云好像巨大的黑鍋反扣在上空,看不到半絲陽光;塵粒無孔不鉆,人們淚流不止,咳嗽聲此起彼伏。山溪溝渠中的水,全被厚厚的沙掩蓋,甚至有些房屋也被壓垮。 本地上了年紀的人都說,這種情況已有數十年沒有見到過了,這定是上天對戰亂不休、相互殘殺的懲罰啊! 當沙塵暴到達青海郡首府都蘭城時已減弱了許多,但這也是張銳兩輩子里見過的最大一次沙塵暴。風中細小的沙粒,直往人的口鼻中鉆,打在皮膚上生疼。大家只有在將自己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情況下才敢出門。人就是呆在屋子里也是一嘴的沙子,剛擦擦拭好的家具一轉眼又是一層黃沙。 在這種天氣里,也沒法做事兒,于是張銳將身在都蘭城的將軍們都召集起來討論前段時間的信樊會戰。說是大家討論,其實也是由他主講,并分析其中的得失。 會議一開始,張銳便拿起一份戰報扔到桌子的中央,說道:“這份戰報上講信樊戰役,南北交戰雙方先后投入了一百四十余萬兵力,戰役進行十七天,雙方共有三十六萬將士傷亡,其中戰死十一萬余人,重傷四萬余人,僅雙方被俘人員就超過了二萬。你們都看看這份戰報吧,真是前所未有的慘烈啊!與這次戰役相比,我們十余年來在西部打的那些仗簡直如同幼兒打架。” 張銳講這番話時語氣平緩,但他鐵青的臉和眼中冒著的寒光,在座的將軍們都知道他心中的怒火以達到了極限,隨時有可能爆發。于是一個個臨危正坐、面色嚴肅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萬幸的是,火山沒有爆發。隔了一會兒,張銳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望著外面黑壓壓的天空,輕聲說:“現在,你們還有誰想回去參與這場超級戰役?” 屋內一片沉寂,沒有人做聲。 前段時間,將叛匪逼迫到且未郡后,張銳便把戰區總部前移到了都蘭城。雖然戰區總部離前線近了,但早已定下了圍而不打策略,漢軍各部也無仗可打。而叛匪們呢,似乎也認命了,既也不打算突圍逃走,也不打算與漢軍決戰。 整個番州戰區一片祥和,于是有不少好戰的將領們便在無所事事時,開始關注南北雙方交戰的情況并興致勃勃的加以討論,有些還扮演交戰雙方主帥在沙盤上對練起來。 這本也不是壞事,通過分析實際戰例中的得失也能提高將領們的素質,所以張銳并沒有加之制止。他本人也通過監察院梁衛權送的戰報,了解從帝都開始南北雙方每次作戰的詳細經過,也曾經與范明、高朔、來護兒等人討論過其中的一些戰例。 但隨著南北雙方交戰的規模越來越大,戰區里的將領們也越來越興奮。特別是陸柯突擊南京之戰和青州戰役,成為了大家討論的熱點。 一個多月前,當信樊會戰即將開始時,更是把大家的情緒調動到了頂點。有個別將領甚至羨慕地說,如果今生能參與這么大規模的戰役中,就是死也值得了。 這種話不久傳到了張銳的耳中。如果部下只是單純的研究戰例無可非議,但如果其中參雜了極端的主觀情緒就值得重視了。不過,那些話也是將領們私下在說,他也不好一個個叫來詢問、糾正他們的思想。正好借著這次信樊會戰結束之際,他打算也與部下們一起“興致勃勃”的討論一番。 張銳背對大家而立,過了半響,又感慨地說:“死傷三十六萬人啊!比帝國的七個整篇軍團的人數還多。陣亡的人中,就有一部分是從我們這里離開的。” 通常一場大戰役,交戰雙方的傷亡在十余萬左右,傷亡能超過二十萬的以屬于罕見,傷亡超過三十萬的歷史上也寥寥無幾。 這次的信樊會戰,交戰雙方傷亡人數不僅超過了三十萬,而且陣亡人數也超過了十萬。如此慘烈的廝殺,即使是這些縱橫沙場多年,早已看慣生死的鐵血將領們,也會感到一絲不忍、一絲惆悵。 還有就是李寬等人的陣亡,也對大家的觸動很大。