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突忽四王子 拉原所帶的數百騎兵,向著東邊殺來的敵人迎擊。商隊中的人都在瑟瑟發抖,膽顫心驚地看著遠處,兩團黃云攪在一起。黃云也越升越高,像是要把天空都遮蓋起來似的。 前面的戰事還沒有結束,突然從商隊的前后兩個方向,又冒出了兩隊漢軍。商隊護衛從未參加過戰斗,平時對付一些強盜還能勝任,面對如狼似虎洶涌而來的漢騎,錯愕之間也忘記了排列陣型,頓時被沖擊得混亂不堪。 閃著寒光的騎刀片片飛過,眾人驚叫著四散逃竄,根本沒有想過要與漢軍戰斗。他們與突忽通商是為了賺錢,為了養家糊口,而不是幫助突忽人作戰,更不愿與漢軍拼命。此時,他們唯一的想法,就是盡快逃離這里,逃得越遠越好。 “所有鮮卑放下武器,雙手抱頭站立,違抗者斬!” 鮮卑人大多懂得漢語,聽見漢軍的命令,心想還是保命要緊,立刻丟掉手中的武器抱頭而立。少數不懂漢語者,見到同伴的表現,也乖乖照著學樣。 戰斗很快便結束。與畢茲艾同坐一車的拉原,見到這樣的情景長嘆一聲,右手從腰間拔出刀來,對著自己的脖子刺去。 畢茲艾反應敏捷,情急之下出手擋了拉原一下。畢茲艾這一動作,使拉原的刀刃偏離,從脖頸邊擦過,劃出一道刀傷,滴滴鮮血緩緩滲出來。 “生命可貴,怎可輕易舍棄?四爺,還沒有到最后時刻。”畢茲艾牢牢抓住拉原的手勸道。 “你哪里知道?快放手。”拉原焦急地想從畢茲艾手里掙脫,而畢茲艾有右賢王的托付在身,要是拉原有什么閃失,他的腦袋恐怕也得搬家。畢茲艾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摁住拉原的右手。 “放手,放手……”拉原掙扎了半天也未成功掙脫,又氣又急。 拉原知道畢茲艾是為自己好,可他與與畢茲艾不一樣。畢茲艾是鮮卑人,被漢軍俘獲后,可能不會被殺害,而突忽人多半是死路一條。而他,還不僅僅是普通的突忽人這么簡單,一旦漢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恐怕想死痛快一點都不容易。 正在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馬車的門被打開。“里面的人,丟下兵器抱頭出來,否則格殺無論!” 畢茲艾聽見馬車外的喊聲后,立刻丟掉拉原的手,雙手抱頭,準備走下馬車。而拉原又伺機舉起短刃,刺向自己的喉嚨。 “啊……”畢茲艾驚呼一聲,不是因為看見拉原自殺,而是他覺得一股寒風貼著自己的臉頰飛過。 “下來!”畢茲艾正驚魂未定,就被人粗暴地揪下車來,重重地摔倒地上,半天爬不起身來。 “還敢不老實?讓你嘗嘗厲害!”畢茲艾聽見漢軍毆打拉原的聲音。一聲聲拳擊皮肉的悶響之聲,傳到畢茲艾的耳朵里,讓他更加膽戰心驚,雙手抱頭緊緊貼地趴著,不敢起身。 過一會兒,“嘭!”的一聲,一個物體重重地摔在畢茲艾身邊。畢茲艾偷眼看去,只見拉原滿臉滿嘴都是鮮血,人好像也昏迷過去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畢茲艾見拉原被打得不省人事,心里也很難受。剛才他并未聽見拉原哼過半聲,根本沒料到漢軍的拳頭如此厲害。寧愿被打死也不求饒,畢茲艾十分敬佩這位突忽的年輕人剛強性格,同時也為他身負重傷感到惋惜。 一個好端端的人,只是一會兒功夫,便被漢軍打成半死不活的樣子,看來漢軍是極其痛恨突忽人。畢茲艾暗自慶幸自己是鮮卑人,否則很有可能遭受同樣的重拳。 噪雜聲逐漸消失,漢軍已經控制了商隊。