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化敵為友 狩獵會的第三日,陽光明媚,天氣清朗,張銳帶著數十人到草原上觀獵。因傷口破裂他不能參加狩獵活動,見今日天色晴好才出來散散心。 他不能騎馬,只能坐在軟塌上由數名健仆抬著。張銳一行都是自家人,到了草原便分散開來。張昕、烏蘭帶著趙淙等年齡較大的孩子,在十余名騎士的陪同下奔向草原深處狩獵去了。 張銳和董小意則帶著張恪、張優璇、趙雨嘉、趙幼晴等年齡較小的孩子,在樹林中的草坪上休息。董小意和幾名丫鬟暫時充當了幼兒園老師的角色,和孩子們玩游戲。 “元元過來。”張銳看見老三張恪還是獨自呆在一旁不合群,便招呼他過來。 “什么事?爹爹。”張恪慢吞吞地來到張銳跟前,問道。 張銳見他縮肩駝背的模樣就忍不住無名火氣起,他強壓住火氣耐著性子說道:“過了年你就四歲了,你開始學習騎馬射箭了嗎?” 張恪眨巴眨巴眼睛,好一會兒才說道:“孩兒已經在開始學習射箭,但還沒有學騎馬。” “那射一箭給我看看,你能射中那棵大樹嗎?”張銳指著五十米外的一顆樹問道。 “不能,孩兒力氣小,最多能射中二十米的距離。”張恪還是不緊不慢地回答。 “嗯!那你就射那棵樹。”張銳又指著大約二十米外的一顆樹。 張恪像是很不情意似的,從一名仆人手中接過自己的專用弓箭,正準備瞄準,又被張銳叫下。“元元,你平日都是這樣練習的射箭?” “是。”張恪轉過頭來,不解地回答道。 “誰在教你練箭?” “沒人教。娘本來說要給孩兒請個射箭師父,可是孩兒不愿意。” “為什么不愿意?” “孩兒知道該怎樣射,不用請師父了。” 張銳大怒,呵斥道:“你自以為你很聰明嗎?你以為看看別人射箭,自己就會射箭了?無知狂妄的小子。你的動作都錯誤了,能射中目標嗎?” “可是……可是孩兒能射中目標。”張恪雖然很害怕,還是辯解道。 “那好,你射吧。”張銳心想,難道這小子也天才,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射中目標? 張恪將手中的小弓拉開,轉向二十米外的那棵大樹。瞄了一會兒,手一松,箭離弦而去,箭斜斜的飛去,最后插在樹干的根部。張恪放下手中的弓,轉眼去看張銳。 “混賬東西!這就是你說的能射中目標?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兒子,氣死我了。”張銳一邊用手拍著軟塌,一邊狠狠地罵著張恪。 遠處正在逗著孩子的董小意聽見張銳的罵聲,叫丫鬟繼續和孩子們玩耍,自己則走到張銳的面前柔聲勸道:“別生氣嘛。元元年紀小,做錯了你可以教他,只是一味的罵他,他還是不會啊。” 張銳聽了董小意之言,心中的怒氣才壓下來。對著張恪說道:“古語‘怒氣開弓,息氣放箭。’怒氣開弓是說開弓要用全力,這樣才能拉開重弓;息氣犯弓箭是說放箭時不要急,不要慌,要心中從容不迫,好似怒氣平息了下來一樣。” 說完后看見張恪像是沒有聽懂,木納地盯著自己,張銳差點抬手給他一耳光。董小意見張銳怒氣再起,便笑著說道:“銳郎,正好妾也想學學射箭,你也教教妾吧。你知道妾的箭法比起劍術可差遠了,所以今日也不敢出去行獵。” 張銳知道她是想借自己學箭,借機讓自己傳授張恪箭術。又見她眼中露出期盼的眼神,心頭一軟,便答應下來。 董小意像是突然間變成了一個小女孩似的,一手摟住張恪的肩膀,故意天真問道:“射箭需要心平氣和,但是怎樣才能做到呢?比如你在戰場上,敵人從對面沖了過來,距離越來越近,到幾十米甚至十幾米的地方,生命在一瞬間之時,你也能保持從容不迫嗎?” 張銳說道:“形勢越是險峻,越是需要保持從容。在險峻的情況下要動中有靜,亂動有定,急中有穩。緊急時手腳必定要快起來才行,但是沒有靜、定、穩,那就是一味的手忙腳亂,驚慌失措,出現這樣狀況又如何能射死敵人呢?” 董小意想了想,斜著頭問道:“很有道理,但如何才能做到你說的這種境界呢?” 張銳點頭說道:“這種境界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成。首先,平日要苦練基本功,要做到在平和的情況下能百發百中地命中靶心。