幾個月前,李寬還與大家坐在一起商討平叛事宜,意氣風發地提出剿匪平叛方略。轉眼,這員很有才華的將領就這么去了。對他的死,大家多少都有些惋惜和傷感。 現在,那些前一陣子說過想回去參戰的將領們都垂下了頭。他們都清醒了,也充分認識到了這場內戰的殘酷性,對自己曾經產生過一些念頭,感到汗顏和羞愧。 待張銳轉過身來,看到大家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已達到了,于是轉移了話題。 “信樊會戰是一場超大型戰役,其中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借鑒之處,也留給我們許多需要警示的地方。下面我具體說說。”張銳邊說邊走回到會議桌旁,將之前丟在桌上那份戰報拿起,開始為大家講解。 飛騎軍的老部下們都拿起筆,翻開筆記本準備記錄。他們都曾聽過張銳講解戰術,每聽一次都會有新的感悟,對自己的戰術思想也很有幫助,所以他們都特別珍惜這樣的機會,也會聽得十分認真。 而八軍團的將領們,是第一次正式主將講解戰術,都感新鮮,想知道以勇猛著稱的主將對這場戰役有怎樣的理解和點評。 張銳翻開手中的那份戰報:“首先,我們先講對敵人戰斗力的利用。” 張銳的第一句話,就讓八軍團的將領們愣住了。這句話,讓他們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在軍校學習的那段時光。在那時,教官們也通常是以講類似的話作為開場白。 “這場戰役,南軍其實早在一年前就已經發動進攻了。先鋒是上都監察院的暗探們。”梁衛權送來的這份戰報,對于這場戰役的進程記錄得非常詳細,詳細到連策反北軍將領的行動都所有涉及。 番州戰區成立,番州監察院便劃撥歸番州戰區管轄,所以梁衛權名義上是直接歸張銳管轄的。但張銳從不認為梁衛權是只對自己一人負責,他知道梁衛權最多是在橫向接受他的管治,而縱向領導他的還是帝國監察院。 帝國分裂為南北兩個朝廷,對番州監察院似乎并沒有產生影響,起碼表面上如此。梁衛權全也從未對張銳透露過自己的政治傾向。不過張銳卻認為,他肯定是有自己的支持對象。 通過這次梁衛權送來的戰報,張銳才徹底弄清楚梁衛權仍在接受上都虞士基的管轄。不然,這份戰報也不會詳細到連楊英等人在突擊途中的一些對話都有記錄。 有了這樣的認識,張銳也留了心眼。以后在與北軍將領的交往中,應多多加注意。 張銳將監察院對北軍將領的策反行動大致講了一下,接著又講南軍開始發動進攻前楊素的戰術安排。通過對比,將南北雙方戰前的部署一一勾畫出來。 末了,他總結道:“通過這些,我們看到在戰役開始前,郢國侯在部署南軍進攻時,充分利用到了敵方的戰力,也充分利用了己方的優勢。這樣的部署不說是完美無缺,也起碼可以說是無懈可擊。而與之相反的北軍,在戰役開始前根本沒有意識到己方所處的危險,更沒有利用敵方戰力的行動。因此,雙方的優劣就十分的明顯了。” 張銳這樣的講解,讓在座將領們一目了然戰役開始前雙方戰局總態勢。通過這樣的講解,也對交戰雙方之間的暗戰留下深刻印象。此前,他們大多人的思維只是局限在戰爭的實質性階段,從來沒有想過戰爭原來是這么開始的。 不過,在這份梁衛權送來的戰報上并沒有包含虞士基的全部計劃。比如:故意透露給北軍假情報、陷害北軍一部分將領等等事就沒有提及。因此,張銳不知、也沒有講這些上都監察院的精心杰作。但即便如此,這種早有預謀的暗戰也讓這些將領們開了眼,皆驚嘆不已。 張銳掃視了眾將一圈,對宇文歆問道:“阿歆,如果按照這樣的部署,你是南軍主帥,你有沒有把握取勝?” 宇文歆笑道:“呵呵,依照這樣的態勢,如果戰事進行中沒有太大的變化,南軍就是由傻子來指揮也能取勝。”他的話逗得大家都笑了,屋內一直壓抑的氣氛也稍稍活躍起來。 