畢茲艾不敢抬頭觀察周圍的情況,憑感覺,他知道周圍至少有四五個漢軍正在監視著他和拉原。畢茲艾將自己所知道的神,都在心里拜了一遍,保佑自己能安平渡過此劫。 半個小時過去了,畢茲艾感覺就像熬了數年之久。周圍安靜得讓人驚悚,只有從一陣陣沉重的呼吸聲中,得知漢軍還在。 漢軍一直沒有動靜,他們會不會是在等人?難道他們是在等瘋虎到來?瘋虎來了,會不會吃了自己?如果自己死了,家中的妻兒老小可怎么辦?也許他們會被別人買了去當奴隸。畢茲艾想著想著,眼淚掉了下來。 就在他暗自傷心的時候,感覺到大地開始微微顫動,然后顫動得越來越劇烈,隨之而來的是陣陣雷鳴聲。低沉的雷聲,劇烈顫動的大地,使得畢茲艾的神智開始混沌,精神似乎也瀕臨崩潰。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在用腳在踢他。“起來。”雖然畢茲艾手腳發軟,渾身乏力,但還是咬緊牙關,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來。 “走!”畢茲艾還沒有站穩,就被身后的一個漢軍推了一把。頭重腳輕的畢茲艾,又重重地摔倒在地,磕破了鼻子,痛得他慘叫起來。 “真是沒用的鮮卑狗。”一個漢軍一邊咒罵著,一邊拽住畢茲艾的衣領,將他往前拖。畢茲艾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漢軍要將他拖去殺了,頓時也不顧疼痛,口里大叫:“將爺饒命——” 那名漢軍并沒有理會他的求饒,一直將他拖出很遠之后才停腳步。 “報告營長,我營已經控制了鮮卑商隊,還抓住了兩個人,他倆像是這個商隊領頭的。” “吉元,做得好。我們不能多停留,將突忽人趕快處理掉,我們接著上路。”一個洪亮的聲音開口道。 “是!”拽著畢茲艾的手這才松開。 “求求將爺不要殺我,我家中還有妻小,需要供養。我是鮮卑人,從未與大漢為敵,我來這里只是為了做生意。求將爺饒命啊……”畢茲艾聽見說要處理突忽人,以為漢軍也會一并殺了自己,于是掙扎著跪在地上,一邊“砰砰砰”地磕著響頭,一邊苦苦哀求。 “哦?你是鮮卑人?抬起頭來!”那個洪亮的聲音命令道。 畢茲艾不敢抗拒,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只見前方站立著數十名漢軍,當前一人疤面濃須,眼睛放著精光。他身上的皮甲上印著一支展翅高飛的雄鷹,雄鷹之上是三顆閃閃耀眼的銀星。 畢茲艾大驚,這人的長像與拉原描述的瘋虎分毫不差,難道他就是瘋虎?驚嚇過度的畢茲艾,幾乎昏厥過去,身子一軟又癱倒在地上。 “沒有用的東西。鮮卑人都是沒用的狗!”先前拖他的那名漢軍軍官,見狀用腳踢了一下畢茲艾,破口大罵道。 “行了,吉元,別打他了。”漢軍上校及時制止住高朔的毆打。又對畢茲艾說道:“抬起頭來,我有話問你。”畢茲艾艱難地抬起頭來,但是他不敢再去看那名上校,目光無神地在他身上的皮甲上移動。 “說,你來突忽是運送什么貨物,突忽人怎樣付款給你的?” “回將爺的話,小人一直為突忽人提供食物和牛羊,換取突忽人的鐵礦石。”畢茲****老實實地回答。 “和你同車的那人是誰?” “回將爺,他叫拉原。” “他是負責你交易的突忽人官員嗎?” “不是,這是我們的右賢王的客人。這次他跟隨小人一起返回突忽。” “哦?鮮卑右賢王的客人?”那名上校像是感到很意外,立即吩咐剛才的那名軍官道:“吉元,去將拉原帶來。” “是!”名叫吉元的軍官領命而去。 “你在鮮卑像是比較有地位?右賢王的客人,也能放心地讓你代為護送。