把安靜、鎮定、穩重、沉著的習慣養成,一旦有可這種習慣,逐漸就會衍變成自然的行動。” “其次,基本功練成之后,便要在狩獵中鍛煉自己的臨機意識。因為前面練習都是對著死靶,狩獵中就面對活物。這時要把平日的靜立練習的功夫都發揮出來,逐漸再由靜轉動。” “再次,一定要在實戰中鍛煉。因為戰場上的形勢千變萬化,又命懸一線,沒有經過實戰的箭手不能算是合格的箭手。平日練的箭法純熟,這時才能‘藝高人膽大’。才能有強烈的自信心,才能臨事從容,動作才不會變形,把敵人仍當成靶子一樣的射。” “再后,經過戰場實戰之后,有一定的心里素質,接著就是精益求精的階段。比如說,你有了一手好箭法,心里素質也穩定。這時敵人離你越近,對你越有好處。箭法八字曰‘膽大、力定、勢險、節短。’什么意思呢?大膽就是沒有畏懼感,你的手能牢牢地拿穩弓箭。力定就是沉著、鎮定。勢險是指張弓之后要引而不發,鎖定目標,判斷目標的運動路線。節短就是說目標已經進入了你的射程之內,行動路線已經被你掌握,你有把握可以射殺他。這時再發出的箭既猛又快,又準又狠,敵人縱然想躲避也避之不及,從而才能一箭斃命。” “最后是騎射。騎射時你本是也在馬上顛簸,對目標的判斷必然會有誤差。這時你該怎么辦呢?還是一句話,臨機而動。射人沒有把握那你就射馬,因為馬的目標大,射中的幾率也大,所以古人才有‘射人先射馬’之說。別小看射馬,一旦騎士落馬,很難有活下來的希望,特別是在隊形作戰時,落馬后必然會被后面奔馳而過的戰馬踏成肉糜,所以在沒有把握射中人的情況下射馬,也是很好的選擇。” 董小意見張銳說起箭術來十分認真,又滔滔不絕,有心捉弄他,便笑嘻嘻地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的箭術理論,已經可以編成一本部了。呵呵……” 張銳假意怒道:“為夫教你箭術,你還嘻嘻哈哈。是不是不信我說的都是真的?” 董小意一只手捂著嘴笑道:“妾可沒有這樣說哦,都是你自己猜的。嘻嘻……” 張銳見她還是嘻嘻哈哈,便高聲叫道:“王德化。” “屬下在。”站立在遠處的王德化,聽見主公召喚立刻跑了過來。 “你示范一下騎士的箭術給元元看看。” “是!”王德化答應一聲,立即轉身去取自己戰馬掛著的弓箭。回來后,抬頭四處觀望了一番,手指著一個方向說道:“屬下就射那只鳥。” 董小意和張恪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離他們站立處一百五、六十米開外,有一只鳥正在樹梢間竄跳。驚訝的想,難道他能射中那么小的目標?而且目標還在不斷地跳動。 王德化搭箭在弓,四平姿勢立定,下頷垂直,身子端正,神態從容閑暇,眼睛并不看弓,只盯著遠處的目標。突然間,王德化前手如推,后手如捋虎尾,兩手同時用力,將一張復合弓拉成滿月,只聽“嘣”得一聲響,箭如流星一般飛出,片刻便追上正在從一顆枝頭跳到另一顆枝頭的小鳥,并穿透它的身體,繼續帶著它飛行一段距離,最后釘到了一顆樹干上。 董小意和張恪被王德化的箭術驚得張目結舌,他們平日都沒有去看過騎士們練箭術,今日一見,才知有如此神奇的箭法。 而王德化垂下手中的弓,沮喪地對張銳說道;“屬下已很長時間沒有好好練箭,一時失手,望主公莫怪。” 張銳看見那支箭是射穿了小鳥的翅膀,并沒有一箭將它斃命,所以王德化才會有失手之說。于是安慰道:“此箭如是在戰場上已經制敵于死地,也算是合格的。” 王德化這才露出笑容,行禮后轉身退下。董小意反應過來后,略帶嬌態地說道:“銳郎你是笑話妾的箭術嗎?如此精湛的箭法你只說是合格,那妾的箭術只怕你會說是不堪入目了。” 張銳還是第一次看見董小意在兒女面前向自己撒嬌,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拉著她手說道:“我說的軍中箭法,你學這些作甚。如要鍛煉身體,還是你的劍術更管用。以后你每日早晚各舞劍半個小時,保準你的身材還是這么好。我說,你可不能長胖哦。”說罷,還故意用色色的眼光看了看董小意的身材。 董小意笑著打了張銳一下,說道:“越說越不像話了,我偏要長胖。” 和董小意的打情罵俏,也消除了對張恪的怒氣。