張銳也邊笑邊說:“說得好!如果沒有大的變化!這里就說到了我們今天講的第二個問題——戰爭中的變化及應對。戰爭不可能總按照預定好的進程發展下去,期間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變化。有些小變化,不足以影響戰局改變,這里我們可以忽視。我們主要講,那些足矣改變戰局進程的變化。” 這時,不僅原飛騎軍將領在記錄張銳的講話,就連八軍團的將領們也紛紛開始找紙筆。 “我們先來看北軍在這場戰役中遇到的變化及應對。第一變:是洛陽監察院獲取了北軍內奸的名單。”張銳不知虞士基等人的計劃內幕,也只能照著所知道的講。 “大家看”張銳走到會議室前方懸掛著的信樊地區巨型地圖前,指著說,“那些準備反叛將領及家主的軍隊駐扎在這里、這里、這里以及這里…….”張銳一邊說,一邊在地圖上為大家指明具體地點,接著又將孫晟調派軍隊圍剿的部隊也標注出來。下面的將領們紛紛探起身來觀看,并在本子上記上地名,以便下去后查找。 “對于這個變化,北軍統帥孫晟應對很及時、很有效,在南軍發動進攻的那日夜里就迅速剿滅了己方的叛亂。將己方危險降到最低,也為后續包圍楊英的部隊留下了足夠的時間和足夠的兵力。大家試想一下,如果當夜北軍沒有剿滅己方的叛亂,信樊會戰將會是什么樣的結果?”張銳拋出一個問題。 來護兒說道:“那不僅楊英的騎兵會突入到北軍身后,而且北軍的前線各部也得不到援軍,北軍將會慘敗。” 張銳贊同道:“對!來將軍所言極是!所以,在應對變化時一定要及時、有效。” “接著是北軍遭遇的第二變:正在剿滅內奸行動中遭到南軍的突然進攻。”張銳一邊說,一邊拿起一支紅色畫筆轉身在地圖上勾畫起南軍的進攻線路。 下面的將領們看到地圖上被張銳畫出一道道向北指去的紅色箭頭,都皺起了眉頭,隨著張銳畫地箭頭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個個都變了臉色,個別額頭上還滲出了汗水。 雖然他們都已經知道了那場戰役的結局,也大致了解了戰事的具體進程。但文字描述與直觀看到的還是有很大區別的。特別是將自己換位成為北軍主帥時,突然要面對敵人如此大規模的進攻,不由自主就會升起一股窒息的壓力。他們現在才真正明白身為一方主帥所要具有的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質,不然單是面對這樣的壓力也能讓常人崩潰。 “我很佩服孫晟!”張銳畫完南軍的進攻路線后,又看了好一會兒地圖,轉身感嘆道:“說實話,我要是處在他的位子,突然面對敵人這樣大規模的進攻,定沒有他那么冷靜、那么敏銳、那么有決斷力。” 眾人紛紛點頭。不是他們覺得張銳不及孫晟,而是眾人都在幻想自己處在孫晟位子時的表現。別說冷靜應對,不表現出驚慌失措之色已是很不錯了。 “他從眾多匯集而來的戰報中,迅速發現了楊英這支孤軍深入的南軍騎兵,并立即作出了一個令人驚嘆的舉動。”張銳拿起一支藍色的畫筆,在北軍西部、中部戰線上畫了個圈,然后畫出一道東移的巨大箭頭,“他將北軍在西部、中部戰線上的精銳部隊盡數調往東部戰線。行動之迅速、之堅決,令人不得不為之嘆服! “殿下!屬下有問題。”當張銳畫完轉過身來時,八軍團右師暫代師長蕭冼舉起手叫道。 蕭冼舉手提問時的表情與課堂上學子并無兩樣,眾人都被他的舉動逗樂了。 “講。”張銳也忍不住笑了。一邊笑,一邊讓蕭冼講話。 “殿下,遂候殿下這么部署就不怕南軍的西線、中線部隊趁機穿過北軍防線向洛陽進攻嗎?而同時南軍的主帥楊素卻為什么沒有這么做呢?”孫晟是八軍團的上任指揮官,也是蕭冼的老上司,所以蕭冼尊稱孫晟的爵位,而對南軍主帥就沒有那么恭敬了。 “你們有誰能回答這個問題?”張銳并直接回答蕭冼的問題,而是向在座的將領們問道。 “殿下!”這回輪到高朔舉手。 得到允許后,高朔站到地圖前邊指邊說:“屬下這么認為的,孫長官之所以敢這么干,是因為他知道東線突進的敵軍三萬騎兵是北軍中最精銳的騎兵部隊,只要消滅了他們,己方的騎兵可以迅速轉道南軍中線進攻后留出的空隙直撲上都城。騎兵永遠比步軍跑得快,加上北軍在到洛陽城的路上還要通過南軍的伏牛山防線。所以幾乎肯定是北軍比南軍先行抵達對方的都城。” “再則,北軍將集中優勢兵力消滅南軍東部的部隊,然后跟隨在己方騎兵之后向上都進發。孫長官采取這種各打各的戰術,對南軍楊長官的壓力很大。事實證明,楊長官最終還是穩妥的采取了調兵東進與北軍在信陽地區決戰的策略。” 高朔剛說完,張銳大聲夸獎道:“對!吉元說得很正確。在這種各打各的戰術下,郢國侯承受的壓力的確比孫晟大,所以他不敢冒險。即便他敢冒這個險,上都內閣也不會允許。” “為什么呢?”飛騎軍前師二團長郝青好奇地問。 張銳走到郝青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說:“是因為北方還沒參戰的各家族。” 郝青頭腦簡單,半天沒有弄清楚其中的道理,又接著問:“這和北方沒有參戰的各家族有什么關系呢?” 郝青曾是張銳的護衛長,他很喜歡這個作戰勇猛的楞小伙。也對他開始動腦子感到高興,耐心地解釋道:“北方家族中胡公、燕公、韓公等幾個影響力較大的家族三代內都曾與北王家族聯姻,彼此都有血緣關系。雖然不能說這幾個家族會因此支持安樂帝,但上都朝廷始終會有所顧忌。一旦出現各打各的局面,萬一這幾個家族出兵支援洛陽的怎么辦?” 郝青摳摳腦袋,悶聲悶氣地又問:“這么說,南軍即使取得信樊會戰的勝利也不敢輕易北上?” “哈哈……”張銳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如果是南軍在信樊地區大勝,這些北方家族就絕不敢再參戰了,即使參戰也會支持上都方面。在已經確定勝負時,誰又會笨得去加入失敗者一方呢?” 這次朝廷分裂,本來北方各家族中,傳說胡公、燕公家族要出兵相助洛陽的安樂帝,但結果一直沒有具體的下落,而韓公、冠軍侯、武英侯、英烈侯、山西侯、河北侯、太原侯等家族態則度曖昧。張銳相信他們是在觀望,一旦胡公、燕公家族要出兵支持安樂帝,那么他們都會跟從。在這種形勢下,上都方面在沒取得絕對優勢情況下,在沒有絕對弄清楚那些北方家族的態度前,是不敢輕易向北進攻的。 “呵呵……”郝青終于明白了,不好意思地呵呵笑起來。 “從這里,我們也能看到南軍統帥郢國侯在遇到變化時的應對能力。”張銳轉而又評論起楊素,“身為帝國名將,郢國侯很難會在這種大戰役中犯大錯。他幾乎是在得知孫晟的調兵東進的同時,下達了本方部隊向信陽地區集中的命令。兩方統帥的臨機決斷都非常果斷、迅速,又都沒有出現較大的失誤,從而在戰略上也決定了這次戰役會以平局收場。” 到這里,八軍團的將領們已對眼前的這位主將徹底心服口服了,也改變了他們對張銳的看法。之前他們一直認為張銳是屬于猛將型的將領,沒想到張銳的戰術理論也是一套一套的。講解戰略、戰術,較之軍校的絕大多數教官都講得透徹、講得生動。 宇文歆突然嘆息了一聲,說:“我覺得南軍有些可惜了。本來占著絕對的優勢,卻以平局收場。唉!都是楊英那小子鬧得,他要是老老實實配合王仲民進攻,南軍早打到洛陽城下了。” 宇文歆雖受張銳影響沒有參與內戰,但因他父親在上都的緣故,有時不自覺地會流露出偏向上都一方的傾向。張銳知道他是無心之舉,也沒在意。 只是宇文歆提到了楊英,他也連連搖頭。在他印象中楊英的戰略、戰術在同代將領中雖不能算出類拔萃,也算是合格的。但在這次的信樊會戰中,楊英的表現簡直可以用業余來形容。