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回到學校 九月細落的秋雨,似雨似霧。雨霧被陣陣秋風所左右,飄來蕩去。山路兩旁的竹林格外翠綠,有的直插云霄,有的斜攬一邊,被秋風細雨吹拂得沙沙作響。 今天,已是進山的第三天了。臨晨時的這場小雨,讓張銳等四人遲疑了一陣。是躲雨?還是繼續上路?干糧已經不多,商議了一番還是決定上路。 山中的小路越來越崎嶇,越來越難走。張銳的衣衫早已濕透,他體力好,還能行走如常。其余三人現在即使拄著樹枝,也是步履蹣跚、緩緩而行。 磕了磕腳底,一層厚厚的泥土仍沾滿鞋底。張銳搖搖頭,放棄這徒勞的做法。有時他甚至想脫了鞋走,但看到小路上的厚泥中暗藏著鋒利小石塊,最終還是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要是在這里受了傷,可是要連累大家的。 劉效國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高照山體力不好,所以安排他走中間。本來張銳想殿后,但陸斐死活不讓,也只好跟在高照山的后面。 此刻,一行人最擔心的是食物。中午的時候,大家已把最后一點干糧給吃了。晚上吃什么心里都沒譜。弓箭倒是每人都背著,但那些獵物因這場突如其來的小雨,全不見了蹤影。 剛下一坡,張銳又看見一條陡峭的石梯山路遠遠的延伸到高坡之上。陸斐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對張銳說道:“小弟,我看今天肯定出不了山了,不如找個地方躲躲雨?” 張銳舉目四望,見周圍都是茂密的竹林,里面也很潮。于是說道:“世兄,還是上了這坡再找地方躲雨。”陸斐雖年長張銳許多,可這一路上被他的豐富旅行經驗所折服,所以事事都聽他的安排。 現在雖是下午時分,可山里卻是一片蒙蒙之色,雨霧迷漫。張銳對前面走著的劉、高二人喊道:“劉兄,高兄。石梯濕滑,你們要多加小心。” 劉效國回頭謝道:“多謝提醒。”接著又對身后的高照山說:“高兄,你走道的內側,要多注意看腳下的路。”這兩天,劉效國的勤勞表現,也使得高照山對他略帶些好感,也不會因他時時夸大漢就出言諷刺。這時,聽見劉效國叫他注意腳下,也禮貌地道謝。 見到這個情景,張銳突然發覺伯爵叫他們一起登山的含義。彼此患難攀過興山后,估計劉、高二人即使做不成朋友,也不會再像以前似的出則動手相毆。心里暗自佩服伯爵的懲罰計劃。心想,他老人家不愧是搞了一輩子教育的專家,想出這樣的點子就能化解學子之間的糾紛爭斗。 一行人終于爬過一段險路,下來又是比較平緩的泥道。但是沿途可以躲雨的地方,一處也沒有見到。張銳見陸斐等三人已是凍得面色發青,渾身顫抖。于是自告奮勇跑到前方探路,終于在天黑前,找到了一個可以供人躲雨之處。其實也就是一塊凸起的山石下面,不過能暫避些風雨罷了。 放下行囊,劉效國又出去找枯枝。尋了半天回來也是兩手空空,整天的細雨使得所有的枯枝落葉變得潮濕不堪。 張銳見劉效國沒有找到柴禾,又見他們三個饑寒交加,坐在地上縮成一團。心想,自己的身體真是不錯,現在除了濕粘的衣服感到不適外,沒有感到一絲疲乏。但是沒有吃的,終歸不行,張銳決定再出去找找。 吩咐他們三人不要走開,張銳又走進細雨中向前方走去。直到天色昏暗時,才找到一棵野生的柑橘樹,樹上稀稀疏疏地結了幾個柑橘。于是采下來帶回去,大家分著吃了,當做晚飯。 天黑后,四人還是輪流值夜。正睡得香甜,被陸斐推醒。“小弟快醒醒。” 張銳坐起身來,問道:“怎么了?” 陸斐指著高照山說道:“小弟,高兄剛才一直在呻吟,好象是病了。” 張銳走到高照山的身前,用手摸摸他的額頭,發現甚是燙手。 張銳對陸斐說道:“高兄頭熱渾身發燙,定是受了風寒。我們又沒帶藥,真是不好辦。”這時,劉效國也醒來,伸手摸高照山額頭。 張銳又問陸斐:“世兄現在離天明還有多久?” “大約還有兩三個小時就天亮了。” 張銳說道:“那咱們三人輪流給高兄額頭敷冷巾。等到天明再看看情況。”陸、劉二人說好。一直到天色微白之時,高照山還是沒有退熱。 張銳對陸、劉二人說道:“現在高兄仍不退熱,我們只好背他下山。” 陸斐猶豫著說道:“現在雨雖已停,但是路上還是濕滑不堪,我們背著他能走下去嗎?”劉效國也點頭說:“不如我們其中一人先下山去,請人上來背?” 張銳見高照山已是燒得滿臉通紅,心說:他哪里還等得了那么久,再說一點吃的也沒有,在這里傻傻地餓等,還不如背著他下山。