你是不是鮮卑國的官員?” “小人經商十余年,從未做過官。這次小人出來的時候,正值右賢王要送拉原走,所以才交待與小人同行。讓小人一路上照顧他。”畢茲艾這時才恍然醒悟,原來右賢王不派官府人員出面與突忽人交易,就是擔心漢軍將他們拿獲。此事如果被漢朝廷認為是鮮卑在幫助突忽人,就有干涉漢帝國內政之嫌。恐怕還會引發戰爭。 想到這一層,畢茲艾極力否認自己與本國官府有聯系,只說整個商隊都是自己的。這時拉原被拖到畢茲艾的身邊,那名軍官也未再問訊下去。轉而仔細地打量起拉原來。 這時拉原已經醒來,嘴里嗚嗚叫著像是在咒罵,掙扎著想起身撲向那名上校。不過拉原被兩名漢軍摁著,不能動彈。他全身是血,披頭散發,猶如惡鬼俯身。 “這是怎么回事?”上校問道。 “發現這小子的時候,他正準備自殺,被我們用弓箭射穿了手。我們抓他的時候,他又咬斷了自己的舌頭,不過沒有死成。” “你很硬朗,是條漢子。”上校走到拉原的身邊,對他說道:“拉原?我想這只是你的化名吧。我現在很想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傳令,任何人只要說出拉原的身份,就饒他一命。”上校對自己的部下下令。 “將爺,將爺,我知道,能不能饒我一命。”畢茲艾慌忙爬到上校的腳下,抱住他的大腿說道。 “你剛才不是說不知道嗎?怎么轉眼又翻供了?分明是說謊!奸佞小人,實難相信。”上校一腳將畢茲艾踢開,怒聲呵斥。 畢茲艾不顧疼痛翻身起來,從懷里掏出拉原給他的令牌,說道:“將爺,我的確不知道拉原的姓名,可是我知道他的官職。他給過小人一塊牌子,說是他的令牌,上面有他的官號。” 有人從畢茲艾的手中奪過令牌,遞給那名上校。上校拿在手中,低頭看去。拉原見畢茲艾出賣他,朝畢茲艾發出陣陣嘶吼,兩眼冒火,死死瞪著畢茲艾。如果不是被漢軍摁住不能動彈,可能早已撲到他的身上來撕咬他的肉體了。 畢茲艾現在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哪還管得了拉原的死活。畢茲艾沒有理會一旁拉原的反應,********緊盯著上校的臉孔,唯恐他露出不滿意的神色。一直到上校臉上露出笑意時,畢茲艾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失敬,失敬!原來是突忽的四王子殿下啊。沒有想到能在這里遇到你,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瘋虎。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吧?我和你的兄長高照山,也就是現在的德公阿巴貢殿下是同窗好友。此時能遇到老朋友的弟弟,我真的很高興啊。”瘋虎滿面春風地對拉原說道。 “阿巴迨,英侯殿下!之前我的部下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對你失禮了。我現在為部下的無禮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馬上命人為你包扎傷口,給你準備一輛馬車,一路上你會不再受罪。放心吧,看在你兄長的面子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今后我的部下絕對不會再對你無禮。”瘋虎對阿巴迨說道。 阿巴迨根本不相信瘋虎的話,根本不領瘋虎的情面,張口向他吐了一口血水。瘋虎反應靈敏,側身閃過,又制止住了想毆打阿巴迨的幾名騎士。