既然宇文歆提到了,他打算下面著重講講楊英在這次戰役中所犯的錯誤,以警示部下們不要犯同樣的錯。 張銳將手中的畫筆連同戰報一塊甩到桌上,說道:“楊英是我的好兄弟,按說我不該拿他說事。但他在這次戰役中所犯的錯誤,實在讓我無法容忍,今天我要好好地罵上他一頓。” 轉而,他又敲著桌子對宇文歆說道:“阿歆,我們和他是軍校的同班同學,咱們一起學的戰略、戰術,你再看看他這次犯的那些錯,你說,這個小子該不該罵!” 宇文歆笑著應道:“當然該罵了,簡直是在丟我們的臉。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對人說,他與我是同學。” 張銳也笑道:“那是你先罵,還是我先罵?” 宇文歆想了想,說:“你罵的比我有水平,還是你先罵吧,你沒罵到的地方我再來補充。今天我們罵他的話,我原封不動的記下來,下次見了他,讓自己看看。看能不能羞死他。”說罷,還故意做出一副要認真記錄的樣子。 眾人都被他倆的話逗得哈哈大笑,屋里的氣氛更加輕松起來,而這也是張銳想要的效果。如果是嚴肅、正經地批評楊英,要是被他知道,心里肯定會很不舒服,說不準會與自己產生隔閡。而以這樣玩笑的方式說出來,就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張銳伸出食指,說:“我一要罵他蠢。咱先不說他擅自出擊的這事正不正確,單說他在突擊路上還有閑心吃早餐這事就奇蠢無比。誰都知道,戰場上的時間要分秒必爭,有時多幾秒都是取勝的關鍵。可他倒好,一頓早餐就用去了一個多小時。” “我們來看看這晚一個小時的后果。如果他沒有吃那頓奢侈的早餐,那么他會提早一個小時到達望溪河。那時還沒有日落,他可以清清楚楚地觀察到對岸的情況,就不會被一個營的重騎兵嚇得連河都不敢過。” “撲哧——”宇文歆笑出來聲。原本他說要記錄是玩笑話,現在他一邊笑,一邊運筆如飛,把張銳剛才的話都記了下來。打算以后自己用這些話去數落楊英,保管會將他氣得半死。 張銳又伸出一根手指,繼續說道:“我二要罵他不能從善如流。在突擊的一路上,李寬明明給他提了不少好的建議,只要他堅決采納李寬建議其中的一條,都不會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 “就拿李寬建議他強渡望溪河來說。只要楊英聽從了李寬強渡望溪河的建議,北軍的那個重騎營最多能給楊英部造成二到三千人的損失。楊英過河后,就該孫晟頭疼了。第一假設孫晟派兵渡河去圍剿楊英,那么南軍從中西部調來的大批援軍就能擊敗北軍東部防線上的部隊,從而獲得戰役的勝利。” “第二假設孫晟對楊英部置之不理,將那十幾萬北軍精銳投入東部戰線上去。那么楊英可以率領這三萬騎兵再次渡過望溪河,在北軍背后進行騷擾配合南軍作戰,南軍也能夠取得最后的勝利,只是南軍取勝后的傷亡可能較第一種假設大。” “再假設孫晟將那十幾萬精銳部隊分兵兩路,一路過河去圍剿楊英,一路南下與南軍作戰,這樣的結果對南軍來說取勝的幾率也比北軍大。” 聽了張銳的分析楊英過河后的三種假設,眾將議論紛紛。大家稍稍推演了一下,如果楊英渡河望溪河,南軍至少有八九層希望取得信陽會戰的勝利。由此可見,楊英沒有聽從李寬建議是可惜的事情。 待大家議論的差不多時,張銳又說道:“我三要罵他像個娘們似的優柔寡斷。在望溪河邊他看到對岸的敵人一營重騎兵后,就像個受了委屈的無助少女,來回徘徊不敢行動,他還像是個老爺們嗎?” 張銳這話罵完,宇文歆已是笑得一手抱著肚子,一手敲著桌子。別的將領與楊英的關系較淺,不敢想宇文歆笑得那么放肆,但也是一個個埋頭偷笑。 張銳卻越罵越起勁:“好吧!可能有人會說,現在是事后分析,楊英當時不能肯定望溪河對岸有沒有大量的北軍伏兵,所以他停下來派人從兩側過河偵查也是出于謹慎。” “謹慎點本身沒有錯,但要分清時候。