拿定主意后,張銳說道:“還是一起走吧,我先背,要是我背不動了,你們再輪流背。” 陸斐道:“那能讓你先背?還是我先來。”說罷,背起高照山便走。劉效國將幾人的行囊背在身上,跟了上前。張銳只好提著弓跑到前面去探路。 行走不到一兩里地,陸斐就頻頻放下高照山來喘氣。劉效國見后便換了來背,也不過比陸斐走得稍遠一點也是背不動了。張銳見狀,把弓遞到陸斐的手上,說道:“還是我來吧。”陸斐不肯,說道:“不行,還是再換我來。” 張銳不耐煩再讓,蹲身把高照山背在背上,大步向前走去。張銳雖年齡不大,但身高也有一米六,所以背起高照山也能行走如常。 一口氣走了十余里,張銳還沒有感覺到累,腳下仍是行走如飛。只是被陸、劉二人所累,要不時停下等著他們。 快到黃昏時分,張銳終于發現已到了興山腳下。此時,只覺得略感疲憊,倒是他最后的一段快跑,把陸斐和劉效國給累得半死。找到伯爵派來的人,讓他立刻用馬車先送高照山去看大夫。 三人回到帝大時,已是第二天的事情。三人放下行囊就去泡澡,在暖暖的水中躺著,張銳感覺幾日來的疲憊一掃而光。一旁劉效國呻吟著說道:“啊!在這里泡澡,比在扶桑的富士山溫泉里泡澡都要舒服。”張銳差點笑出聲來,這個劉效國啊!真的已經入魔了。 陸斐說道:“這一路雖是驚險了些,但有此經歷也不錯。還是多虧了小弟,不然說不定我們現在還在山里走著呢。” 劉效國道:“是,是。張郎文武雙全,年紀又小,今后前途定然遠大。”說到這里,在水里坐起身來,十分鄭重地對張銳說道:“請您今后多多關照,要是您做了帝國高官,請一定記得在下,幫在下加入帝國國籍。如能所愿,在下一定為您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張銳客氣地說道:“小弟雖然在帝大讀書,總歸只是一名學子。而且劉兄不是一樣在此讀書?前程一樣的遠大,何來求小弟幫忙?”心說,我即使做了朝廷大員,也不會幫你這個可惡的扶桑人。雖然你人不錯,可惜卻錯生在扶桑那個鬼地方。 陸斐對劉效國甚有好感,便幫忙勸道:“劉兄怎能與小弟相比?他畢業后可是要返回扶桑的。所以,小弟以后有機會就幫幫他吧,也不枉咱們同校同室一場。” 張銳反駁道:“世兄不是一樣在帝大讀書?怎么把此事都托付給小弟一人?難道世兄想袖手旁觀不成?” 陸斐笑道:“誰叫你的專業比我好呢?你前途遠大,我那里能比得上?” 這是張銳第二次聽人說,自己專業選得好。其實當初張銳選歷史專業時,一是考慮自己比較感興趣。二是考慮自己前世學的就是歷史,現在再學會比較輕松,就可以有多余時間去練騎術。 上次蕭禹夸獎說歷史專業好,張銳還以為他說的是客套話。誰知現在陸斐也是這樣說,不由起了好奇心。問道:“世兄,為什么都說歷史專業好呢?依小弟看,世兄選的政務專業更好才是,所以世兄的前途才應該比小弟遠大。” 陸斐聽了張銳的話,又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才笑著說道:“原來小弟選專業前沒有調查清楚就選了。這樣被你胡亂的選,也選到一個最好的專業,我真是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也許你生來就是做高官的命,不然怎么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劉效國也附和道:“是啊,在下深信您以后定會成為帝國的一品大員。” 張銳聽他兩人都是這樣說,不像玩笑話語,便問道:“世兄,你就不要吊小弟的胃口了,快把其中緣由告訴小弟。” 陸斐從水里直起身來,解釋道:“帝國吏部和帝國監察部每年都是先在歷史專業選人,其次才輪到其他專業。” “這是為何?”張銳奇怪地問道。 陸斐還沒有說,劉效國搶著說道:“那是因為歷史專業的畢業生對帝國的歷史和各家族的歷史都掌握得很清楚,進入部門后各種事務上手會比較快,所以帝國這兩個部門最需要的就是歷史專業的人才。”看來就如劉效國這樣的留學生都知道其中的奧妙。 陸斐贊同道:“是啊,帝國那么大,世襲和非世襲家族又多,彼此之間的牽連關系有多深、有多廣,這也只有你們學歷史專業的人才能了解。你想,像你們這樣了解帝國家族內部體系的人才,帝國吏部和監察部能不用你們嗎?” 聽了陸斐和劉效國的話后,張銳才恍然大悟。心想,自己果然是選了個前途光明的專業。同時又感嘆道,這和前世的差距也太大了吧,那時學歷史的人幾乎是在自殺,前途一片黯淡。