張銳又將他叫到身邊,親自指導他拉弓的姿勢,說道:“你站立的姿勢雖然是照著別人學的,但你射出的箭搖擺不定。這個毛病在于力弱。不是說你人小,力氣弱,是指你的弓未拉滿,箭離弦時力弱。所以你要記住,平日練箭時,一定要拉滿弓,而且越滿越好。” 張恪見過王德化的箭術后,也不敢再說可以自己學射擊,老老實實地照著張銳的話做,一次次將手中的小弓拉成滿月狀。 張銳見還算聽話,又接著教道:“從現在開始,你的眼睛不能盯手中的弓箭,只能去看要射的目標。而且你的眼睛不要對著箭頭瞄準,只是觀察射擊目標就行,要憑借感覺去射。雖然這樣練習射箭,你初期的進度會很慢,也許還會將箭射飛。但不要急,等到以后習慣用判斷去射擊的時候,準確和速度都要比用眼瞄準要高出許多。” 張恪也是照著做了,張銳心里對他也有了一些好感。心想,元元的領悟力還是不錯的,也許應該為他找一個老師。嗯,就王德化吧,元元見過他的箭術,應該會服氣的。以后元元的騎射功夫就交給王德化了,只要元元能堅持訓練,或許他的騎射功夫不會比小竹差到那里去。 吃過中午飯,騎士們在草坪中央搭起了兩座小帳,董小意帶著幾個孩子午睡。張銳也躺在軟塌上昏昏欲睡,十余名騎士在王德化的帶領下,分布在草坪四周警戒。 正當張銳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聽見王德化在輕輕叫他。“主公,有人求見。” 張銳瞇著眼睛,問道:“何人?” “李旌。” 張銳聽見李旌的名字,立刻清醒了過來,稍稍直起身子,輕聲問道:“何詮他們下手了?” 王德化回答道:“還沒有,這幾日李旌一直跟著大隊人活動,他們沒有機會。” 張銳狐疑,他本想教訓教訓李旌,所以命令幾名家族騎士,在暗處跟著李旌,如果有機會就“誤傷”他。因為在狩獵中,誤傷事件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只要不鬧出人命,一般也不會有人追查。 可是那邊還沒有動手,李旌卻跑來找自己。他來作甚?難道是發現了我的意圖前來理論?“他是一個人來的嗎?”張銳又問道。 “是,只有一人。” “好,讓他過來吧。”張銳既然猜不出他的來意,便不再去想,決定還是見見他再說。 過了一會兒,李旌來到了張銳身前,行禮道:“李旌拜見殿下。” 張銳躺在軟塌上,瞇著眼問道:“你來找我有何事?” 李旌沒有被張銳的傲慢態度激怒,低著頭回答道:“旌前日驚擾了夫人,本早該來當面向殿下道歉,只是一時沒有放下面子。旌思前后想,直到今日覺得既然是做錯了,就應該來認錯道歉。” 張銳略微坐直身子,說道:“那件事情我知道,你也是無心之過,又來道了歉,此事就此了結吧。” 李旌又道:“還有一件事情旌也做錯。” 張銳不解地問道:“還有何事?” 李旌說道:“那日殿下接旨后,旌曾經對人說殿下在大廳內的舉動是‘狡梟’之舉。” 張銳沒有想到他能自己將此事說出,吃了一驚。坐起身子,驚訝地望著李旌,心里暗思,他這是何意? 李旌見張銳沒有開口說話,又說道:“在背后說人壞話,是小人之舉。旌深感慚愧,所以當面來向殿下道歉,并愿意接受殿下的懲罰。” 張銳支吾半響,才說道:“難道我做的如此明顯嗎?” 這回輪到李旌吃驚,抬起頭來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張銳。只見張銳臉上似乎略帶微紅,神情尷尬,想一個做錯了事被人抓住的孩子。 張銳用手抓了抓頭,又問道:“李旌,對我說老實話,是不是大家都看出來了?” 李旌吞吞吐吐地說道:“也不是很多,絕大多數人都夸你守禮。” 張銳將雙腿放到地下,緩緩地站起身來,嘆了口氣說道:“唉!到此時我也不再瞞你。陛下對我另眼看待,一是因為我勇猛,二是因為我膽小。”李旌差點笑出聲來,瘋虎還膽小?什么事情不敢做? 張銳繼續“解釋”道:“我勇猛是對待敵人,我膽小是對陛下而言。在陛下面前,任何出格的事情都不敢做。就如陛下雖免去我謝恩,但是做為臣子怎敢越禮?也許我做的有些過了,你說如果我當時不哭,是不是效果會更好一些?” 李旌在心里贊同張銳的話,在陛下面前當然越小心謹慎越好。只是他還是有點摸不清頭腦,張銳這樣問自己,分明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多年的,而且可以交心的好友。