當時的情況是從開始突擊到抵達望溪河,楊英用一天一夜的時間。他應該清楚從他被吳平發現開始,孫晟有十二到十五個小時來安排兵力圍剿他。當他抵達望溪河時,離最初他被發現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個小時。也就是說北軍隨時可能出現在他周圍,他還有什么時間去考慮謹慎的問題?要么強渡、要么馬上選擇撤兵,在回撤的路上尋找敵方包圍圈的空隙,一舉突出包圍。好嘛,他還有時間像個娘們似的在那兒徘徊了一個小時,不是自己找死嗎?這份戰報上講到,就在那一個小時里,北軍從中部戰線上調來一個整編軍團到達了。對方一下子多了五萬人,他想跑也不容易了。” 這時,郝青又問道:“殿下,你說想跑不容易的意思,楊英將軍被敵軍包圍后,還有沖出來的希望?” 張銳點點頭,說:“他是還有沖出包圍的希望。這也是我要罵他第三點——膽子比兔子還小。他發現被北軍包圍后就徹底驚慌失措了,轉頭就朝著南方跑。他也不想想,北軍要包圍他肯定要防止他跑回己方防線去,在南邊派的兵力絕不會少,朝著南邊跑不是朝著陷阱里跳嗎?” 八軍團前師二團長夏傳英聽得入神,不由問:“那當時該往那個方向突圍?” 張銳回答道:“現在,從那份戰報上看,當時應該往西面沖。孫晟把大部分人馬布置到了其他三個方向,西面反而是包圍圈最薄弱的地方。但如果我是楊英,在當時不了解敵人兵力分布的情況下,我會首先選擇分兵突圍。首先分兵一部渡河朝北突圍,如果這部人馬突圍成功還能給孫晟帶來麻煩;其次,分兵朝東西兩個方向沖。” 高朔皺著眉說:“一開始就分兵突圍?這不是給敵人各個擊破的機會嗎?” 張銳笑道:“什么事都要看當時的具體情況。我之所以分兵突圍,是在全軍已到絕境的情況下做出的無奈選擇。這樣做比楊英慌不擇路的跑,沖出的幾率要大。當時敵人的包圍圈還很大,包圍部隊之間的空隙也較多。運氣好,就能有機會沖出去。我們現在來看,包圍圈中西邊的北軍最少,起碼往西沖的部隊有希望跑掉吧。” 高朔點點頭,這樣選擇的確有幾率跑掉一部分人。 張銳嘆息道:“而楊英集中兵力向南突圍,撞到一塊鐵板上。等他再想分兵朝其他方向突圍時,隨著北軍的逼近,包圍圈越來越小,密度越來越大,已沒有了沖出去的可能。結果大家也都看到了,三萬精銳只跑了幾十人回去。” 其實上楊英能成為那幸運的幾十中的一個,還全靠了李寬的幫助。在最危急之時,李寬打著楊英的將旗吸引走了大量的北軍,楊英才得以逃出生天。 罵完楊英,已到了中午。張銳等人吃了一頓仿佛混著沙子的午飯后,又接著講信樊戰役。 下午的主題,基本集中到了南北兩軍在信陽一帶的交戰。其中北軍最初的防御戰,也是影響這次戰役結局的決定因素。王仲民從知道楊英擅自出擊后,便想跟進接應上去,結果他的部隊以及后來的南軍部隊,都被前線的北軍部隊頑強的抵擋住了。 北軍在后面圍剿殲滅楊英的那二日,在前線的南北雙方軍隊也血戰了二天二夜。這兩日中,雙方就死傷了十余萬。其中有一個北軍步師打的最為壯烈,為了擋住王仲民的進攻,全師將士幾乎全體陣亡,這個師的指揮官就是薛舉。 講到這里,張銳唏噓不已。從番州戰區離開的將軍就有兩人戰死在這次的戰役中,其他出走的各級軍官還不知死了多少。 本來張銳計劃,結合這次戰役的實例,此后幾日再給部下們講講課。但沒有想到,第二天收到的一封家信,讓失聲痛哭起來。 ~~~~~~~~~~~~~~~~~~~~~~~~~~ 老風太碼字慢,長一點的章節就需要兩天時間。這章昨日就寫了一整天,今天中午才寫完。沒有做太多的修改就上傳了,如果出現錯誤請大家見諒。還有這段時間老風相對比較空閑,爭取每天更新吧。(未完待續,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