沒有想到,來到這里反而成了一門吃香的專業了。 過了一會兒,張銳不解地問陸斐:“既然學歷史有這么好的前途,世兄怎么不選這個專業?” 陸斐苦笑道:“我倒是想學,但每年歷史專業的新生,劉自清先生只收不到百人,而且都要他老人家親自面試過才能入選。” 張銳問道:“那么說,你也去找過劉自清先生面試?” “是的,不過沒有通過先生的面試。” 張銳好奇心大作,問道:“先生問了你什么題目?” “為什么學歷史?” 張銳心想,這不是和問我的問題一樣嗎?心里很想知道陸斐是如何回答的,于是便問他。 陸斐笑呵呵地說道:“我說‘學生是為了進帝國監察部’所以被先生給轟走了。”說罷,放聲哈哈大笑起來。 張銳也被他的話給逗得大笑,心里暗想,這個陸世兄真是實心眼。這話就算是心里想著的實話,也不能如實對先生說啊。 第二天一早,三人又來到教務長的房間。伯爵殿下本來嚴肅的面容上此刻也帶有一絲笑容。“諸君這次穿越興山之行,做得很好,我非常滿意你們的表現。諸君能在危境之時,齊心協力地把同伴背下山,證明了諸君可以做一名合格的帝大學子。” 說道這里,伯爵拿起書桌上的一個文件袋,從里面取出四張紙全部撕碎,扔到一邊的垃圾捅中。接著又說道:“這次打架聚賭之事不會再寫入檔案,而且我會把諸君這次興山的表現寫進你們的考評語中。希望諸君以后能有足夠的行動來配上我的評語。” 張銳等三人答應是。伯爵點點頭說:“你們可以回各專業上課去了。學校已經開課二天,你們去找各專業的主事先生報到吧。” 三人低頭行禮退出。來到外面就看見蕭禹神色憂郁的,匆匆從前面一條道上跑了過去,也沒有注意到三人出來。 張銳不由有些奇怪,心想,不知道什么事把蕭禹急成這番模樣,該不會又是為了學子打架事情,所以急著趕去處理吧? 與陸斐、劉效國告別后,張銳按著報到時給的歷史系的上課地點走去。邊走邊打量這所號稱天下第一的院校。 只見校園清潔整齊,眾多的花草樹木錯落有序的排列于道路兩旁,只是樹木的濃密程度沒有安江中學那么夸張。各式的場館倒是比安江中學繁多,特別是砸陣場地更是沒有走多遠就看見一處。練馬場倒是看見一個,場地面積也相當寬大,只是不知內部條件和收費如何。張銳決定還是先去問問蕭禹后,再做決定。 來到授課地點,張銳發覺這是個類似草堂的建筑,位于一處草地正中。面積有二百余平方,由落地隔窗將外面隔開。學子們脫鞋于門外,在里面席地而坐。各自身前擺有矮幾一張,五十余名學子正在埋頭讀書,沒有看見劉自清先生的身影。 張銳心想:為什么先生讓學子們自己在這里看書,也不來授課。這算怎么回事?難道是先生今天有事沒來? 張銳在門外脫了鞋進入堂內,抬眼就看見董小意幼小的身影。想到以后每天都要面對這個黃毛丫頭時,心里更是煩躁不安起來。 進屋的響動聲,將學子們驚動,紛紛抬起頭來看。張銳只好對學子們行禮道:“在下吉州張銳,打擾諸君讀書了,請諸君見諒。” 旁人還沒有說話,董小意站起身來說道:“原來是探花郎來了,小女子有禮了。不知探花郎為何遲來了二天?” 張銳咬牙切齒在心里暗罵著董小意,但見學子們都看著自己,也不好失禮。只好回答道:“原來是狀元花在此主事!在下不知,請多多見諒。在下是因為另有要事,所以才耽誤二天。” 董小意不理會他話語中的諷刺之意,接著說道:“不對吧,據小女子所知,探花郎是因聚眾賭博才被伯爵殿下罰去徒行興山的,是不是啊探花郎?” 張銳見董小意不給絲毫顏面,當眾就把自己的過失抖出。心中大怒,如不是因她年齡幼小還是個女生,早就上前毆打于她。 正當不知如何回答,神色尷尬之時,旁邊又站起一人說道:“你便是張銳嗎?在下秦州李伯藥,現是先生座下弟子理事。你來得正好,今早先生還問你來了沒。” 張銳忙上前與李伯藥見禮,問道:“先生為何不在?” 李伯藥將他拉到草堂一角的空坐上,解釋道:“你就坐這吧。先生開學第一天,便與我們上過課了,而后就布置了一道題目讓我等先自學著。先生現在要授四個年級的課,所以只能每隔三天才能來給我們授了一次課。而我們就要利用這三天時間把先生布置的題目看明白,并寫一篇作文,等先生上課時交與他。到時先生再給我們評講作文中的錯誤,這樣我們才能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 張銳聽李伯藥的解釋,對劉自清先生的教學方式暗暗稱奇。謝過李伯藥,并要來先生留下的題目,只見上面寫著:趙公世家。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