瘋虎似乎對阿巴迨的過激反應并不在意,仍是神色從容地對阿巴迨說:“你傷勢很重,脾氣自然不會好,我可以理解。你也累了,下去好好休息一下。” 接著,上校又傳令身邊的騎士,將阿巴迨攙扶下去,好好療傷,不可怠慢。數名騎士答應,扶著阿巴迨漸漸走遠。瘋虎像是極為關心似的,一直目送著阿巴迨一行人遠去。 他真的是瘋虎?畢茲艾看見瘋虎對待阿巴迨客氣的態度后,大為疑惑。剛開始還是半信半疑,現在更加覺得眼前之人與兇狠無比的瘋虎對不上號。如果他是瘋虎,怎么可能與突忽丞相是同窗好友?而且對拉原的態度也顯得和藹可親、關懷備至,哪有半點傳言的見到突忽人就大啖心臟的樣子?他真的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瘋虎嗎? 張銳于一個月前,被西部戰區晉升上校軍銜。目前在飛騎軍游騎團中,除了團長劉武周之外,屬張銳的軍銜最高。 張銳的晉升當屬實至名歸。說起這次晉升,也算遲來的獎賞。張銳三月夜襲突忽人的楚河營壘時,并不知曉殺死的人中有一個是突忽的上將,更不知他就是突忽汗王的養子。 凱旋歸來后,張銳向西部戰區提交了戰況報告,其中也并沒有提及殺死突忽上將之事,有關的功勞自然也沒有呈報上去。后來,漢軍的情報部門最先察覺,突忽人隱瞞了楚河營壘的傷亡人員和人數。而作為突忽軍方高級軍官的哚瀚,一連數月都沒有其行蹤報告,更加引起了漢軍情報部門的懷疑:他到底是重傷了,還是已經戰死?。 再經過數月的仔細調查,證實哚瀚確已在楚河營壘被張銳擊斃,據說他的心臟還被張銳吃掉了。西部戰區總部確認這個消息后,希望通過擴大宣傳,狠狠打擊突忽人的士氣,于是大張旗鼓宣揚此項戰績,同時晉升了張銳的軍銜。 張銳本人后來才得知這件事情,不禁暗暗后悔。早知道那次被自己咬死的人中,有突忽人的上將在內,怎么也要將他活捉。楊英才生擒了一個突忽中將,就連升兩級。哚瀚不僅是上將,還是阿巴亥的養子,要是將他生擒回來,獎賞肯定比楊英曾經得到的要豐厚得多。 后悔歸后悔,現在能得到補償,也感到心滿意足。他暗下決心,以后可要吸取教訓,一定要看清楚對方的軍銜后再下手,不然到手的功勛又可能糊里糊涂地錯過。 張銳、高朔、杜晗三個營,于半月前已將營內損失的戰士補充完畢。由于劉桓的戰死,四連連長的空缺位置,由百里楊接替。百里楊在三營半年以來的表現證明她足以勝任連長的職務,三營將士也沒人不服。 十日前,張銳被劉武周叫去布置新的任務。這次劉武周是讓張銳和高朔營,進入西海州偵查突忽人的商路情況。這也是張銳早與劉武周商量好的,偵查的目的,是為了以后選擇打擊突忽人的致命要害。 張銳和高朔兩營于三日前進入西海州,首先將突忽人的邊境巡哨消滅干凈,然后馬不停蹄地向西海州內地行進。昨日夜里,張銳與高朔就已經到達離襲擊畢玆艾商隊五十里外一處山谷中。 今日上午,游騎偵查隊傳回消息,發現了一只大型商隊。張銳與高朔商量一番后,決定分兵突擊。由張銳帶著三營從正面將商隊的護衛吸引開,再由高朔的五營從前后兩個方向同時夾擊。來勢迅猛的突襲,使商隊很快就放棄了抵抗,乖乖地繳械投降。 當三營將數百突忽騎兵消滅后,高朔營已經成功地控制了商隊。最令張銳感到驚喜萬分的是,俘獲商隊人員里,竟然還有突忽的四王子阿巴迨在內。對阿巴迨,張銳當然要好好的照顧,也許自己的發達全在他的身上。 張銳目送阿巴迨遠去,才回轉頭來看向畢玆艾,開始考慮怎樣處理這個鮮卑商人。 如果您喜歡這本書,請來起點中文網,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br>