心想,越來越看不懂,他沒有一招是按照常理出牌。 又見張銳一直用真切的目光看著他,期待著答案。李旌猶豫了一番,說道:“如果換成旌,只堅持跪拜即可,其余言辭、作為都可免去。這樣做的效果在陛下那里一樣,在眾人看來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剛說完,張銳一把拉住他的手,叫著他的小名道:“阿風,阿風!接旨前,我應該征求征求你的意見就好了。你可愿意做我的朋友,隨時指教我不足的地方?” 李旌額頭上冒出汗水,不知該如何回答。張銳長嘆一聲道:“難道你嫌棄我是個粗人,不屑與我為友?” 李旌連聲道:“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殿下身份高貴,怎么能與我這樣的白丁為伍?所以旌不敢答應。” 張銳拍著李旌的肩膀說道:“就跟諸葛輝說的一樣,狗屁身份。交友是交心,又不是交身份。只要彼此能互相指教對方的不足,就是真朋友。我現在最需要的,便是能指出我身上有不足之處的真朋友。阿風,你愿意做我真朋友嗎?” 李旌見張銳滿臉真誠,態度又誠懇,一時頭腦發熱便道:“既然殿下認旌是朋友,旌也不再推辭,旌也認了殿下這個朋友。” 張銳大喜,拉著李旌坐到軟塌上,熱情地說道:“既然咱們也成了朋友,就不要再叫什么殿下了。你看,我不是在一直叫你的小名嗎?你不如就叫我老虎吧。” 李旌搖頭道:“殿下比旌年紀大,怎么能叫小名?” 張銳早就猜出他會這樣說,于是又用狼外婆的口吻說道:“既然你堅持不叫我的小名,那就叫我的表字吧。來叫一個試試?”在張銳連哄帶騙之下,李旌也像鄧三耀似的,結結巴巴的叫了聲無鋒。 他這一聲出口,讓張銳喜出望外。他在心里早就猜想,可能是李旌有所察覺,所以才會來主動認錯,想化解此事。從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李旌是一個非常有頭腦的人,張銳不想與聰明人為敵,趁著沒有鬧出事就此了結也是最佳的選擇。 與聰明人成為朋友將受益匪淺。李旌雖然現在地位還不夠高,但是以他的頭腦,今后一定會有一番作為。而且在他發達之前就與之結交,更容易獲得他的友情。與李旌交友就當成一個投資項目吧,失敗了對自己沒有任何損失,成功了就會有很大的收益。 既然要成朋友,就要有共同語言。張銳便試著與李旌談論起了兵法戰略,從白堡戰役入手,裝作詢問李旌的看法,漸漸把他引入話題。 果然李旌對這次戰役非常感興趣,興致勃勃地與張銳展開討論。討論中,張銳逐漸感覺李旌此人深通兵法,對戰略規劃也很有見地。他不僅贊賞陸柯的計劃,還提出更為大膽的計劃,說占領蘭城郡后先不殲滅白堡之敵,大軍繼續南下,爭取將普爾郡一起奪下。 張銳驚訝地問道:“你占領了普爾郡,就有可能讓他十萬突忽溜掉。” 李旌道:“如果我是統帥,會暫時放棄新羅州的驅趕任務,將部隊全部集中到新羅州和度信州的交界處。這時,你就會發現,南面我軍占據了烏里山一線,西面我軍堵住突忽人回新羅州的道路,北面和東面都是帝國的控制區。在戰略上我們已經包圍了十萬突忽軍,不用作戰,只需一個月,敵軍便會耗盡糧草不戰而滅。” 張銳又道:“南下的漢軍的糧草供給怎么辦?你不能讓將士們餓著肚子打仗吧?” 李旌笑著說道:“我軍在拿下蘭城郡的城池后會得到一批糧草,占領普爾郡后,又能得到一批,而且還不會少。因為普爾郡位于五河之地,素有度信州糧倉之稱。郡內的存糧最多,只要有了這些糧草,我們就能支撐的突忽人長。而且在步軍把守烏里山一線時,騎兵可以繼續驅趕普爾郡的平民南下,也能在平民手中繳獲一些糧草。據我估算,南下的七萬大軍能堅持兩個月以上。” 張銳聽后,不禁暗自稱幸,幸虧白堡戰役的前線總指揮不是李旌,不然我的小命便沒了。陸柯還給我留下了一線生機,要是按照李旌的計劃,我便是有九條命,也是死翹翹。這小子,跟本沒有提過一句我該怎么辦,他也是把我當成一個棄子給丟了。 如果您喜歡這本書,請來起點中文網,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